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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的手段,亏得公子幼时研习,差不多也继承了东阁先生半个阴阳家的衣钵。”
  冷双成心中一动,不禁脱口而出:“总管可否讲讲秋叶小时候的事情?”
  吴算点头:“缓缓再说吧,先请少夫人摆出棋局。”
  冷双成再次低首,寒袖轻动,白子黑子参差落盘,黑色如山峰凝聚,白色似月华光洁,只是白子亦如光辉,横列着阻隔了层层山峦风光。
  “这几枚棋子怕是落在此处吧?”吴算斟酌着开了口,“从少夫人所列局势,荒玉强占了攻势,白子尽管歪斜不成一线,但亦能看出是乾卦走向。”
  冷双成回道:“这些阴阳学说我一窍不通,但凭总管吩咐。”
  吴算转头唤银光,推算出秋叶依剑上棋山对弈时间,回身笃定说道:“仅仅一刻钟能落定百子,由此可见荒玉此人的狂妄,想必当时心中得意已布局周全,不曾提防泄露了她的秘密。”
  冷双成追问:“总管可肯定?”
  “乾卦又称健卦,六乂为阳,象征天道刚健,表明兴盛强盛。”吴算伸出手细细解释,“乂辞对应着潜龙、现龙、惕龙、跃龙、飞龙、亢龙六步,荒玉借此无意透露出她的心思:正是潜伏深渊,等待着蛟龙升天。如此狂妄之人,以天为喻,实属吴算第一次见到。”
  冷双成默然片刻,突然寂然一笑:“不枉我煞费苦心。”
  吴算和银光双双惊疑地看着她。她挑起一枚棋子,置于手中仔细摩挲,体味掌心的那抹温润细颤:“此次打入荒玉内部,除了要套出药人方子,我还有个最大的目的,那就是引发荒玉梳雪的怒意。只要她越是恨我,我才越有把握引她进圈套。”
  抬起头,冷双成眸色坚定,决然说道:“她数次犯我,我一定严惩不饶。为了将她和密宗一网打尽,我已经忍得够久了。”
  身世
  府阁内外景色迥异,室外碧树满院、翠竹环绕,荷苑水流映带左右,叮咚如鸣环佩;室内淡香熏人、帘帏低垂,只余穆穆清风窸窣穿过,明灭可见帘外的一两分夏景。
  秋叶依剑静寂无声,依然平卧如石,往昔的冷漠容颜带了凝重的苍紫色,宛如美玉浸渍了淡紫光华,更透那份晶凉见骨的质地。
  帘卷西风,床上人一动未动,墨黑的双眉仿似镶嵌在如画脸庞上,不生一丝抖颤。冷双成细细瞧着他的面目,看了许久,只觉这是第一次打量得如此仔细,就像在赏鉴一幅笔墨深远的画卷。
  “秋叶的心思一向藏得深,此次赴约他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冷双成一直默默思索这个问题,询问银光及吴算,他们两人也说不出什么端倪。风轻过,鬓边的星星白发散成几缕,顺风飘拂,枯槁的白色掠过眼前时,将沉浸在悲痛中的冷双成唤醒:身体受寒毒反噬,离昏厥的日子越来越近,再不敛神办正事,只怕时间来不及。
  床帏经帘幕绕隔,留下些参差落差的阴影,冷双成一袭月白衣襟静坐其间,脸侧的白发极为醒目。吴算瞅着冷双成一如沉默塑立的雕刻,颓败的发色令他无端地想起一句话: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方才面对他的追问,冷双成揭示了她隐含的心思。
  ——有了两年前与秋叶对阵的经历,冷双成判断出荒玉梳雪性情乖张,在她反复多次的撩拨下,想必荒玉按捺不住火气,最终会被她引进圈套。
  ——再追问具体地点、具体计划时,冷双成拒不开口。
  指下传来冰凉胜雪的触感,如月出光华的清冷,指腹间是丝滑一般的流畅。冷双成根本无意识地移动着手指,细细摩挲秋叶依剑下颌、脸庞,仿似平素他触摸着她一样。
  她要牢牢记住他的模样,此去无方前途凶险,倘若发生变故,送他去医治的便是另有其人了。
  谁都无法预测明日的命运,这个教训早在幽州时,老天爷就活生生地告诉过她。
  吴算看着冷双成的侧脸,撩起袍角,突地向她跪下。
  双膝嗵的一下砸在寂静冷硬的大理石厅面,骨骼错顿有声,打破了府阁内的宁静。冷双成微侧面容,端坐不动,皱眉说道:“吴总管,你这是怎么了?”
  “吴算亏欠夫人极久,早应向夫人赔礼。”
  冷双成面色更白,连忙起身虚礼扶向吴算:“看总管这神情,令我想起一件事情……可是秋叶逼迫你如此待我?”
  吴算的脸形如枯木,一双犀利的鹰眼却明亮如烛火:“公子没有强迫我,是我代所有无方岛民跪谢夫人。”
  “起来吧,总管。”冷双成俯下身,手掌实实地搭在吴算臂上,“你何必替秋叶隐瞒,他说的话何时未兑现?极早他就对灵慧公主放下狠话,要你第一个向我磕头认错……是这样的吧?”
