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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在说他像个姑娘呢!」
「如果你不是个姑娘,为什么带着镯子?」那家伙问道,死死盯着希尔的手腕,白色的衣袖下露出一小截红色,在破旧的小酒馆尤自妖艳着,十分显眼。
「你说这个?」希尔问,抬起手,后面一个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他的手腕,用一副虚假的柔和声音说道:「别费心,我们可以帮你摘下来。」
「可是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抢劫!」夏夫严肃地说道。
对方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像在奇怪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他还要声明。「我们只是想借这位朋友的镯子看一下罢了,它十分漂亮,请理解我们这些被美丽艺术品打动的人。」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真的吗?」夏夫问。
「这傻子是谁家的小孩。」劫匪自语道。正在这时,夏夫面前的酒杯突然跳起来,一副用尽全力的架式,把整杯烈酒全泼到他脸上。
「我家的。」希尔冷冷地说。
在那一瞬间,夏夫感觉到什么东西从希尔的影子里溢了出来,带着饥饿与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急速弥漫开——看来希尔今天打定主意要杀几只『害虫』了。
夏夫想也没想,便释放出了自己的力量。最初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两种近乎透明的阴影水一般流散,然后在空气中短兵相接。
这是夏夫第一次和希尔动手,在交接的瞬间,空气中传来普通人耳力所无法听见的,尖利的号叫,仿佛把什么活物丢进了沸水里,仿佛无数幽冥的鬼魂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惨烈战争。
两个还只能被称为孩子的人坐在桌子的两端,脸色苍白,安静地盯着对方,没有人知道现在的凶险形势。
可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夏夫感到身体里的力量不断被抽走,他并没有充足的储备,但他现在恐怕也用不着太多的力量了,仅仅是力量交接的那刻,空间便被撕裂了。它们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两个魔神级的家伙——即使都未成年——之间的战斗,在那样的力量下,它们如同薄弱的纸张一样。
第一个交锋的阵线在希尔前方,它瞬间就把屋子劈成了两半。先是地面发出格格的裂开,然后那裂纹一直延伸过去,劈开了墙壁,像只蛇一样继续扭曲着向前爬行。
夏夫和希尔面前的桌子也被切成了两半,一旁的墙壁错裂开去,露出外面空旷的星光。
屋子里的人发出惊呼,很快惊呼就传到了外面。夏夫希望没有人出事,酒馆因为刚才的事情,没有剩下什么人,可接下来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第一道交锋的阵线在地底三尺的地方,地面仅仅是微震,然后另一道裂痕缓缓展开,竖着划开地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它继续往上,房顶塌了下来。
几个劫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呆呆站在那里,直到一个人发出一声尖叫,他的手本来按在希尔的手上,但是空气中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让他的手无缘无故从手肘处被切了下来。
鲜血四溅,但还没落在地上,便被迅速吞食了,那半截手臂也像阳光下消融的冰雪一样,消散在空气中。劫匪的惨叫声夹杂了恐惧,大得能震动云彩。
夏夫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他能感觉到战线在迅速延伸,被撕裂的空间也迅速绵延开来,这样下去,也许卡威拉会像一块蛋糕一样,被横竖切成四块。
「我们休战。」他说。
「为什么?」希尔问。
「我们必须休战!」夏夫叫道。
希尔露出灿烂冰冷的笑容,「为什么?」他说,力量毫不放松。
夏夫很想继续打下去,但这个城市就要毁了。
他抿紧唇,瞪了希尔一会儿,然后迅速收回自己的力量。他感觉得到黑暗的不甘,它们战得上瘾,和另一股同样强大的力量水乳茭融,因为他强硬的后撤发出不满的嘶叫,可是仍然被迅速且强行的退了回来。
希尔的力量迅速压上,转眼就能把他吞得尸骨无存。
夏夫死死盯着他,那可怕冰冷的力量拂到了他的衣摆,然后停了下来,缓缓后撤。
分裂停止了。
他的对面,希尔轻轻笑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问。
「你不会杀我的。」夏夫说:「我们是唯一剩下的两个。」
希尔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也不见得。」他淡淡地说。
酒店老板倒是一点伤都没受,他靠着墙壁的废墟坐在那里,结结巴巴地叫道:「怎、怎、怎么回事——」
希尔笑起来,他站起身,朝夏夫伸出手,另一个人怔了一下,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
希尔说道:「既然你不让我动手,那么只有一条路了,我们逃走吧。」
他说完,抓着夏夫钻出旁边裂开的墙壁,向外面黑暗的世界跑去。
夏夫紧紧跟着他,苍穹无边无际的延伸向远方,星光神秘而剔透,像是某种只有他们才能知道和欣赏的宝藏。
他们继续跑着,空气中人类的味道消失了,风从远方吹来,带来旷野和黑暗的味道,有种荒蛮的气息,无止无境,仿佛在家里一样,安全,快乐。
希尔的速度慢下来,他转头看夏夫,说道:「你笑什么?我们可没跑到什么好地方。」
