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锦玉瑶瑶
四周一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声响。我踢踢踏踏走在这个地方感到很奇怪。张嘴喊思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又往前走了几步，我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我跑过去拉住她。却原来是风玉瑶。可是风玉瑶的表情很奇怪，面目狰狞，狠狠地瞪着我。我想到刚才就是她把我拉过去挡剑，不由转身向后跑去。然后我撞上了一个人，抬头，齐域澈。齐域澈见到我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那只手像把钳子，任我怎么用劲都挣扎不脱。眼前不再是白茫茫的浓雾，而是齐家在临城的大宅子，寄傲山庄。我才不要被关进去，我对着齐域澈又踢又咬，并大喊：“救命！”
咦，我发现我听得见声音了，虽然微弱却很清晰。我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喊叫，声音终于越来越大。这时，齐域澈不见了，变成了轩辕轻痕。他还是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温泉那夜的女子就是你吧？本王被你轻薄了，你要对本王负责！”我听了又是一声尖叫。
然后，我醒了。
“姑娘！姑娘！快醒醒。姑娘！”我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好像是思蕊。我颤抖着睫毛，微微睁开眼皮，面前是一个女子梨花带雨的小脸，隐隐约约，不是思蕊是谁？
“思……蕊……”我张开嘴，却气若游丝，声音小得可怜。
思蕊看见我醒了，冲动地扑过来，一把抱住我。大声叫着：“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我被她勒得快背过气去，想推开她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得说：“水，水。”好在这次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思蕊听见赶紧放开我。不好意思对我笑笑，说：“我太高兴了，一时忘了姑娘身上有伤。我马上就给姑娘端水。”说完，一边抹眼泪，一边倒了一盏茶端到床边。
喝完水果然舒服很多，嗓子不再那么干涩。我问思蕊：“我昏睡多长时间了？”
思蕊一边把茶盏放回桌上，一边说：“姑娘已经昏睡两天一夜了。”
什么？两天一夜？那三日后岂不就是皇商竞标大会么？我吃了一惊，猛地就要坐起来，却忘了身上还受着伤。伤口撕扯着我，剧痛又让我跌回床上。思蕊回身看见，慌忙跑过来，“伤还没好，这么急着起来做什么？”
看着这如破布一般的身子，心里只是着急。五日之期已经过半，可是我还是没有想到要如何帮齐域澈。这真是出师不利，还没怎么发挥我的聪明才智，就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去叫庄主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我现在身受剑伤，如何去见轩辕轻痕？只能和齐域澈重新打个商量，看有没有别的条件，能让我离开。如果把我囚禁在寄傲山庄一辈子，还不如死去。没有自由的日子我无法想象。
半响没见思蕊有动作，我很是纳闷，莫不是齐域澈不想见我？只见思蕊同样诧异地望着我说：“姑娘，天色已晚，庄主是进不得王府的。”
“王府？思蕊你说我现在是在哪？”我这才注意到屋内的多宝阁上置放了许多古玩玉器，红木的桌椅上一套琉璃茶盏熠熠生辉，最后眼光落在了身躺的这座做工精美的大床，果然不是我在稚园的屋子。
“楚王爷说害姑娘受伤心中有愧，要留姑娘在王府养伤，也通知了庄主，庄主并无反对。”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本以为受伤之后就无法完成任务，谁想到我现在就在楚王府，离轩辕轻痕这样近。还有三天，我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拿到这次大会的标底。心情一好，就感到有些饿了，我要好好吃他几顿燕窝，鱼翅，鲍鱼，我要吃穷轩辕轻痕。
想罢，我对思蕊大声说，“我饿了。”
这时，门外轩辕轻痕的声音传来，“有这么大的力气喊饿，看来伤是好多了。”
然后门扉一响，鱼贯走进几个婢女。一个端着水盆，一个端着毛巾，一个端着茶盏，还有两个各端着一个食盅。最后进来的才是玉树临风，顾盼神飞的轩辕轻痕。他似乎总爱着白衣，而那身白衣又总是纤尘不染，更衬着他英姿飒飒，帅气逼人。
