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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抱。
  「伯奇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过世,直到二十二岁他才有能力承承担这个伤痛,回苏格兰去。好些年来,他一直拒绝承认这个个事实,但他毕竟是苏格兰人,苏格兰终究是他的家,如今他他总算明白了。」
  是的,丹娜同意,伯奇是道道地地的苏格兰人,尽管在美外国待了这些年,那口音还是没变,虽然只是细微的差别,她却字字听得出来,尤其在他小心或生气的时候,更显得格外分分明。「因此他回来的时候,你们自学校建立起的深厚情谊还在在。」丹娜敏锐地说道。
  「我们都没有兄弟,认识的头一年,我们就插血为盟结拜为为兄弟。」睿夫心不在焉地拂去她头发上的一片落叶,「我们同同甘苦共患难,如果我们是多愁善感型的人,或许也会一起哭哭泣的。」他又低声喃喃地继续说道:「也许我们会,只是不是以哭泣的方式。」
  丹娜在黑暗里,沉默地缓步走着,.一个被出卖而无法相信别人的寂寞男孩,沉沉地压在她心头。幸好他还有睿夫才不致于孤单一人。对于身边这个人,一股感激之情不觉油然而生,感谢他陪伴伯奇走过这段艰辛的路。
  「当初虽然还是孩子,不过,这份情谊却一直延续了下来。」睿夫继续说:「我欠他太多了,根本报答不完。更重要的是,伯奇把我从鬼门关里救了出来。」
  丹娜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好奇地想知道真相。她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墙边有一把长椅,那是伯奇最喜欢的角落,你陪我过去坐坐好吗?」
  刚刚一路走来,睿夫早就在这迷宫里迷了路,不禁大感惊奇地摇头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些玫瑰花。伯奇就是喜欢那些花,才把长椅摆在这里的。」丹娜让他领着自己行经葡萄树,又绕过一处装饰用的小水池,坐到长椅上,安静地等待故事的开始。
  墙边的长椅因为睿夫的重量而咯吱作呐。「当时伯奇的事业才刚起步,结束了一项交易正要回家的途中,飞机坠毁在帕拉契山脉一处荒僻的角落里,驾驶员当场死亡,我受了重伤,可能是脑震荡,伯奇的腿也摔断了,碎裂的骨头刺透了皮肤。当时我慌得不知所措,不过还是走得动就是,伯奇用树枝做了一根拐杖,他坚持我们不能坐着等人来救,因为可能根本没人会来。当时正直冬天,除了冬青树外,所有的树叶部掉光了,一路上备尝艰辛,走不到一小叫,就发现我只怕不只是脑震荡而已,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是颅内出血。当时我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身体的左半边差不多瘫痪了。」
  睿夫凝望着远方,继续说:「伯奇自己也是痛苦不堪,却没听他半句诉苦的话。他只要稍一移动,骨头便互相摩擦,痛得难以忍受.更糟的是,夜晚一到,气温陡降,我们立刻都要活活冻死。我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伯奇却还抱着希望,他只要丢下我,速度就可以快得多。但是他没有走,反而把我拖到了谷底的一个山洞里,我们背靠着洞壁,他在四周升起火,就这样,我们才没有冻着。我整个晚上睡睡醒醒,一直说着梦话,伯奇却没闲过,他一边照料火堆。一边忙着制造一具简便的雪橇,好用来拉着我走,同时又能腾出手来拄着拐杖。直到天亮,我都不省人事,全是他一个人在张罗。」
  睿夫停住了话。回忆依然伤人,从他的声音里依稀听得出痛苦的感觉。丹娜伸手轻轻触碰他的手臂,当他回应地紧握住她拳头时,丹娜感觉得出他的感激之意。
  「那天清晨过后的事我全不记得了。」睿夫的记忆中,有段时间无法抹灭的伤痛。「我真的很感谢上苍,让我不用记得他是如何把我弄下山的。一路上,他不知跌倒过多少次,又爬起来多少次!」
