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家宴
华灯初上，我再一次踏进了芷华斋。短短一段时间，进入最多的就是这里，但每一次的心情和结果都是不同。第一次我心怀忐忑，作为那被品评的新妇，结果我获得了当下堂妇的自由，雀跃不已。第二次我奉粥于此，却意外又获得了肯定，让一颗本来平静的心慌乱不堪。而这一次，我获得的又会是什么呢？
落雪已经先行去回禀老夫人。我跟在倩儿身后，长长的影子拖曳在通往饭厅的路上。
还没走进饭厅，里面热闹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透过开启的帘窗，只见衣鬓香影，巧笑吟嘻的各位佳人已经在坐。上首自然还是齐老夫人，齐老夫人一边是落雪，一边是秦雨裳。今天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裳，外罩轻纱，袖口镶着一圈月白滚边。青丝已经梳成妇人的发髻，白玉无瑕的脸庞上是精心描画的弯眉，红若樱桃的小口，粉面桃腮，甚是好看。相较于秦雨裳的花颜月貌，我依旧是那么平凡。好在我并不在乎，至少不会为吸引不了齐域澈而在乎。除却这三人，跟随女儿女婿住的二姨娘，三姨娘今天也来了。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啊。
倩儿帮我打开纱帘，我落落大方迈步走进。刚才还喧哗的人们忽然间缄口不语。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每次见我都这样么？我忽视二姨娘，三姨娘鄙视的目光，缓缓走到齐老夫人跟前，轻轻施一礼，道：“依依给老夫人请安，恭祝老夫人身体康健。”
秦雨裳看见我微微有些惊讶，我却装作第一次见面，依旧目不斜视。
齐老夫人温柔地看向我，声音高贵而清雅：“听雪儿说你病了，不知现下身体可好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嘴上却甜甜道：“多亏了马郎中医术高明，现下已经好了。谢老夫人惦念。”好听话谁不会说啊，什么人前说什么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姐姐多虑了，这乡下丫头，身子皮实，有点头疼脑热的也不打紧。姐姐是菩萨心肠才会这样关心一个丫头啊！”二姨娘那刺耳的声音又起。
“就是就是，姐姐乐善好施，咱临城谁不夸赞呢？”三姨娘谄媚地附和道。
真不知当年齐老庄主看上这两个女子什么，有貌无才的。除了落井下石外还真真一点眼色都没有。怎么说老夫人目前也是支持我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么？再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的事儿呢。说不定我哪天就咸鱼翻身了。
老夫人听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对秦雨裳说：“这就是依依，比你早些天进门，你就唤声姐姐吧。”
“是的，娘。”檀口轻启，秦雨裳从矮几上站起。身影如若柳扶风，袅袅婷婷来到我面前。向我施了一个万福，张口道：“妹妹雨裳给姐姐请安。”
我正踯躅不知该怎么接口间，一个凛冽的声音划空而来。
“雨裳，你不用拜她，她不配。”
转眼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已经站到我的面前，右手轻轻搂着雨裳的腰肢，面色阴冷地看着我。不是齐域澈还是谁？
我抬头看着他，肩膀一耸，尴尬地笑笑。又不是我要求的好不好，我也不想的，我也是受害者。再说了，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啊。
齐域澈看见我，面色一愣，继而冷酷的脸上阴霾更甚，剑眉纠结在一起。
他认出我了，我一惊，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赶紧把头一低。我的动作又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每次都这么沉不住气，我在心中暗骂。
“齐兄，不为本王介绍一下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那个姓翼的，他不是没来么？什么时候又到的？原来他还是个王爷啊？并且看来齐域澈和这个翼王爷关系匪浅，连齐家只有女眷的家宴都能来参加。
齐域澈不再纠结在我跟前，拉着秦雨裳的手走到一旁。把众人一一介绍给翼王爷，唯独落下我来。齐域澈介绍完众人，晚膳已准备好了，大家移步前往小厅。我也只能慢慢跟上。
走进饭厅，众人落座，我却不知道该坐到哪里。只见翼王爷居主位，旁边是齐域澈和齐老夫人，两人旁边分别是秦雨裳和落雪。二姨太、三姨太一个守在落雪旁边，一个伴着秦雨裳。最后剩下与翼王爷对面而视的一个位置。左右看看，我只得坐过去，心中却不停哀叹：被二姨娘，三姨娘两个泼妇紧邻的感觉真是不爽啊！
