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出游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小拙园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这些天的忙碌,累的人都要虚脱。每日的打扫自不必说,中午人家吃饭我做饭,做完了还要站着伺候。园中人儿的衣衫也由我一人负责清洗。萍儿是打定主意的刁难我,齐域澈也是默认不管。最可恨的是晚上竟然也叫人不得清闲,让我去守夜。听齐域澈和秦雨裳的壁角我是不介意的啦,可我需要休息。日日如此,是个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今晚,在我打了第n个哈欠以后,倩儿大义凛然承担了我的任务,这才把我放回来。该死的齐域澈,本姑娘和你势不两立!
  今天的月亮很圆,和我刚进齐府的那晚一样。天上的星子也很多,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很漂亮。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就恍若隔世一般。也不知夜魅现在在哪里,还会不会来看我?才几天不见,就有些想念了呢。忽的天上划过一颗流星,我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许愿。
  “你在干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兴奋地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是夜魅那挺拔的身姿。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皎皎的月光笼着他恍若天人的身影以及狰狞的鬼面。一切都仿佛和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我欢快地跑过去,晃着他的手问:“你怎么来了?”自然得好像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
  夜魅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他低头看着我,嘴角轻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在我看来,这个微笑比齐域澈的笑容要温暖许多。同样是冷淡而疏离的声音,夜魅说出来,就有一种魅惑人的感觉,让人觉得性感。这虽然和他的面貌不搭,我却总想把妖孽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想到此,我“呵呵”轻笑出声。
  “想什么呢?一直在傻笑?”夜魅用另一只手轻弹我的额头。
  “没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可不能告诉夜魅我把他想成了妖孽。否则他一定会掐死我。
  他拉着我的手坐到小几上,轻轻说:“给你送药来,想想那些药膏应该不够你用。”
  我的心中荡过一阵暖流。夜魅从怀中掏出一个和上次一样的小瓷瓶放进我的手中。打开嗅一下,萦绕鼻端的依旧是淡淡的香气。我把它收好,就像收起一份珍贵的礼物。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夜魅!”
  “最近我可能要离开,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轻轻对他一笑:“这些天你没来,我不也是好好的?”
  夜魅又用手弹了我的额头一下,宠溺地说:“是挺好的,刚长出来的肉又没有了,比第一次见你还要瘦。”
  “哪有,你看我都成双下巴了,还瘦?”我用手托着下巴,用力嘟着脸上的肉,在夜魅眼前晃啊晃。
  “齐域澈有这么善待你么?”夜魅声音忽然转冷。
  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应该是知道了我最近的处境。是啊,身为杀手,什么事情不知道呢?给我送药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我双手撑在小几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说:“还好吧,无非是饭吃差了点,活干多了点。”
  夜魅听我这么说,知道我不愿多谈,也没有再继续。而是说:“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过不来,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说完伸手又想弹我。
  我赶紧跳起来,用手捂住额头,大声说:“不许弹,再弹就变成傻子了。变傻了你娶我啊?”
  “好。”轻不可闻的一个字,却还是让我怔了下。就在这一怔的功夫,又让他偷袭成功,继而露出了一个狡诈的笑容。
  “卑鄙,小人。”我轻斥,换来的是夜魅爽朗的笑声。满室清辉,洋洋洒洒落在我俩身上。明天一定是个晴朗的天!
