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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还念在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尽孝的份上我也就算了,这一次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以后别想我再赊药钱给你们家了。”
  灯笼被提走,郁老板的埋怨越来越远。
  而空空如也的弄堂也没有变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跟她说九儿妹妹救我……
  你活该(1)
  不知怎地,她想起倚在床头那个白发过多的娘亲,脸如黄蜡,只有那温柔的声音还能听出娘亲未过三十。
  “你说这上面三个字叫卖身契?你把自己卖了?卖哪了?”
  那一天娘用竹条子把她抽得趴在床上十多天没能下床,艳娘以此为由月钱一分都没给她。
  可后来娘亲说:“九儿,别去理那些姨婆说什么,青楼怎么了,青楼出来的也是人。”
  娘亲还说:“娘没事,娘能撑着,撑到咱们九儿挣大钱的那天。”
  ……
  看着空空荡荡的巷子,地上狼籍的饭菜,九儿惊愕地瞪大眼睛,单薄的衣服穿在身上跟冰一样冷。
  饭菜不能吃了,九儿只能回女儿楼。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喉咙嘶哑了,浑身不对劲,难受得要死,肯定是昨晚没穿厚棉袄受风着凉的缘故。
  “季九儿!把这桶馊水拿去倒了!一会那车该走了,赶紧地,别墨迹。”有龟公在屋外大喊。
  九儿麻利地穿好衣服,想到昨晚上没掉的棉袄不免气恼,提着馊水桶吃力地穿过女儿楼的大堂堂而皇之地走出大门,白天仅有一些三三两两的客人和闲散的姑娘纷纷捂鼻冲她拼命挥手,臭死了、好脏云云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这群人,嫌喂猪的馊水臭,却没本事不吃猪肉。
  把桶拎上装猪水的车上后,九儿刚要走,一个闪闪亮的东西突然钻入眼底,死命地揉揉眼睛后,她终于确定那是一锭碎银子,大概有小指头那么大,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道中间,活似就等她去捡。
  你活该(2)
  咽了咽口水,九儿躬成虾状朝碎银前进,一把抓到手里,眼珠子四下转了转,确定没有行人看到,得逞的感觉油然而升。
  银子攥在手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又可以去买药了!九儿满心地算计着,忽然平地炸起一声。
  “小心!”
  九儿蹲在原地猛地回头,就见一桶喂猪的馊水朝自己泼来,满桶满桶,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只听“哗”地一声,全身一阵透心凉,还伴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老伯,你能不能把车子装装好!”九儿以为是拉猪水车的老伯没扶好车,蹲在地上气得不行,这身衣服弄脏了她就真没什么棉袄可穿了。
  “抱歉,我没看到这车。”
  不是老伯苍迈的声音,是动听到诱人的嗓音。
  九儿诧异地睁大眼,这才看到猪水车后面慢慢走出一个熟悉的少年,若玉无瑕疵的英俊面庞,潇洒飘逸的黑发,一尘不染的淡色衣袍,长长的手指勾着一个她更熟悉的女孩,正直直地看着她。
  是公子策与云苏。
  公子策昨晚不是身上全是血吗?他怎么又活生生站在女儿楼前面了?
  九儿愣神片刻才伸出左手把身上的烂菜叶拨掉站起来,看看云苏,又看看公子策,话鼓在嘴巴里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哎,云苏妹妹,你再帮我找找那锭银子,说好要给你买糖芦的,就掉在这了。”公子策装模作样地拉着云苏的手四下寻找。
  九儿一惊,攥着碎银的右手垂在身侧开始颤抖,看到云苏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九儿更加心虚,咬着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九儿妹妹,你有看到我掉的银子么?”公子策似乎注意到云苏奇怪的眼神。
  你活该(3)
  “我没捡!”九儿立刻辩驳,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看到你拿了!”云苏立刻说话。
  九儿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苏,身体都开始颤抖,公子策的脸色变得嫌恶,捂着鼻子靠近一身猪馊水的她,“九儿妹妹不会是想私吞本公子的银子吧?那可是我要给云苏买糖葫芦的。”
  “我没有,我没有。”九儿急急地说道,公子策皱眉走上前,挥着折扇往她右手上狠狠一抽,九儿疼得立马放开手,碎银掉落下来,声音清脆响亮。
  公子策一把丢开沾到她手上猪馊水的扇子,偏过脸向后看去,吩咐道,“云苏,把银子捡起来,脏死了。”
  围观的行人开始多起来,纷纷捂鼻对着她指指点点。
  “这不是巷口老季家的那个女儿,年纪小小还干起偷盗的事了。”
  “这有什么,老季没死之前还是教书先生呢,生个女娃都卖到青楼了,哎哟,我都替他们家丢人。”
  “你们留点口德吧,还不是老季那多病的娘子闹的,不然这小孩子也不能偷钱。”
  ……
  九儿的脸面无血色,顶着一身臭到不行的猪馊水呆呆地看着云苏走到自己面前捡走银子,她的眼里有着分明的责怪和担忧。
  不懂是谁多事推了九儿一把,把她狼狈地推坐在满是糟猪水的地上,公子策笑了一声,捂着鼻又凑到她面前,用只有两个听得到的声音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你活该!”
  九儿突然有那么一点明白,公子策似乎是故意针对她……
  你活该!
