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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谷田怎么会对两个便衣打扮的侦察员说对不起呢?事情要从他的被俘说起。
  那还是在1938年,谷田是日军第14师团的一名曹长。兰封会战之后,中国军队面临被日军拦腰斩断的危险,被迫挖开黄河大堤,造成了大面积的黄泛区。此事阻止了日军南下,造成数百万灾民,功过众说纷纭暂且不表。话说这两名中国军队的侦察员,或者说便衣,是中方派出来侦察日军动向的,撑着一条小船,随滚滚黄水而下,看到水中浮来一具身着军装的尸体。两个侦察员一时心动,就把这“尸体”打捞了上来,却发现他居然还有一口气。他,就是这位谷田曹长了。黄河决堤的时候他所在的部队被黄水冲散,谷田抓着块卡车车帮漂了很久,终于失去知觉,要不是被这俩便衣捞上来,必死无疑。
  捞上来是捞上来,等发现是个鬼子,两位便衣的意见可就不大一致了。老二说咱们还有任务,扔下去算了,往东漂,哪儿来哪儿去吧;老大说算了,好歹是条性命,救活了他说不定还能问出点儿情报来。争论之后终于老大占了上风,一阵人工呼吸把谷田救活,当然醒了以后也就告诉他你是我们的俘虏了。对此谷田也未表异议。
  那时候的日本兵不都是武士道吗?谷田怎么这么老实?
  武士道之类的精神都是关键时刻一口浊气顶着以死相拼的,这谷田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应该算死过一回,那口气早就散了。让他还阳后再死一回,武士道可是没有教过。二战中,美军也发现日军士兵往往重伤之下也不肯投降,宁愿自杀。但一旦被俘,就会竹筒倒豆子一般痛快,曾有日本战俘这样解释:“既然做不了完美的士兵,我就做个完美的俘虏吧。”自杀的多半救下来就不再重蹈覆辙,原因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对生命更为珍惜的缘故。这道理是一样的。
  如此本来挺好,俩便衣带谷田回家,审问情报,立功受奖。
  不料天下不如意事常十之,眼看大功到手,小船恰好飘到了一片浅滩。只见周围忽然一阵混乱,接着芦苇丛中伸出无数枪口……
  原来,两个便衣队误闯了39军公秉藩部的防地,不由分说就被缴了械。
  两个人出来执行任务,所以都没带证件,只能一个劲儿地喊误会,可是没人理他们——你船上还有一个鬼子,你不是汉奸谁信啊。
  不一会儿上头传下话来,说日本兵逼得紧,不用审了直接嘣了吧。谷田也受过中文训练,听了这话魂飞魄散。还好俘虏他们的大胡子队长很仗义,说别,别嘣。来——把这鬼子和俩汉奸关起来,找把刀来明天早上出发前砍头祭旗。哦,敢情这位是绿林出身的,讲究个吉利!
  三个人口喊冤枉被关了起来。小黑屋里,两个便衣互相埋怨直到开骂。总的来说,是老二发飙,责骂老大不该救这个鬼子,直接扔水里哪有现在的麻烦?
  老大说:“靠,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丧门星啊!”
  谷田呢?
  只好不断地鞠躬,不断地重复“对不起”了……
  幸运的是,那时候抓一个日本俘虏不容易,第二天到底来了个人审问,终于弄明白了三个人的身份。
  弄明白以后,公秉藩的部下对两个便衣道歉,礼送出境。两个便衣不服,说那我们抓的那个日本俘虏还给我们。人家说谁?这个嘛,这个可是我们战场上抓的啊,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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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抗战中日军的钢盔15
  俩便衣里头的老二气得蹦高,指着谷田的鼻子叫:“你,你小子说,是谁抓的你?你小子要讲良心!”