  握住丹娜拳头的手几乎把它给压碎,但丹娜却没有抽开,比起伯奇所受的折磨,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医生要把他那条腿锯掉,因为整条腿都感染了,骨头也碎了,但他说什么也不肯,他不愿放弃自己,就象他不愿放弃我一样。」睿夫自我解喇地笑着说:「好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就象一对难兄难弟,浑身是伤口、绷带,一个理光头、一个撑拐杖。我复原得比伯奇还要快,即使到现在,他的脚还经常还隐隐作痛。
  「就象它所有的伤痛一样,他都只摆在心里。」睿夫松开了她的手,但丹娜依旧没把手抽回去。「睿夫,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是有目的的!」
  他毫不讳言地直说:「我要让你了解,他是多么深情的一个人,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受的伤也不会那么深。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人,不过,丹娜,要是你真的爱他,他会值得你付出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丹娜:「他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在,我从未看过他当时那种反应,就连现在这种样子也不曾见过。伯奇是那种感情深沉强烈的人,一旦是他认定的朋友,便是无可比拟的生死之交;只要他爱上一个人,就必然是至死不渝的感情。」
  他用指头关节轻轻滑过她下颚的弧线。「当你觉得他难以应付的时候,不要忘了,他是爱你的。」
  「睿夫,不是这样的。」
  「是的,我自己当初也不确定,但是,你听完这些,仔细想想伯奇这个人,他心里的感觉……」睿夫摇摇头,很讶异自己当初竟然没想这一层。「就是这样没错,太明显了!」
  「不!」丹娜别过头去。
  「丹娜!」睿夫伸出手扶着她的下巴,顺势将她的脸转过来,只见她睫毛上的泪珠闪着微光。不要怕!你爱他,从他要跟你和好时,你脸上洋溢的喜悦,我就看出来了。他尽管没有承认,但他的确也是爱你的,正因为如此,你对他才会有那么大的支配力。从来投有一个女人有过这种力量。」
  丹娜一直想相信伯膏确实是爰她的,这是她最渴望相信的一件事。然而,睿夫说到的支配力却吓着她了。「我不要支配伯奇!」
  「我知道你不想,但是,爱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既可以强化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伯奇向你吐露爱意的一天,便是你赢得胜利的日子。」
  「睿夫,这不是在打仗。」
  「是!是你必须挑战过去的岁月,并为伯奇而战的时候了。」
  泪滴从她睫毛间汩汩流出,睿夫为她试去后说;「只要扮演你自己就好,忠实地依着直觉行事。」
  「我不想伤害他!。
  「丹娜,没有人能保证这类的事。」他拉住她的手,牵她站起身:「叼扰这么久,我该回城里去了。」
  丹娜鼓起勇气问。伯奇搭的班机几点到?」
  「我要查查他的行程表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晚上。」
  「我想去机场接他。我在亚特兰大有一栋房子,平常很少去住,蛔果你能够等一下,我打包一点随身的行李……」
  「别忙,丹娜,我明晚会来接你过去!」
  去机场接机对丹娜而言,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她想到伯奇能够为了她飘洋过海,说什么她都要去等他的。
  第七章
  伯奇从容不迫地走进机场,刚下飞机的旅客行色匆匆擦肩而过,急忙奔向另一个目的地。机场大厅内鸦雀无声,伯奇不由得突然一惊。多年的商业旅行,他甚至没有想过,旅客其实已成了另一种旅群;经过一整天的辛勤忙累,在黑暗的天空中等待重新出发。在这里,有些人小声交谈着,一些人就在座位上打起盹来,强烈吹送的空调逼得一个个旅客把毛衣外套裹得紧紧的。头顶的灯光无情地泄下,洗去神圣的外衣,留下赤裸裸的现实。
  他已经忘了这一切,也许是根本没有注意过。
  身心俱疲的他不禁感到疑惑,何以他没有在自己公司专用的机场,反而跑到这里。「或者在伦敦,」他低沉的嗓音闷声自问:「找应该去那里才对的呀!」