「我只是很喜欢这样。」夏夫说,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明白希尔为什么这么说了。
他们站在一片树林里,虽然在城市边缘,却带着十足森林式的幽深和恐怖的气氛,月光从树上洒下来,被树枝切成一块块不规则的黑色区域,点点的银光像游动的鬼魂,连一声虫鸣都没有。
身后有一条新绽开的长长沟壑,希望不是刚才他们吵架引起的。
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数的幽魂在窃窃私语。一片树影被刮开,露出半截残破的水井。它足足有一米宽,已经被遗忘了很久,石块上长满了青苔,阴森森的。
两人紧盯着那口井,里面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像有东西在爬上来。
他们想到刚才在酒馆听到的话,有一个完全变异者从家里跑……不,是爬出来,搬到井里去住了。
「老天哪,我恨自己缺失的方向感。」希尔嘀咕。
一只白色大手从井里伸出来,指甲格外的尖,在惨白月光的照射下……夏夫吓得去拽希尔的袖子,虽然这东西未必能打得过他。
然后,那东西慢慢冒出头来。他们先是看到它巨大的脑袋,苍白而且布满黏液,眼睛是两个浑圆的红色球体,瞳孔竖成一条直线,只有饥饿与呆滞。它的鼻子只是两个孔,下面是一张裂开到耳朵的大嘴,血红的芯子像有独立生命的活物,不停探索着空气。
「它、它看上去不像加安。」夏夫结结巴巴地说。
希尔没有回答他,两人完全被这惊人的丑陋震撼了。
有力量是一回事,感到害怕是另一回事,夏夫有一种感觉,就算他强得能把中央研究院夷平了,他照样会每晚做关于地下室的噩梦。
于是,在这么具有杀伤力的异形外表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呆呆看着它,一动也不动,不过和无助外表不同,这两位是同样的肉食生物,他们身周的影子正急速地流动着,彼此衔接的地方,黑暗变得更加深浓,仿佛无尽的深渊,映着隐隐的血红,像有无数红色的幽魂在里面游移。
不过夏夫和希尔并没有注意到这奇异的情况,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怪物身上,它正爬出水井,大爪子踩在青苔上,上面布满了细细的鳞片。它的后颈完全没有曲线,只呈现爬行动物一般的脊椎的形状,毫无人类特征。
它爬上水井,后面拖着一条粗大的长尾巴。
「我才不信它以前是人类。」希尔说。
「我也不信。」夏夫恐惧点头。
但他知道他曾是的。
他感到想吐。如果他是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洞穴,或是怪物盘据的地下河流,碰到一个这样的怪物,他肯定不会像现在感觉这么糟糕。那只是个怪物。
但眼前的东西曾是人类,有手脚、有思想、会交谈,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类……一想到这一点,就让夏夫感到一阵阵发冷。
「加安是谁?」希尔问,他们两个仍站在那里,呆呆盯着那个爬过来的怪物。
「我觉得他不帅,但绝对没有可怕到这种程度呀!」夏夫说,他站在希尔旁边,同样没有任何防御的姿势,可是他们脚下的黑影已经紧张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我也不希望你认识这种朋友。」希尔说。
「他他他他有一个母亲,我是说,她是很好的人……我绝对拒绝相信人类会变成这个样子!」夏夫说。那怪物仍继续朝他们潜行,爬过的地方发出沙沙的声音,夜色让它的白影子更恶心了。
「如果他母亲是个好人的话,那么她是不会变异的,只是会被吃掉而已。」希尔说。
夏夫怔了一下,呆呆看着对面的怪物,说不出话来。
「这是件比较有尊严的好事。」希尔说。
可怜的东西,他想,不管它是不是夏夫的那个朋友,他的灵魂已经被黑魔法吃光了,仅剩一个丑陋的躯壳。
「它还有机会恢复吗?」夏夫问。
「没有,因为我会杀了它。」希尔说。
他镜像般的兄弟转头看他,一脸哀怨的样子。就凭你这副表情,我自己才有资格做哀怨状呢,希尔想。
不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林中一片黑暗,可是那对来自黑暗家系的人不构成影响,他们看到三个人影,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远远地,希尔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这里可真黑……救命呀,一条蛇——为什么藤会长得这么低!」
另一个声音说道:「闭嘴吧,艾迪克,如果不是你非要先换衣服,我们也不会来得这么晚。」
「来得早些这里就不黑吗?来得早些这条藤就不会在这里了吗!?」这是愤怒的质问。
「你们能不能闭嘴,我的头很疼。」一个呻吟的声音,是克利兰。
夏夫一把抓住希尔,把他扯到石头后面的阴影里,一边小声叫道:「天哪,他们怎么来了!」
希尔本来想讽刺他几句,不过还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占了上风,他得意地说:「他们当然是来为民除害。」
「可那只蜥蜴好大!」夏夫说。
「你家克利兰的剑对付得了。」希尔说。
「虽然他们很笨,但会试试驱魔,你就只知道把它杀了。」夏夫说。
「我用的是最有效简洁的方法……」希尔说,他盯着对面夜色中连成一片的林木,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普通人的眼中,那林子是彻底不透光的黑暗,没有深浅层次,只像无尽的深渊,可是希尔看到了另一些东西。
「老天保佑,克利兰不会发现我在这里。」夏夫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满怀希望地看着一行人走过来的方向,继续说道:「他这次也许真的能帮上忙,至少他有粹银,还有一个会驱魔的法师。」
「请容我说一句。」希尔用他那副带着贵族腔的古代通用语说道:「您真是天真得让人心碎,清晨的第一颗露珠都不及您的纯洁,所以它的命运只能是在初生的朝阳下化为云雾。」
「什么?」夏夫说。
「你古代史怎么学的?这种句子都听不懂!」希尔说。
「我都在练习钢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