刚一坐下，只见几个小婢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领我出寄傲山庄的锦绣。后面依次进来的有紫儿，秀儿，小玉，倩儿，萍儿，还有二姨娘三姨娘的使唤丫头。
昨晚我曾问过倩儿，知道锦绣是齐老夫人身旁伺候的红人，昨儿刚从齐家别院回来。而紫儿和秀儿分别是齐域澈和齐天朗园子的主持丫头。今天还真是热闹，所有熟识不熟识的人都到齐了。哎！想安安静静吃顿饭都这么难！
伺候完主子净手，漱口，各位美俾站立在众人身后。倩儿刚在我身后站定，就听到一个人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抬眼看，就见萍儿一只手指着我，满面惊讶。然后不管不顾喊了起来：“小姐，是昨日和我吵架的泼皮呢！”
泼皮？呵呵，我还不知道自己被人这么评价呢？
“萍儿！不得无理！”秦雨裳阻止，声音还是一贯的温柔，没有半点焦急。
我忽略表情各异的众人，对萍儿说：“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明明……”萍儿话说了一半，看见秦雨裳微嗔的眼神，噤口不语了。
雨裳转头，对我柔声说：“雨裳教导无方，还望姐姐恕罪。”话虽这么说，可身形却没有移动半分。
我环视了桌上的众人一眼，轻声回道：“秦姑娘不必如此。人有相似，认错了也属正常。”
这时，齐域澈瞥向我的眼神更加凛冽，翼王爷看见是我，面上也是一愣，落雪有些不明所以，锦绣、紫儿和秀儿则面露惊讶。大家的表情都各不一样。
“齐兄，请问这位姑娘是谁？和昨日的小厨长得有几分神似呢，难怪会被错认，就不知厨艺是否一样好呢？”翼王爷看向齐域澈，轻轻谈笑。
见齐域澈不应答，我也不语。话又不是问我的，就当没听到。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可能是见气氛有些尴尬，落雪盈盈开口道：“哥哥不知道，嫂子的厨艺好的不得了呢。昨日做的皮蛋瘦肉粥，连母亲都赞不绝口。”说完还不忘对我俏皮一笑。
可我听到这话，心中只有苦笑的份了。暗道：落雪，落雪，你这哪是在帮我，明明是在害我啊！
“皮蛋瘦肉粥？这名字倒稀罕。”翼王爷对着落雪展颜一笑。
“王爷，嫂嫂还会做解暑的酸梅汤呢。”
“哦？酸梅汤？想我轩辕谨禹也号称是历遍名山大川，却还没听过这许多吃食。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翼王爷声音中充满了好奇。
“落雪！”我轻喊出声，可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我知道她是想帮我在齐域澈面前留下好的印象，可我不需要啊！
我赶紧解释说：“王爷，不要听落雪夸赞。这些只是我家乡的一些吃食，王爷身份尊贵，没有听过那是自然。”
二姨娘鄙夷地看我一眼，转脸对翼王爷谄媚道：“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哪会做什么好菜。王爷还是尝尝我们寄傲山庄的佳肴。不是我自夸，这飘香居的美食可是远近闻名呢。”
头一次觉得二姨娘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我禁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依依不必自谦，昨儿的粥确实可口。”齐老夫人温婉的声音一出，二姨娘的脸立刻就僵了一下，低头不语。
“娘也不必帮她，想那乡下人吃的乡野粗食，是入不了大雅之堂的。”齐域澈张口，吐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我嘟着小嘴，不屑地看他一眼。哼，自私的臭男人。都说爱屋及乌，齐域澈现在恐怕是恨屋及乌吧。
可能是看到了我鄙视的目光，齐域澈剑眉一挑，冷冷开口道：“你不满意我说的话？”
看着他傲慢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没有乡民种植供养，齐大庄主吃什么？自己五谷不分就不要看不起乡下人！”
话刚说完，周遭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想必是从来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齐域澈的俊脸慢慢转黑，眼睛瞪着我，那寒光似乎能把人冰冻。我也死死得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仿若在喷着火。心中想想，还真是解气。
我俩就这么对视了有一会儿。最终还是齐老夫人解了围。
“澈儿，菜都凉了，不要怠慢了客人。”
齐域澈缓缓收回目光，转头和翼王爷寒暄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都没发生。大家见此，也慢慢谈笑起来。
我也老老实实地吃饭，填我的五脏庙。席间再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