  他活动一下久坐的筋骨,一面仔细看着闲闲站在一旁的人,努力寻找睿夫派来的接机的司机。要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找一个素味平生的人并非易事,找着找着,不禁怒火中烧。好几天来,他象一只受伤的野猫一样暴躁易怒,偏偏刚要起飞时,公司专用飞机的引擎又突然故障。他马上想包租另一架飞机,好证明自己至少有避免这类意外发生的能力,然而,好不容易租来的商业小客机,小小的座位挤不下他这种虎背熊腰的身材,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他不耐烦地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声,转身正准备去找电话的同时,看见了她。伯奇立刻停步,几乎没有发觉自背后撞仁他的一个人。
  「嘿,老兄!你以为你是谁呀?这里可不是你——」这人注意到伯奇非比寻常的魅梧身材,和眼里逼人的寒气,不得不咽下嘴边大串数落的话。「呃,抱歉!」他喃喃说道,转身逃之天天。
  伯奇专注的两眼又回到丹娜身上,仿佛初次惊鸿一瞥的印象。他意外地发现,眼前这女人有着令人目眩神摇的柔媚神韵,贪婪渴求的火苗,顿时熊熊燃上心头;同时,望着睿夫倚在她耳边低语,指尖轻摸她脸庞的时候,莫名的愤怒和嫉妒啃啮着他。
  从微眯的双眼望去,丹娜正愉快地颔首微笑,—手将金黄包的秀发撩到肩后。银铃般的笑场扬起时,睿夫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在她头顶一吻,伯奇这时开始朝他们走了过去,他几乎忘了睿夫是他相交了二十五年的好友。
  也几乎忘了自己对丹娜并没有特权,一种他不曾想要拥有的特权。
  伯奇在他们身前停住脚步,仔细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他怒气冲冲地望着这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睿夫。」他突如其来的问候显得粗鲁.
  时间仿佛暂时凝住了。紧接着,他觉得倾蹋的世界已被扶正过来。睿夫,这位从前的知交,依然还是如今的好友,脸上挂着一副恶作剧的邪恶笑容,得意地快步离开。丹娜春风满面地朝他扑来,他本能地伸出双手,牢牢将她抓祝人潮如织,擦身而过,他眼中却只有丹娜一个。
  「伯奇!」她紧抓住他的手。「你坐的那班飞机延误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还好吧?」
  「我很好!」他一直渴望再见到她,上次离开之后,尽管痛在心里,却有口难言。如今,再也没有大海的分隔,他可以尽情将她看个够。
  「真的吗?」丹娜温柔地轻问道,从他那特有的苏格兰饶舌声音里,丹娜诊稀可以分辩出来,那些伤痛还在,那些自我挣扎的伤痛,那些深深刻划在一个大孩子心里的痛苦伤痛。许久以来,这些伤痛回忆不曾再被揭起,直到那个睛朗的日子,他走进她的生命里。
  她将他的手拉到嘴边,两片唇轻轻拂着他的指节,希望能象一位母亲般吻去那些伤痕,曾经属于一个孩子的创痛如今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创记。这个男人雄伟强健,因此,她的吻也不仅只于一位母亲的吻。唇上的手温暖又粗糙,她不假思索地便伸出舌头,象一位爱人般地爱抚起来。
  「丹娜!」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抽手回来,两手扶住她的脸庞,丹娜的笑容消褪下去,嘴唇颤抖着,金黄色的睫毛下盈着闪烁的泪水。伯奇紧咬住牙,他自己虽也曾因愤怒而掉过泪,但却不曾见过有人为他掉泪。一时之间,他真想紧紧地拥住她,一一吻去每滴珍贵的泪滴。
  一位旅客粗暴地推了他手臂一下,嘴里抱怨伯奇不该选这种地点谈情说爱,伯奇愤怒地围过身,一边护着丹娜,他得带她离开这里。
  「睿夫!」
  「他走了!」
  「走了?」他回头看看刚刚睿夫懒洋洋靠着的墙,那对朝着他笑的青色眸子不见了,完全不见睿夫的身影。「怎么搞的?」
  「他原本就没打算留下来了。」
  「没打算……那你怎么办?车子呢?」
  她从裤袋掏出钥匙,「他把这留给你,自己搭计程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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