  轩辕谨禹在寄傲山庄小住几日后,一行几人终于要回京城了。临行前,齐域澈介绍给王爷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来个一日游,权当是践行。终于不用再每日做菜给他们吃了,心情真是爽的不得了,干起活来也轻松许多。可等我坐上马车,脸上的笑容就露不出来了。心中不禁默念:老夫人啊老夫人,这些日子看我当丫头当的还不够辛苦怎么的?竟然说什么“依依没有出过远门,让她跟着见见世面也好”之类的话。您倒是挺轻松的,可苦了我了。
  我和秦雨裳、落雪同坐在马车上,齐域澈和轩辕谨禹策马而行。同往的还有轩辕谨禹的两个侍卫和齐域澈身旁的小厮齐昇,也就是我们马车的车夫。
  时令已然进入了夏季,天气开始燥热起来。虽说这里没有什么温室效应,可日头依旧是很毒辣。这古代衣服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哪及我们现代的短裤t恤过瘾,所以不多时我在车内就坐不住了。每一分钟都像在受煎熬。抬眼看看秦雨裳和落雪,虽然她们的鬓角也有了些许汗意,可两人依旧是正襟危坐,只偶尔拿帕子轻拭一下。人与人还真是不能比,这古代的淑女我可学不来。干脆一咬牙挑了车帘,坐在齐昇旁边,期望马车行进时能有些凉风。不然我可就要变成烤乳猪了。
  我们出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现在马车早已出临城许久。官道笔直,马儿跑起来很稳。官道两旁是一片片的农田,田埂上是一些正在劳作的农人。远处是苍翠的青山,蜿蜒而去,就像一条绿色的长龙,绵延望不到边。我们的目的地正是一个叫做苍蒙山的地方。
  “依依,快点进来,哥哥看到会不高兴的。”落雪一边挑了车帘,一边扯着我的衣袖说。
  回头看着落雪小心谨慎的样子我就好笑,“怕什么,车内这么闷,还不许人家出来松口气么?”
  刚说完,我的手上一痛。低头看,一个小小的石子落在手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心中不免唏嘘:我这小手怕是早晚要废在他的狼爪下。
  齐域澈策马行进在马车旁边,低沉着嗓子说:“出了府就连规矩也不知道了么?”
  我揉揉发红的手背,抬眸瞪向他,龇着牙说道:“庄主不早说过我是一个山野丫头?既是山野村姑,自然没见过世面,更不懂什么规矩!”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实在没底。
  只见齐域澈脸一沉,两道冰冷的视线已经对我射了过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这一下我估计就已经死了。心中不禁暗骂自己沉不住气。穿越来之前,自己不是挺会察言观色的么?怎么现在屡屡得罪顶头上司?人在屋檐下,怎么也该低低头不是?如果我现在对领导笑笑,顺便摇摇我的尾巴,(呸,我哪来的尾巴!)领导会不会原谅我呢?就在我和齐域澈两相胶着的时候,秦雨裳适时地救我于危难之中。
  “澈,不要数落依依了。今天的确有些燥热,我在车内也有些烦闷呢。”吴侬软语甚是好听。
  “马上就要进山了,到时会凉爽很多。”齐域澈看向秦雨裳时立时换上了另一副面孔,哪还有刚才对我的横眉冷目。看着软帘轻挑下露出的美人,我都有些醉了。
  落雪见状,一把扯住我的胳膊,说:“哥哥说的是,依依马上进来。”也不知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劲儿,硬是把我扯进车内。
  齐域澈见此也没再追究,只冷哼一声:“但愿你能永远记住自己的丫头身份!再忤逆我的话,我不介意对女人动粗。”
  哼,当丫头也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呢!一个不高兴,本姑娘我还就不伺候了。心中一边想着何时能攒够钱跑路,一边想着怎样能气死齐域澈这个沙文主义的自大狂。倒也不觉得热了。
  不敢再坐出去,只能轻挑软帘一角,向外望去。进了苍蒙山,气温慢慢降下来,不再有那么毒辣的日头。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投射下丝丝银线,熏得人暖洋洋的。微风拂面,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很是舒爽。各色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散落在草丛中,开得分外奔放。弯弯曲曲的的盘山路,似乎绵延进了云彩里。奇峰怪石鳞次栉比,云海飞瀑纷至沓来。沉浸到这秀美的景致中,心都有些醉了!忽而就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一首《河山大好》脱口而出:
  ……
  心情大好
  出去走走
  碧海蓝天吹吹风
  河山大好
  出去走走
  别窝在家当懒虫
  ……
  一曲吼完,发现落雪和雨裳的眼睛发直,呆呆地看着我。落雪离我最近,只见她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呵呵,抱歉,我忘了古代人的审美观和我们现代人不同。我这一首歌怕是把大家给吓到了!估计外面人的表情会更精彩。
  “陆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啊!连唱首歌都这么……这么独树一帜!你说是不是啊齐兄?”饶是见多识广的轩辕谨禹,也快无语了吧!这就叫独树一帜?真正的独特你还没有见过呢!