  活该什么?她季九儿活该什么了,她不知道。
  季九儿,不哭(1)
  九儿都不知道自己在众人的非议中是怎么回的房,反正一路上被龟公骂了,被楼里的姑娘骂了,还被艳娘骂了……脱下一身臭到不行的衣服,九儿从柜子里只能翻到两件薄薄的小棉袄,穿到身上袖子立马短了一截,冷死了。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厨房应该还没什么人,九儿偷偷溜到厨房打了两桶水开生火煮开水,她需要洗澡还要洗那堆脏脏的衣服。
  “啊欠——”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后,九儿把目光放到灶角的半块姜上,娘亲说过煮姜茶可以治伤风的。手刚摸到那姜肩膀就被人狠狠一拍,对碎银的事心有余悸,九儿被吓得不轻,姜也掉到地上。
  转过头一看是萧良辰,九儿还没松口气,萧良辰就古怪地大叫起来,“哇,季九儿!你在偷姜?!刚女儿楼里的人说你偷那个什么烂公子的银子我还不信!”
  九儿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叫这么大声你要死啊!”
  “哇哇哇,季九儿你身上好臭,放开我放开我,不然我要揍你了!”萧良辰拼命捶打她的手,九儿被打得疼只有放开,“萧良辰你臭力气真大,疼死我了!”
  萧良辰飞速弹跳开来,“季九儿,你是掉臭水沟了?这么臭!”
  九儿白他一眼,转到灶后面继续扔柴火,萧良辰眼巴巴地凑上来,一手在鼻前猛烈地扇掉她身上传来的异味,“哎,你真偷人银子了?”
  “关你屁事。”
  “季九儿,你就不能学学云苏吗?云苏多好啊,她还让我来告诉你,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占为己有,现在我们年纪还小,等年纪大了会被官府抓到牢里关起来,天天被那些狱卒毒打,还要做好多好多的活。”萧良辰絮絮叨叨个没完。
  季九儿,不哭(2)
  “云苏怎么知道那么多牢里的事?我以后再也不要和她好了!哼!”云苏在那么多人面前揭穿她,根本就没拿她当朋友。
  越想越气,九儿啪地抽出一根还燃着火的柴木朝萧良辰戳去,
  萧良辰瞅着那簇火吓得跳开来,一边往厨房外跳着走一边回头吼,“季九儿你个疯婆娘,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和云苏也不要再理你了!”
  “唠唠叨叨地跟个娘们一样,你就是云苏的跟屁虫,滚滚滚!”
  九儿比他吼得更大声,柴木头上的火苗烧得正旺突然掉下来,死巧不巧地烫到她的手上,疼得她嘶牙咧嘴地大叫,冲到外面用井水洗手,跑回厨房又见到柴火都烧到灶口了。
  又是一顿手忙脚乱,九儿边打着喷嚏边收拾炉灶,终于把水煮好,看着灶上的半块姜却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眼泪旋在眼眶里来来回回没有掉下来,九儿吃力地提着热水往自己的杂房走。
  她要洗澡,她不能让自己生病,她还有娘和妹妹要照顾,她不能生病,一点点都不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九儿开始咳嗽,走路也有点头重脚轻。
  前面楼里传来娇滴滴的请安声。
  “公子吉祥!”
  “公子吉祥!”
  这个是只有公子策来女儿楼时姑娘们才会有的请安,九儿眼珠子转了转,她要把那晚盖在公子策身上的棉袄拿回来。
  下定决心后,九儿抓抓自己稻草似的头发跑到女儿楼里,寻着声音走上楼,在蝶落的房间听到了公子策的声音。
  门半掩着,九儿偷偷探出一点小脑袋,只见云苏坐在琴前乱拨着琴弦,而那个前晚还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此刻正搂着蝶落喝酒,他的个子还没蝶落高,这样看上去画面有些怪异。
  季九儿,不哭(3)
  “云苏,你的手摆得不对,教你几次了还学不会。”蝶落数落着,迎向公子策的时候又极快地变脸,笑得极其娇媚,“公子怎么不喝了?”
  “原来蝶落有当严师的本事,真让本公子大开眼界。”公子策笑着凑到她颈边低低地说着,暧昧地把酒杯递到蝶落嘴边让她一饮而尽。
  他根本不像那晚上那个快死的人,难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那晚上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到这儿,九儿不寒而粟。
  “季丫头!你在这干嘛?”
  屁股上狠狠一疼,九儿整个人都被踢进屋里,扑倒在地,大嚎,“痛……”
  屋里的三人同时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被踹进房里的人,云苏被称赞的手在琴上弹出一个重重的破音,傻傻地看着她。
  一个龟公走进来谄媚地冲里边的人请安,“公子吉祥!”
  公子策俊气的脸上明显有着被打搅的愠怒,“怎么回事?女儿楼的规矩什么时候成破门而入了。”
  龟公连忙笑着讨好,“公子别误会,我是看这丫头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想说别坏公子的好事。”
  九儿捂着屁股麻利地从地上站起来,又被龟公一脚踹趴在地,九儿气呼呼地仰起头,却正好看到公子策正歪着脑袋睨她,那眼里的复杂让她一时间没了表情。
  “天大的好事本公子现下也没心情了。”公子策收回视线,不耐烦地踢了踢脚,“女儿楼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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