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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对他父王与茉荷茹妮莎之间的爱如此无知?难道他不明白,这是他父王唯一真实的婚姻吗?自从他们结婚之后,贾汗季皇帝就只有一位妻子。
但他却还有另外三位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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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盛宴 第十五章(1)
“……我察觉到健康出现状况,不断发烧与头疼。我担心会对国家与上天的仆人造成伤害,便将这事瞒下来……就这样过了数日。我只将此事透露给努尔·贾汗知道,我想没有人像她这么喜欢我……”
--亚历山大·罗杰斯(a.rors)编译,
亨利·贝维瑞奇(h.beverid)编撰,
《贾汗季传》(the tuzuk-i-jahangiri)
夜晚降临在果亚与海,天空呈现出一片金橙色。在这儿,就在帝国的最西边,太阳下山的时刻最晚,好像迟迟不愿离开一般。入夜良久,海平面上闪烁着一道银色的光芒,如同一座看不见的城市,在远方天际炽热的发光。月亮早已升起数小时,但要等奥太阳西下之后,才会现出光彩。街道被染成银色,耶稣会教堂的尖塔高耸入天,黄铜十字架的影子倒映在教堂前的草坪上。葡萄牙总督府高大的耸立着,以露面红砖建成,有着拱形的走廊、角塔形的屋顶及三角墙的窗户。从露台上可以看见整个果亚港,而露台下方则有条开放式的走廊。
白天时,沙子雪白如盐。沙子的颜色似乎被朝着浩瀚而靛蓝的不可思议的大海徐徐流去的海水所冲淡。潮湿的微风让棕榈树发出声音,棕榈叶搭成的凉亭则让海滩增色不少。时间宛如在果亚静止,没听都没有多大差别,美好而悠闲,阴凉处让人想睡个午觉,伴随着海浪不规则地拍打沙滩然后依依不舍地退去,发出催眠般的声音。
到了晚上,港口挤满一百二十艘船。船只在港边摇晃,大大小小有如水上玩具。船身相近到可以碰触得到。海面连接到总督府之间唯一听得见的声音,就是风吹动船只,不平静地互相碰撞后又上下摆动开来所发出的吱嘎声响。帆已经收卷起来,在月色中闪耀白光。大多数的船都是小船,而不是那种吨位动不动就数百公吨的大船。今天,漂浮在港口中的这些船似乎显得更轻了。船舱是空的,黄铜制的装备被移走,水手则在海滩上观看。拉希米号就停泊在这些船只的中央。她也被遗弃了,看来出头丧气。她不该停泊于此等待,而是应该勇敢的破浪前进,与暴风雨及海盗作战。
总督独自坐在大而方正的露台上,一位仆人弯下身在他耳边说:
“准备好了,先生。”
仆人递给他一支火炬。总督起身站在露台边,高高举起火炬。从海滩那儿,另一支火炬回应他的指令。几分钟后,总督看到一个石弩滑落到水边,一个圆形且吸满油的棉球及木条起火燃烧。这颗火球在空中旋转,落在港口右端的一艘船上。沉静了数秒之后,火势引爆甲板上一桶火药,这艘船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船的碎片跃入天际,猛然摔落在隔壁船上。
又是一个石弩发射,一次又一次地发射。一艘接着一艘,停泊在港口的所有船只都起火了、燃烧的木头在夜晚的天空中裂成碎片,跌进了繁星之中。拉希米号是最后起火的船只,她的甲板遭到木条余火的袭击,但是她支撑下去,抵抗大伙肆虐,直到最后一刻。她最后还是烧了起来,这场大火,橘红烈焰吞噬掉她的桅杆与风帆,伸出贪婪的火苗吞没了甲板,伏击她的货舱与座舱。
来自起火港口的一道光,急速晃过海滩及棕榈树丛,照亮了总督府与站在露台上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只装了酒的笛形玻璃杯。整个晚上,看着这些船只慢慢的燃烧到只剩下焦黑的残骸。破晓时分,厚厚的烟雾如云一般笼罩着果亚。还有几艘船仍在烧着,但大多数都已经没入如今变得肮脏而灰暗的海中。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玫瑰盛宴 第十五章(2)
当总督终于结束他的夜间娱乐,上床时他仍依稀感到一阵恐惧的微弱凉意,就像他的死期被宣判了似的。这真是荒谬,他如此告诉自己。贾汗季皇帝胆敢捉拿大曼,一位葡萄牙摄政官。印度船只都在复仇行动中付之一炬。早在莫卧儿宣称印度是他们的领土之前,葡萄牙人就来到这儿了。他们也够格宣称,不对,是比莫卧儿更够格宣称印度归其所有。接着他便睡着了。
不过,这起纵火事件早晚会传到身处于新都阿吉莫的茉荷茹妮莎与贾汗季耳里。总督误判王室对贸易兴趣缺失,低估了茉荷茹妮莎的怒气。他们忘了莫卧儿皇帝来印度是要定居的,而葡萄牙人只是来做客罢了。
贾汗季睁开双眼呻吟着。他的头痛有如被铁制虎钳夹住、然后慢慢地扭转一样。他勉强吞咽,舌头感觉有如棉花,无力地拍打着上颚。他可以感觉到脸在发烫。皇帝费力地倚着一只手肘起身,“来人啊?”