  “我倒是没有王爷您的这种感觉,我只是觉得比青蛙叫还难听!”齐域澈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
  我的脸立刻就白了。好个齐域澈,我对你的讨厌又增加了几分!我这辈子还真是来还债的,咱俩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多时,一行人停在了一片苍松翠柏间。挑开帘,齐域澈已经站在车旁。伸出手接引着秦雨裳和落雪,踩着小凳缓步走下。轮到我时,他忽地撤了手。哼,本就没指望他有这份好心扶我下去。求人不如求己。我掂高裙摆,直接从车上跳下。落地姿势也还优美,我拍拍双手,无视他的冷脸,绕过他去找落雪。
  当然我又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了代价。什么嘛?明明出门前准备好了吃食,却还让我弄出几个山间野味来。而且还不准人来帮忙,我这个头小小,又不会武功的人,去哪打野味啊?更何况同行的还有一个王爷呢,总不能怠慢了人家高官吧?
  我踢着小石子,在周围边转悠边想办法。忽然心中有了主意。
  好在调料倒也带着呢。不多时,我把几盘绿油油的凉拌野菜,素炒野菜端上了席。
  轩辕谨禹、齐域澈、秦雨裳和落雪四人围坐在一块大方巾上。落雪看着眼前的一盘盘绿菜,心中不解,有些担忧地望着我。轩辕谨禹没说什么,但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秦雨裳倒是正襟危坐,一如既往的优雅。而齐域澈面含不屑,薄薄的双唇微微显出一丝上翘的弧度。哼!想看我出洋相,还早呢?
  轩辕谨禹矜持了半响,终于开口了:“你这一盘盘上的是什么菜?我还真没有吃过。”
  当然啦,贵为王爷的人又怎么吃过这山上长的野菜呢?
  “回翼公子,虽然您没吃过,但依依保证味道一定可口。而且,每道菜都有一个语意优美的菜名。保管公子吃的尽兴。”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称呼轩辕谨禹为翼公子,我也不例外。
  “是么?我倒想听听是哪些好听的菜名!你说呢齐兄?”轩辕谨禹说完,看着齐域澈。
  齐域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说:“既然翼公子发话了,你就说来听听。”
  看着齐域澈不屑的样子我不由火气向上冲。小看本姑娘,本姑娘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实力。
  我指着其中一盘马齿苋说:“这盘叫燕草如碧丝。”说完又指着另一盘:“这盘叫做秦桑低绿枝。”又指着那个炒荠菜:“这个叫做红嘴绿鹦哥”……一边介绍一边不停的感谢言情剧鼻祖琼瑶阿姨。想当年我可是在高考复习的间隙看完了《还珠格格》。这部电视的红火让我对其中的台词是记忆犹新,那里面就有一段报菜名的桥段。今天借鉴到这里,正好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尤其是齐域澈,看你以后还敢小看本姑娘?
  随着我菜名的报出,齐域澈收起了刚才的一副慵懒样子,眼神似是无意地看了我一眼,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不禁身子一颤。
  啪啪啪几声响,“好名字!每一个菜名都非常优美,还真的是一种享受。”轩辕谨禹笑呵呵地鼓着掌。
  秦雨裳也附和着:“依依真是才情兼备,雨裳自愧不如。以后有机会还要向依依讨教一二。”
  落雪也替我送了一口气。齐域澈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应该他不像面上表现的这么轻松。因为我总觉得他那冰冷的视线在我身上打转。这种仿佛在照x光一般的感觉弄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抬眼望望他,他正和秦雨裳低语。面色柔和随意,似乎又是我多心了。难道我把近视眼一并穿越带来了?
