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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碰我妈妈！不准你碰我妈妈！”她声嘶力竭地对“父亲”大喊，竭力的，宛如幼小时拼尽全力保护母亲的小女孩，将扮演母亲的警员护在身后。见同事受伤，眼前的这女孩神志恍惚，女警员不想再演下去了，逃出房间向怀特警官报告。被反锁在门外的远光这才有机会进来，他不顾一切地几步跨上楼梯，将与男警员对峙的暖言抱住。
第九幕 梦醒佛格斯 2
从背后忽然圈上的拥抱，温存，暖意融融。他搂紧她，不停抚摩她的头发，安慰着让她别害怕。暖言浑身颤抖，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警局的随队医生赶来为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她在远光的怀里沉沉睡去，宛如tian着伤口的小猫，惹人疼爱。
远光抱她到房间里，放下，悉心掖好被子。
他坐在床沿，温柔地望着她熟睡的脸，沉默。怀特倚在门边，抱着胳膊说：“是人格分裂。”
“你这么肯定？”
“……上次催眠治疗后，催眠师窥探到她一部分记忆，我大致推想出了案发当时的情景。纪暖言这个女孩子，童年时遭遇父母之间的流血暴力，当时的她太小，没有力气保护亲生母亲，所以，在当时那种极端的情景下，遭遇重创的精神迅速地分裂出第二种人格。平时优雅冷静的她，蜕变出另外一种暴戾、黑暗的人格，刺伤了自己的父亲，又误伤到怀孕的母亲。”将现在的情形和案发现场找到的证物联系起来，直接的凶手应该就是蜕变成第二种人格的纪暖言，可是，她为什么要将尸体藏在地下室？那时她便知道有地下室的存在？
还是说，有帮凶帮她将尸体转移到地下室？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对燕尾堡一定很熟悉，甚至超过了纪暖言这个主人的熟悉程度。
“我秘密地询问过管家，从她的口供来看，她不像是那个藏尸体的人。就算她和纪暖言两个人将尸体抬过去，依这两个人的体力来看，弄出的动静会比较大，要想不惊醒其他人很难。所以我想，帮她藏尸体的人……应该是位男xg。”怀特警官盯着远光的眼睛，如鹰一般，敏锐的，不愿意放过他瞳孔里每一个细节的变化。
“这位男xg跟她有某种联系，至少对她有好感，不然不会费这么大气力帮她摆平后患。”他说，“虽然纪暖言xg格上的分裂导致她一部分的记忆缺失，但我会找到证据，证明这个人的存在。”
远光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笑得温和。
“那好，期待我们的大侦探早日圆梦。”
随队医生和其他男警员将昏睡不醒的暖言抬走，远光悉心跟在身后照顾。回廊尽头，一扇紧闭多时的门敞开，窄如指缝的罅隙里，一双比星辰更清亮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独独属于孩子的清澈目光。像轻飞的小燕儿，一会落在警察叔叔身上，一会又被担架上熟睡的暖言吸引……视线起起落落，最终停驻在远光的脸庞。
爸爸。厚重温存的字眼，从稚嫩的喉咙里滑出。
爸爸。
“嘘。”远光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那门里的孩子，眼睛笑成美好的月牙。“好了，不要出去，外面有坏人。”有大人拉开孩子，轻轻掩上房门。
警员们抬着暖言下楼梯，将她推进停在外面待命的车里。
助理小江跟在怀特身后啧啧惊叹：“没想到她这么残暴……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看不出。唉，长官，你的直觉真厉害！”又凑近讨好地说：“总算是抓到凶手了。怎么样，长官，下班请我们喝一杯吧？”
“没问题。”怀特沉吟着，愁云布满眉头。
“之前催眠时就有结果，今天又找到了她有暴力倾向的证据。作案时间、作案地点、凶器、作案动机全部都查到了，这案子不是破了吗？”小江抱着工作记录，跟着上司跳上副驾驶座，“你怎么不高兴呢？”
“只算是破了一半，帮纪暖言藏尸体的那个人，我们还没有抓到。”他脑海里浮现出远光的面容。石棺上的致幻剂，是医疗场所中才能拿到的——远光恰恰拥有一家私人诊所。当他在远光面前提醒，总有一天会抓到那个藏尸体的人时，远光的瞳孔里，竟然没有任何异样。这个智商高达180的男生，在学校时就与怀特认识，经常帮他在案件里找到破案的关键点。