“饿了么？”轩辕轻痕走过来，十分自然地坐到我的床边，低着头问我，思蕊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嗯。”我点点头。对他的温柔有些不太适应。
“洗漱一下，吃完药了再吃饭，是上好人参熬的汤。”说罢，轩辕轻痕让几个婢女伺候我洗漱。用帕子擦了脸和手，最后就着茶盏漱了漱口。
轩辕轻痕扶着我靠坐在他的身上，接过婢女递过的食盅，里面是浓稠刺鼻的药汤。我闻见不禁往后瑟缩，更紧得靠在了轩辕轻痕身上。轩辕轻痕轻笑出声，“果真如此怕苦！前两日昏迷时都不肯吃药，把药吐得到处都是。今儿给你备了甜梅，喝完药吃些梅子就不苦了。”抬眼看，药盅旁果然还有一小碟红红的梅子。
看看轩辕轻痕，他肯定地点点头。没办法，敌人太强势，反抗不过。他把碗放至我的嘴边，我眼一闭，死就死吧，大口吞咽起药汤来。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中药的苦涩程度，尤其现在是空腹，胃粘膜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直向上反，眼看就要吐出来了。忽然间，一个冰凉的事物堵住了我的嘴。药汁没了出口，就又乖乖顺着食道回流了下去。
我闭着眼睛，心说，这颗甜梅还真好吃，冰冰凉凉的还很有弹性。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甜甜的，软软的。嘬一口，糯糯的感觉像果冻，再用贝齿轻轻一咬……
“唔”我听到一声低吟。然后这个软糯湿滑的事物侵了进来，在我的口腔里横冲直撞，并与我的舌头紧紧纠缠在一起。这种甜美让人欲罢不能，深深坠入其中不能自拔。我的头也昏昏沉沉的，直到一阵剧痛撕扯着我，才让我陡然清醒过来。
我睁开眼，就见轩辕轻痕的脸正对着我。似玉如瓷的脸上，一记朱砂痣鲜艳欲滴，迷离的凤目掩映在长长的睫毛下，嫣红似玫瑰的唇瓣正附在我的唇上。
我的头轰的炸了。饶是我再笨，也知道刚才被我□□的不是甜梅，而是，而是轩辕轻痕的红唇，我的血液迅速升至头顶，脸立刻就发起烧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却扯得伤口一阵剧痛。缺失了依凭的我只得跌落回床上，伤口似乎比刚才又崩裂了些，因为有粘腻的液体顺着肩胛流了下来。
我没有心情再去想刚才那个缠绵的吻，本就刚刚醒来，现在疼痛又仿佛抽走了我全身的力气，就这样趴在床上，再没一丝力量移动分毫。细密的汗珠慢慢布满额头，然后结成大颗，滚落下来。伤口火辣辣的疼，感觉血像一条蜈蚣一样蜿蜒而下。室内除了轩辕轻痕，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光了，连思蕊的影子也不见。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轩辕轻痕粗重的喘息也慢慢变得均匀，我用积攒半天的气力说：“刚才依依有所冒犯，还……请王爷原谅，并就此……忘了吧。”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连我的对白都要抢？这话应该由我来说。”轩辕轻痕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那好，王爷请……说。”我痛得连话都说不全了。
“你！”咯嘣嘣的声音，轩辕轻痕几乎咬碎了银牙。忽的把我拉起来，瞪着我的样子像要把我吃掉。潇洒的楚王爷何时吃过这种瘪。可我也无法再笑话他。我本来是趴着的，这下被他拉起来，只能是痛上加痛。
“痛，你慢点。我的伤……口裂开了。”
轩辕轻痕冷哼一声，“知道自己伤口裂开了，还不早说？有时间满口胡说八道，就要耐得住疼。”说完轻轻放我躺回床上，接着动手就要给我上药。我心里一惊，“你……把……我的丫头叫进来就好。”
“你的丫头？刚才那种情况，你觉得有哪个人敢进来破坏本王的好事？就算你的丫头忠心耿耿，但也双拳难敌四手。你觉得侍卫会放她进来么？”
肩上忽然一凉，中衣已被轩辕轻痕挑开，露出受伤的肩胛。伤口确实开裂了。我微微偏了偏头，尽量不去看他温柔魅惑的眼睛。轩辕轻痕用帕子沾了沾水，擦拭掉伤口周边流出的血迹，然后掏出药瓶，轻撒上一些止血的药末。这药粉真的很管用，撒上去不久就感到清清凉凉的，不那么痛了。他的动作也很轻柔，生怕有一丝用力就会弄疼我。我刻意忽略这其中的深意，不去思考，也不想思考。
轩辕轻痕默默帮我清理了伤口，敷上了药，然后帮我盖上被子。看他上完了药，我说：“刚才你没反对就说明你接受了我的意见，这件事我们现在都忘了，以后也不许提。”