  谷田看看这边黑洞洞的枪口,琢磨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冲着老大、老二又是一鞠躬——“对不起”。
  谷田最终被送往后方的日军战俘营,就这样到了成都,并且在那里度过了战争岁月。
  写到这里,向政春提到,当时谷田还挺想念两个便衣的,不讲良心是迫不得已,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平安度过了战争,如果有机会见到,他还是要对他们说一声 :“对不起。”
  土八路的神秘武器
  在描写八路军骑兵部队战史的文学作品《冀鲁豫的“哥萨克”》中,“胜利前夜”一节,对于“地雷战”,作者有如下一段描述:
  需要说明的是,那些以为地雷炸死不少老百姓的说法,多半是受了电影电视的误导。其实,抗战时的民兵地雷,原本没有多大杀伤力,能不能炸死人都难说。
  民兵使用的地雷,厉害的有两种:一种装填黄色炸药,这是兵工厂生产的,每个村只发几个。如果打了胜仗,立了功也能再奖励几个,总之十分难得;另一种是特大号地雷,可这玩意不仅成本高,而且容器不好找,还不容易伪装,所以用的也不多。
  最常见的是装黑火药的“铁西瓜”,实际上就是个大鞭炮,主要靠混在爆炸物里的铁片、石子伤人,嘣得好能打中要害,嘣得不好也就是个烧伤。因此,在真正的地雷战里,那种“地雷一响,鬼子就飞到天上”的场面其实不多。更常见的是——“轰”的一声,鬼子突然变成个黑不溜秋、浑身冒青烟的灶王爷,怪叫着又蹦又跳。
  看完最后一段形容的鬼子形象,忍俊不禁。
  这段描写毫不夸张,当年我家一个老乡孙光瑞,抗战中在河北参加地雷战的时候,就碰到过同样的问题。
  孙光瑞是和我老家一个村子的人,是在刘家窑村自戗殉国的晋梦奇司令的战友,也是当地抗战的领导人之一,解放后在河北司法系统工作,最后职务为河北高检院长。老人今年依然在世,已经97岁了。他在70年代来北京开会还到过我家,当时对晋梦奇的牺牲依然很痛惜,说晋若不死,会比他的职务还高,因为晋的“文化水平高,政策水平高”。
  河北的八路军组织抗战,也碰到同样的问题——地雷威力不够,炸不死日军。
  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改进装药,这活计上级就交给了孙光瑞——谁叫他原来是学纺织的呢,说起来这一行多少和化学有关系。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活计不由你推托,八路里面文化人少啊。可是效果如何,那实在不好说。孙光瑞是个武书生,夜黑风高,杀敌放火是他的本色,要他回到书本上搞学问那可费劲了。更要命的是,威力不够指的是民兵使用的黑火药地雷,当地鞭炮手艺人的功夫。就算他能想出新的配方他们学起来也难——有几个民兵能分得清硝和苯是什么玩艺儿?
  但是,孙光瑞还真是有办法,他的学问如何不知道,脑子是绝对的聪明。
  于是,老孙就带着几个手下进邯郸城了,出来的时候让弟兄们先走,自己还玩了一把个人英雄主义的亮相——放倒哨兵,匹马出城。伪《华北日报》称孙光瑞为“匪徒”,说“匪徒鸣枪过市,一城皆惊” 。
  不过孙光瑞进城可不是为了亮相,出来以后他就把这次进城所获分成大小口袋,交给了各村的民兵,让他们掺到地雷的火药里面去。
  从此,邯郸的鬼子苦日子就来了。
  出城扫荡踩上地雷,威力依然是“鬼子突然变成个黑不溜秋、浑身冒青烟的灶王爷,怪叫着又蹦又跳” 。
  但是,这之后事情可就不一样了。伤,是不重,但受伤的地方很快不是大面积溃烂,就是奇痒难熬,发黑、坏死、红线穿心不一而足。不但军医束手无策,而且伤员极为痛苦,竟有日军用刺刀给自己截肢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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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抗战中日军的钢盔16
  日本方面百般研究,始终弄不清八路的地雷里放了什么。敌伪方面纷纷传言八路的地雷现在是“神秘武器”,伪军称为“一粘死”。
  放的什么?