正是因为这样，藤远光不知不觉间具备了相当的反侦察能力，怀特从各方面分析，藤远光作为共犯的可能xg最大，可现场找不到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痕迹，他拿这小子也无可奈何。
这也是小江想不通的：“长官，如果那个藤远光就是纪暖言的帮凶，那他为什么还要帮助我们抓获纪暖言？那天你跟他谈，要在他家里重现当年那一幕，激发出纪暖言的第二重人格时，他就一点都没反对？”
“他当然不乐意。”怀特回想起那天早晨去他家的情景，藤远光对他始终怀有防备之心。他煞费苦心地绕开远光，从纪暖言的生母入手，劝说她“如果不解开孩子这个心结，会害了她一生，说不定将来会闯下更大的祸”，如此这般，才将这位爱女心切的夫人说动，勉强答应了今天的安排。远光似乎很听母亲的话，对她千依百顺。
“长官，那我们怎么办？就让这小子逍遥法外？”
“不会的。这次案件就这么结了，我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下次他再惹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怀特发动了汽车，眉心仍然紧锁。
往常抓到罪犯，他对那些人渣深恶痛绝，恨不能立刻将他们就地正法。今天，当看到蜕变出另外一种人格的暖言，泪流满面地将“母亲”护在身后时，她那双眼睛里涨满的泪光，是他活于世间的几十年里从未见过的伤心。
被带到警局的暖言，录完口供后，在医生的建议下，被送进精神科强制治疗。对藤远光、召回的纪小栎等人的审讯都没有实质xg进展。几个月后，法院最终裁定被告纪暖言隶属于精神疾病患者，案发时，被告在被害者的刺激下，处于病发时期，丧失辨识和控制能力，无需承担刑事责任，但必须进入政府认定的医疗机构强制治疗。监护人没有尽到监护责任，应承担相应的责罚。
判决下来的当天，暗岚在法庭外与远光不期而遇。远光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绅士的温莎领结，干净的面庞上永远保持温和的微笑。
真是“绅士”的男人，暗岚在心里不屑地想，趁自己离开后，藤远光就立刻把暖言带到家里，明知道她不能受刺激，还跟警察串通在暖言面前演一出戏。可怜的暖言，心底的伤疤被狠狠撕开，往事暴露在人前。这段时间里，每当暗岚想到当时的暖言是如何悲伤时，便跟着她一起难过。
“小lee，好久不见。”远光主动过来打招呼，“听说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去医院里探望暖言？姐弟俩感情真是好啊。现在姐姐生病了，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暗岚瞥了他一眼，唇角扬起鄙夷的微笑，没有握手与寒暄，转身离开。远光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想：这小子一定很恨我。
远光不动声色地抚摩着手指上的戒指，冷漠的金属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半年以后。
伦敦大剧院的演播厅里布起精致的场景，离当红歌星苏智薰的演唱会开始还有3个小时，会场里各个分区陆续坐满。唯一令人唏嘘的是去年以“一人票价两个人同往”方式售票的情侣专席。1年前预售门票时曾规定：情侣席只需要支付一张票的价钱，便可以获得两张门票。粉红色为女生券，男生券是清澈的淡蓝色。两张券合在一起时，两个人才能来看演唱会。
只要情人分手，或是弄丢了其中一张，演唱会门票都宣告作废。1年前，多少恩爱缠绵的恋人们蜂拥而至，排起长长的队伍，淋了一整天的雨，就为一对美好的门票。
“不就是1年嘛，我们可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1年哦，很容易就过去了。”情侣们不屑地说着，买下苏智薰的演唱会门票。1年后的今天，那些曾经牵着手来买票的人们，还恩爱如故吗？
晚上7点整，万众瞩目的会场中心亮起游龙一般苍白迷离的光芒，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尖叫着：“智薰！智薰！”今晚，千人万人都为她而来。