  饭罢水饱,我趁着没人注意,走向右边的一条不能称之为路的小路。刚才摘野菜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处美景,现在正好去游玩游玩,反正一时半会齐域澈他们也走不了。而且,就算是他们把我丢下走了,我还乐得自由呢。我摸摸心口,那一百两银票已经被我缝进贴身的亵衣中了。随时都可以跑路。
  因为路两旁有大片的野酸枣,所以我走的很慢。约莫过了一刻钟,穿过了那条小路,眼前豁然开阔。这苍蒙山还真是很美!我现在停的地方更如仙境一般。身后是绵延的大山以及满山的苍松翠柏,脚下是各色温柔可人的小花,一条银链静静悬垂在眼前。稍稍走进,水雾环笼,丝丝沁入心脾。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我喃喃念起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好诗!”
  忽的一个声音传来,吓了我一跳。凝眉细看间,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水雾中缓步走出。
  见过了夜魅、齐域澈、轩辕谨禹这三个帅男之后,我还是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子亦是及其出色的。头扎公子巾,月白的长衫内罩银色纱缕,袖口有银色的木槿花镶边。一条浅青□□腰带扎于腰间,并垂下同色的缨络。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对智慧的眼睛,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温柔,让我感到由衷的信赖和心灵的平和。我从没见过比他更优雅入画的男子,就这么痴痴望着,半天没有说话。男子也不恼,依旧温柔地看着我。反倒是后来,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面色微微一红。真是丢脸啊!
  “公子刚才说什么?”我低语。
  男子展颜一笑:“姑娘刚才作的真是一首好诗。大气蓬勃,气度宏伟,在下十分喜欢。”
  “这首诗并不是我作的,只是偶然听得别人念过,十分好听,故而记下。”剽窃这种事本姑娘是不屑做的,我可是善良的人儿。
  “原来如此!能做出此诗的一定是个胸怀宽广,豪气干云的人!”
  “的确如此!我还记得此人吟的另一首诗: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
  犹能簸却沧溟水。”
  男子的眼睛一亮:“好一个扶摇直上九万里!”
  看着眼前温柔浅笑的男子,我忽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很平和很温柔。不用担心会受伤害,不用假装做作,我可以很自然的做我自己。而不是那个前途未卜的陆依依。可惜,好运似乎最近总是离我很远。
  一声轻咳,提醒了我附近还有他人的事实。扭过头,看见齐域澈的一身青衣。我的面色一滞,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他平静无波的脸让人看不出一丝内容,这反倒更令我害怕。
  “庄主。”我低吟。
  “过来!”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冷。
  我看看身旁的白衣男子,不情不愿地走到齐域澈身边。
  齐域澈微微冲白衣男子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头沿着小路往回走去。没办法,我也只能快步跟上。走了几步后,我忍不住回头,看看白衣男子依旧温柔的微笑,那一抹阳光的味道。最后,我一跺脚,回身跑了。
  齐域澈默默不语,我也只得闭紧嘴巴。只是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也还是愈发觉得回去的小路难走。我并不认为他不说话是好现象,反倒像是黎明前的黑暗。齐域澈绝对有把人逼疯的潜质。我细细想想刚才和白衣男子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得快慰自己,也许是我有些小题大做了:和陌生人说几句话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见我回来,落雪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问道:“依依,你刚才去哪了?一会儿就看不到你人,我还以为……”落雪满面忧色,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以为?以为我被老虎吃啦?我的骨头这么硬,谁要是吃我,也会硌坏他的牙!”看见有人这么关心自己,心情还真是不错,在这个家,也只有落雪是真心待我吧?
  “人家这么关心你,你还取笑我。”落雪小嘴一撅,生气了。
  我一看,赶紧去哄她。并且告诉落雪下回发现好玩的一定会带她一起去,她才转怒为喜。真是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一会儿就晴见多云了。
  我刻意忽略遇见白衣男子的事情。但奇怪的是齐域澈回来也只字未提。下山后,轩辕谨禹一行就直接返回京城。回程的旅途无聊很多,这些天被齐域澈折磨的也筋疲力尽,一上车我就昏昏欲睡了。所以一到寄傲山庄,齐域澈看到的是我在车上呼呼大睡的不雅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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