三名太监立刻跑了过来,向他问安行礼。
“陛下,您醒来了吗?”
贾汗季跌回床里。“皇后在哪里?”
“在她的寝宫里。”
“传她过来,”贾汗季说,他的声音几乎要听不见了。连说话都费力,每个字都猛烈重击着他的头部,在耳朵里发出隆隆回声。“给朕端些克奇里过来。”
太监与阉人彼此对看。皇帝陛下一定很不舒服。克奇里是混合米与扁豆、再加上盐与胡椒熬煮的食物。它是穷人的食物,因为便宜,煮起来又简单。贾汗季很少吃克奇里,只有当胃痛难受时才会吃。
皇帝移动了一下,想在枕头上找个凉爽的位置,但是绸缎枕套已被汗水浸湿,在他头下潮湿且僵硬。他的身体打了几个哆嗦。他的手颤抖着。鸦片或许能够停止这样的不安。因此他嘱咐准备鸦片。太监们有所迟疑,还不到抽鸦片的时间,可是皇上已经吩咐下来。他们最后还是拿了过来,一球葡萄大小的鸦片,加了糖,摆在他的双唇之间。
这个药通过贾汗季的血管,短短几分钟内便接管了他虚弱的身体。颤抖停止了,汗水开始大量从他的发际涌出,流到脸颊上。
“走开!”贾汗季怒气冲冲地对围在他身边的太监说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接着,他陷入鸦片冰凉的拥抱里,日光在他眼前变成了黑夜,睡意再度向他侵袭而来。
太监们从皇帝寝宫疾步离开,两个到厨房吩咐烹煮克奇里,一个则去请茉荷茹妮莎。她刚由露台回到寝宫,手里握着一封从果亚寄来的信。当太监对她欠身行礼时,她生气地看着他。“你要干吗?”
他告诉了她,他的话还没说完,茉荷茹妮莎已经从长沙发上起身,直奔贾汗季的寝宫。她的丈夫怎么了?当她一早醒来时,他轻声咕哝着头在痛,然后又倒回去睡觉,所以茉荷茹妮莎便独自前往露台主持朝政。他昨晚烦躁不安,但是她自己也已经很累,一个晚上只醒过来一次,移开贾汗季环绕在她腰上的手臂,她的腰间流出一长条汗水。
她踏进屋内,看到摆在皇帝床边一碗冒着热气的克奇里。贾汗季躺平在长椅上,他的呼吸费力而沉重。当她把手放在他额头上时,他没有反应。她轻触他发烫的额头,茉荷茹妮莎把手收回来。
“陛下,”她说道,靠近她的耳边。他听到她的声音并未醒来。她于是摇晃他的肩膀。
“何西亚!” 茉荷茹妮莎惊声尖叫。太监在她身后,他们再次尝试唤醒贾汗季,但是他已经陷入昏迷。茉荷茹妮莎将脸贴近他的脸,鸦片甜甜的香气扑进她的鼻孔。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玫瑰盛宴 第十五章(3)
“是谁给皇帝鸦片的?”她吼道,转身看着太监们。他们缩在一块,手指都指着别人。“全都给我滚出去,你们这些笨蛋,他身体不舒服,你们竟然还给他鸦片?给我滚!”
他们连忙跑出寝室,途中还互相绊倒。茉荷茹妮莎嘱咐下人送上冷水与毛巾。在她等待这些东西时,何西亚和她一块脱掉皇帝的长衬衫和睡衣。他的皮肤都湿了,而且依然发烫。他们用冷水浸湿毛巾,一次又一次地擦遍他的身体,直到温度稍微下降。接着,茉荷茹妮莎替他盖了一件凉被。
“醒醒啊,陛下,”她说道:“和我说些话。”
但是鸦片已经控制了皇帝,必须等它贯穿他的血液,从毛孔冒出一身汗排出体外后,药效才会消退。何西亚建议传唤御医过来。
“这没什么,何西亚,” 茉荷茹妮莎边说边转身面对他,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向她袭来。“没事的,不是吗?只是发烧而已,会退烧的,你摸摸看,”她拿起太监的手,放在贾汗季的胸膛上,“摸摸看他的皮肤现在多凉爽啊。”
“陛下,还是让我召唤御医们过来吧!”