  其实一点儿也不神秘。
  俺们河北有个传统,最富的商家,不是骡马行,不是织机场,而是大生药铺子,西门庆、卢俊义,就都是俺们老乡。孙光瑞好端端的不琢磨科学,就琢磨上了这生药铺子。
  原来,此人年少的时候好读杂书,知道宋史里面有一段,说唐家(是不是西川唐家待考)给皇帝献过“毒火球”,就是古代火药武器里面掺杂毒药的武器。于是他灵机一动,这东西现在不也一样能用嘛,玩起了抗日版的“霹雳堂主”。他进城,就是奔了几个大生药铺,一番工作之后,自愿不自愿的“西门庆”们都乖乖地把铺子打开了任八爷挑选——反正又不是红伤药,“太君”对什么狼毒、巴豆的也不管制。
  于是,八路的地雷里就加了这些“佐料”。而且,这些药一旦发现有效,也不一定需要从城里买,发动群众去采,乡下的草郎中分辨几味药材可不是难事。
  问题是,日本军医上哪儿知道狼毒、巴豆、砒霜和火药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该用什么对症药呢?
  当然地雷不长眼,不但是炸日本人,也炸中国人。不久,就有一个给日军作翻译的被地雷给炸了,尽管日本军医尽力诊治,依然两条腿很快就开始烂,每日哀号不已,要死要活。
  这个翻译官是本地人,其家人辗转托人找到了八路敌工部,求八路老爷给“解药”,并且表示,如果治好,一定弃暗投明,暗中为八路做事,违者天诛地灭。
  敌工部斟酌之后,认为是个好机会,难得能在日军心脏里面按一颗钉子,就来找孙光瑞商量。
  孙光瑞听了以后,翻着眼皮想了想,说你去问问吧,他挨的雷要是八月十五以前埋的,我还有办法,要是八月十五以后埋的,那就……
  敢情民兵被孙光瑞的创举调动了积极性,也开阔了思路,有民兵在地雷里加入了晒干的人畜粪便,结果发现效果奇好。从八月十五以后,这种东西就成了当地地雷的标准装药。要是原来的“中药地雷”,孙光瑞还可以说出个子午寅卯,中医还有办法,加上这个东西,就是八路自己,也爱莫能助了。
  一问,不幸,八月十五以后的雷……
  敌工部只好把这条线掐了。
  这翻译官不久死去。
  后来听说是翻译官在伪军中的把兄弟看他太痛苦,做善事给了他一枪。
  忽然想到,土八路这种“神秘武器”,要在今天,该算是“化学武器”加“生物武器”了吧?
  从日本老兵的作文到鬼护士
  在日本,妻工作之余兼做本市中文教室的教师,或许因为最近中国的发展越来越引人注目,她的学生从正在上中学的年轻人到退休老者都有。
  其中,有一个叫做重信的老者年轻时在日军中当过工兵(重信本人是中国军队击毙日军第15师团长酒井直次的目击者,他的经历,我曾在《梦里关山走遍》一文中提到)。为了提高学生的中文水平,妻每个月安排他们写一篇作文。这个月,重信交来的作文里面有下面这一段。虽然文理颇有问题,但依然可以看到渗透其间的一点历史沧桑。
  所谓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内里究竟如何,从文中或可窥伺一斑了。
  我没有修改重信的作文,保持其原汁原味,毕竟,那个时代的人和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越来越难以追溯了。
  从小学生自尽引起的回忆
  重信xx
  最近报纸上年轻人自杀大为热闹报道。
  那个小孩子考虑考虑而选死,为什么?我越想越糊涂了。
  听到自杀我想起来了,在“北支战线”日军·满洲国军对八路军战斗的时候比我一期先辈xx少尉的自杀。
  他在某战斗负伤不省人事了。敌兵发现被他救出照顾了。其后他痊愈了。敌兵把他送回了我们那儿。从那时他的苦恼继续了。而且这件事传导了全军他的同期生也听到了。两三天以后,数个同期生到他那儿。跟他谈论将来,最后传达了。你应该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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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抗战中日军的钢盔17
  明天他用手枪自杀了。那时候他21岁。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60年,读来,依然感到当时那种压抑的气氛。
  看完这段简短的文字,我想起了日前在日本老兵通讯上看到的另一篇文章,名字叫做《鬼护士钟碧莲》。这篇文章也被选入日本出版的《日中战争中的奇怪事情》一书,编者还增加了一幅插图。
  文章的作者是一个日本老兵渡边纯一。渡边是在襄阳战役中被俘的日本士官,被38师俘虏后送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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