一段暖场舞之后，天团“toylover”的主唱苏智薰站在华丽的舞台中心，目光落在正前方特意留出的情侣专区。
与其他爆满的区域截然不同，这一片绯红的情侣专区只稀稀拉拉坐着十来对情侣。其余三十多对空空的座位在炽烈的演唱会灯光下，与人满为患的其他区域对比鲜明。
真是讽刺。
果然如此，多少1年前还恩爱缠绵的恋人，仅仅1年之后，便形同陌路。那两张曾经代表爱情的门票，只怕早散落在风中。
智薰站在舞台上，轻轻叹了口气，狂热的歌迷们从大屏幕里看到了她眼眶里的伤感。跟以往演唱会里以快歌开场的模式不同，这一次，智薰从老搭档曜太的手中拿过一把古典吉他，抱着它，坐在台前。
数道白色光线霎时投在她一个人身上，大屏幕里的智薰平静如往昔，略略带着一点惆怅地说：“第一首歌，我想送给那些没能来看这场演唱会、分开的恋人们。这首歌是我自己作的词，名字是《忽然我想起你的脸》。”在场的上万人，同时屏息静气，偌大的会场，仿佛是午后无人的咖啡厅。只有智薰温存的声音，如水面的蜉蝣落寞地飘行。
“曾经我跟你们每一对一样，认真地爱过一个人。从五岁那年生日会上遇到，到长大后萌生喜欢的念头，后来我表白，被拒绝。放弃，守望。再放弃，再守望……如此反复，身心疲惫。”她抱着吉他在万人面前，低低地诉说。褪去光芒，不过是一颗温柔的平凡女生的心。
台下的每一个人都凝望着台上落寞的智薰，各自想起心底的往事。爱过的，分离的，在一起的，始终没能得到的。
“尽管，他从来没有以恋人的身份喜欢过我，他离我离得远远的。我们极少碰面，天涯各自一方。可是，直到如今，每到过生日，我都会在那一天，忽然想起他的脸。哪怕是只爱过一天的人，也需要一生来忘记。”她撩拨琴弦，旋律幽幽地流淌出来。“这首歌里，有我们的故事，我们大家的故事。”
“忽然我想起你的脸，泪如碎钻，无声哭泣的眼，我们的爱，输给时间，不能永远……”
我们的爱，最终输给了时间，输给了命运，不能永远。
可某个深夜里，我还是忽然间，想起你的脸。你的脸在黯黑的空气里一点一点明晰，依然如故。没有任何岁月能侵蚀你的容颜。
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温柔如你。你曾将我内心凉透的火种握在掌心里，收紧，焐热，直到它又重新开始燃烧，燃烧成一团暖意融融的焰火。纵使后来沧桑变幻颠沛流离，我们如散落的星星分在天涯两端，依然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在过了这么久以后，仍能又感恩又惆怅地，想起你。
会场浸透在湿漉漉的伤感里，惆怅如月光下银白的潮汐，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黝黑的礁石。这一场演唱会，没有荷尔蒙激发的尖叫和喧嚣，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那一泓如水的灯光下，那低吟浅唱的女生身上。
坐在专席上的远光亦是安静地听着，渐渐的，他明白了暖言为什么会喜欢这位名叫苏智薰的歌手。她像棋盘里格格不入的棋子，另类又温暖。
跟着哼了两句，远光从台上稍稍移下来的目光，忽然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观众席上。那几排也是专席，是专门给政要、名流或工作人员留出的特殊座位。
所有花枝招展的明星嘉宾和名流都没有吸引住他的视线。让远光的目光无法再移开的，是人群里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特别的女生。隔了几排座位，周围只能听到智薰磁xg的嗓音。他却在如潮的人海里，瞬间认出了她。
是暖言。
那是坐在角落里的暖言，在怀特警官的监护下来看这场期盼已久的演唱会。这场演唱会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原本想躲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将它看完，谁知开场即落下泪。
这隐忍倔强的女子，在偌大的会场里，在万人的欢喜与陶醉里，一个人，黯然地掩面而泣。
“明年你会陪我去看这场演唱会吗？明年，你还会喜欢我吗？”
“明年我还爱你。明年，我会陪你去看那场演唱会。明年，后年，永远，永远的永远，都会陪着你。”
言犹在耳，谁知恋人之间的“永远”，长不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