“不行,” 茉荷茹妮莎说道:“如果皇帝生病的消息传了出去,让宫廷及后宫的人知道,帝国会陷入混乱。”
“皇帝过去也曾经生过病,皇后陛下,”何西亚温柔地说道:“请允许我召唤御医过来吧,他们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对皇帝陛下比较好。”
她转身面向他,眼里泛着泪光。“御医以前是怎么处理的,何西亚?他们犹豫不决,互相交换意见,他们看上去确实深思熟虑而且知识渊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给皇帝陛下确实而有用的建议。他们都害怕如果诊断错误,造成陛下驾崩,那么他们得揽下医死陛下的重则,他们有什么用呢?”
他继续和她争辩,茉荷茹妮莎却没在听。她会让贾汗季病情好转,他不会死,他不能死。
于是一整夜她都坐在他床边,等待并看顾着。太阳像往常一般升起,升到了日正当中,人影集中到主人的脚下,然后才沉落西边。茉荷茹妮莎丝毫未察觉,除了为身边这个人退烧外,她已经好几个小时一动都没动。最后当夜晚再度降临时,皇帝张开双眼。她喂他吃了一些刚煮好的克奇里,并让他喝了些水,但是他却吐得全身都是,虚弱到连从床上坐起、倾身靠向床沿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随后他又昏睡过去,但是茉荷茹妮莎却睡不着。贾汗季的烧来了又退。她听见夜里负责打更的卫兵轻叩手杖,在每个整点出现歌唱般的打更声。两点、三点,然后四点,接着是五点。茉荷茹妮莎一句话也没说,也不准任何人进入皇帝的寝室。她摆出了一张祷告用的垫子,跪下来面向西朝向麦加。阿拉真主,请让他的龙体逐渐好转。她没有为贾汗季的生死祷告,因为没有人可以从她身边带走他,她祈祷他会康复。她只求这样。眼泪流了一整晚,湿透了她的双颊。她感到害怕,相当、相当地害怕。问题在她脑中不断盘旋。没有召唤御医是不是错误?要是贾汗季有了万一……不,那个字他连想都不要想。茉荷茹妮莎爬上床,越过皇帝,躺在他身上,脸钻进她的肩膀中,她的脚趾碰触着他的脚。他的皮肤没有那么烫了,可是却在发冷。这不是他皮肤的气味,也不是他脖子的味道。他动了一下,被她的重量压得不舒服,她于是滑下来,躺在他身旁,感到十分惭愧。他病了,身体不舒服,她竟然还压在她身上,只为了让自己能够感到安心。
玫瑰盛宴 第十五章(4)
“茉荷茹妮莎。”
她紧抓他的手臂,起身看着贾汗季的脸。他又醒来了。“陛下。”
“你在这儿啊。”然后他又闭上双眼。
茉荷茹妮莎试着召唤何西亚,可是太监已经休息去了。她开始踱步,希望这个她目前唯一听得进去的声音可以占据她的心思。贾汗季把空气一口又一口地吸进他疲惫的肺里,然后又彻底地呼出。他仍旧用嘴巴呼吸,但是声音平稳。茉荷茹妮莎靠着墙,然后滑落坐下。继续听着皇帝的呼吸,她坐着睡着了,她的双臂搁在膝盖上,她的头抬起,一只耳朵还醒着。
她一个小时后醒来,是因为库伦王子要求晋见陛下。茉荷茹妮莎缓缓移到皇帝床边,碰触他的手臂。他又发高烧了,皮肤就像着火一般。她嘱咐送上更多冷水,再次试着拭去高温,但高烧退得很慢,这次似乎无望。阿拉,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要让她怀抱希望,然后又猛然给她一击?当太监再次传来库伦要求探视时,她怒声打断太监,要他打发王子离开。他是来幸灾乐祸的,来看看他的父亲是否真的要死了,来确定帝国是否已经属于他了。
就这样等到第二天上午,整个后宫想当然都已经知道了这项消息,但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没人知道,努尔·贾汗皇后不准任何人探视皇帝。流言蜚语开始在阿吉莫流传开来:有人说她正在慢慢毒杀皇帝;有人说皇帝气喘的毛病又犯了,而且这次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