  吴算起身,抬手作揖:“此次危难当头,夫人挺身而出肩挑重担,吴算心下的确敬佩……”
  “那些虚浮之辞就不必多提了。”冷双成微微一笑,道,“总管如此多礼,想必有话要说?”
  吴算的眼光惊散,宛如灯花迎风一爆,亮起了不少光芒:“果真瞒不住夫人。我想对夫人禀明辟邪山庄的一条遗训。”
  冷双成想起青衣营中的那道石碑,心下有些惊疑,面色沉稳道:“总管请。”
  吴算交叉着手掌,沉吟后开了口:“这条遗训是由上一代庄主制定的,大庄主也就是公子的父亲,秋饮渊。”
  “大庄主继承了辟邪山庄后,开拓出岛国规模,还亲自书写了‘无方’二字,正是希求小岛破除混沌天霭、新生发展不拘一格之意。大庄主云游时结识了公子的母亲——长乐叶影公主,两人归岛后遂结为连理。”
  “老国丈(叶影的父亲)一直反对两人婚姻,其中还使了些手段拆开夫妻二人,中间具体细节我也不甚明了……长乐公主后因难产离世,当日大庄主召集了我和东阁先生,将公子托付给我们,我还记得大庄主失踪那日,面容灰白、神情憔悴,他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吴算,小影生前和我聚少离多,此刻就让我多陪陪她罢……我只希望这孩子长大后别学我,如果爱上一个人,千万不要优柔寡断,否则失去时追悔莫及……我答应了岳父大人,将孩子交给他抚育,你和东阁一定要多辅助督促……日后公子迎娶少夫人时,必须征得你与东阁二人的同意。’”
  吴算语声沉顿地说完,发觉冷双成神情如常,并未显露任何波动,有些明白东阁认定她为夫人的缘由。冷双成沉默一下,问道:“大庄主去了哪里?”
  “即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至此无一丝讯息。”
  冷双成缓缓走至床侧坐下,看着秋叶依剑的容颜:“前代遗训,替山庄立少夫人……原来是这个道理。这就是秋叶先前为何自断退路,胁迫你承认我的原因。”
  她的语声低缓悠长,想起秋叶依剑算计吴算的往事,脸上涩然一笑。
  吴算细瞧着冷双成面目,斟酌一下又开口说道:“少夫人,两日后即生海潮……”
  “我明白,我待会就动身,提前去海港等待云层断口,重回无方备战。”冷双成平静说完,紧接着吩咐,“首战之前,烦请总管督责两事。一是传令山庄中人,组织岛民先聚集于无方出口,以便乘坐我们回去的船只撤离;二是必须在卫士中下令,凡是家中有妻儿老小的,一律不得滞留无方。”
  冷双成不急不缓说完,长身而立面向吴算,暗淡的光洒落月白衫子上时,也极有威压之感。她紧紧盯视吴算犀利双目,丝毫不避:“吴总管,能做到么?”
  吴算踌躇:“如此,能抵御进攻的人手更少。”
  “吴总管!”冷双成微扬了声音,字句重重击向心间,“如果不能庇佑海岛子民,即使胜了这场征战又有何意义?东瀛死士来势凶猛,我们习武之人理应多担待多出力,何必牵连力贫心忧的他人?我以少夫人的身份命令你,即刻着手置办此事!”
  冷双成威严的话音刚落,平素不闻她喜乐的吴算连忙低首行礼:“是。”
  荒玉梳雪抓到软红时,距离秋叶依剑受伤已经过了四个时辰。
  软红衣衫凌乱,发丝披覆在苍白的脸面上,如花容颜褪去光彩,尤其是见着白衣梳雪微笑如仙后,心下骇得更是不轻:“少主饶命……少主饶命……不是小的不来禀告你,而是我想待至夜间,别人不易察觉时再偷偷潜回……”
  梳雪微笑着伸出手掌,抚摸软红的颜面:“好孩子,吓得这么狠……与其在这个脏乱的后街上乞讨,不如随我回去吧……”
  软红泪如雨下,抽泣说道:“多谢少主不杀之恩。”
  梳雪持续微笑:“快对我说说,行辕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软红默然回想一刻,看见少主心情仿似不错,口齿也清晰伶俐了起来:“冷双成满身血污地走进牢房,看起来有很大的火气,我趁着她掐紧我喉咙时,用门中秘术‘龟息功’闭气装死,这才逃过一劫。侍卫提着我的尸身抛到水沟里,在路上我闭着眼睛听到很多声音,有来往路人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不少人在喊‘快,快,看看太医还需要什么’,我不敢睁开眼睛,直到沟边没动静时才逃了出来……”
  梳雪微微沉吟,道:“冷双成看起来怎么样?”
  “很生气,好像受了重伤,浑身是血。”软红虽是不知事情关键,但在小主人面前还是不敢撒谎,“我听她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一个劲地狂喊。”
  梳雪听后轻轻一笑,极为得意:“好孩子,你这消息太重要了。”一边说着,纤掌一扣,紧掐住软红喉管:“这次你就好好地去吧,在我手上你不可能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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