“忘了？我看你刚才也是很享受似地，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要不要我帮你重新回忆起来？”说完，轩辕轻痕就又欺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往被子里缩了缩，说：“你堂堂一个王爷，总是欺负我一个民女做什么？”
“哼，本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不屑看上你这么又丑又小的臭丫头。”说罢，甩了袖子抬腿走出门去，只留门扉开合的声音兀自回响。自然，这么一个与轩辕轻痕套近乎的机会就这么让我搞砸了。标底，何时才能拿到手呢？
“姑娘，风玉瑶小姐来了。”思蕊推门进来对我言道。自那晚轩辕轻痕离去又过了两日。可能是忙于皇商招标大会的事情，他没再来过。离大会只剩一天了，今日一定要想办法。
不过我这两天也没得清闲，风玉瑶是每日必来，而且还带来了大量的人身燕窝，估计补个几年都不成问题。看她哭得肝颤寸断，不停赔礼道歉的模样，我还真怀疑自己那日是花了眼。风玉瑶怎么看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和阴毒拿我挡剑的女子无论如何划不上等号。又或者那日她只是太过慌乱，不小心害我受伤，不可能是她故意为之。我二人又无愁怨。
思蕊扶着我靠坐在床上，风玉瑶已经进了门来。只不过今日还有一富贵女子随她一同前来。看其穿着打扮，我猜想就是风玉瑶的姐姐风锦瑶。风锦瑶自然也是一个美人，皮肤细腻，杏眼樱唇。但和风玉瑶的天真不同，风锦瑶更多了些大气，当然也多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风锦瑶自然不会是只来看我这么简单。听风玉瑶说，因为我的受伤，轩辕轻痕并没有赴清风阁之约。
“玉瑶小姐。”我低语，身子微微欠起。
“陆姐姐快不要动。”风玉瑶快走几步，按下我要起的身子。
“依依真是失礼了。昨儿就对玉瑶小姐说过，依依受的只是小伤，不用每日来看我这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要不是为了救我，陆姐姐又怎么会被贼人所伤？我来看你也是应该的呀。哦忘了介绍，这是我姐姐风锦瑶。”
风锦瑶走过来，对我展颜一笑：“舍妹调皮难驯，这次害陆姑娘受伤，我这做姐姐的十分过意不去。在此，锦瑶再次替舍妹说声抱歉。”
“哪里？风小姐严重了。依依受伤与玉瑶小姐无关。当时事发突然，每个人都受惊不小，这事任何人都预想不到的，非人力所能及也。”
“话虽这么说，可到底是有了陆姑娘，才使得舍妹免去一场病痛。不然躺在床上的就是玉瑶了。”
几人客气了一番，我忙对风玉瑶风锦瑶二人说：“看我只顾着说话了，二位小姐请坐，思蕊上茶。”
思蕊搬过两只方凳，后又上了茶和一些糕点，几个人在屋内闲话起了家常。大多数时候是风玉瑶自己在自画自唱，风锦瑶的话不多，只是偶尔插上两句，这和她宁静的气质很相符。我由于正在病中，大笑或剧烈动作都会扯痛伤口，兴致也是缺缺。这剑伤虽不深，但怎么也要一周的时间伤口才能完全愈合。
两盏茶过后，一个小丫送药过来。我留住她问：“王爷在不在府中？”
小丫垂手立在一旁，低着头答：“回姑娘的话，王爷刚回来，目前正在书房。”
“我这有刚做好的芝麻酥球和绿豆糕，麻烦给王爷送过去。”
思蕊听言，装了两样点些放在托盘里，交给小丫。
我转脸又看向风家二姐妹，歉意地说：“两位小姐屈尊来看我，可没说几句话我就累了呢，真是抱歉的很。”
风锦瑶一听，温柔笑笑，“那就不妨碍陆姑娘了，锦瑶改日再来。”风玉瑶也忙说：“陆姐姐好好休息吧，玉瑶先走了。”
看见风家二姐妹告辞远走，也不知风锦瑶有没有去寻轩辕轻痕。看她这一上午心不在焉，还真是难为她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姑娘为什么要帮风大小姐？”思蕊不解。
我嘻嘻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太明显啦！”思蕊不耻。
我轻微活动一下筋骨，尽量不去牵动受伤的部位。“我只是给风锦瑶制造了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还在她自己。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女人若是主动了，多的是崔莺莺和张生。”
“崔莺莺是谁？张生又是谁？”思蕊有些纳闷。
“崔莺莺是一个官家小姐，张生是莺莺小姐思慕的一个落魄书生。还有一个在两人中间穿针引线的丫鬟红娘。”
“姑娘的意思是：楚王爷是张生，风锦瑶是这个莺莺小姐？而姑娘……？”思蕊扶着我坐好，然后把药盅端过来，说。
我展颜笑了，好个聪明的思蕊。“对，我就是这个小丫头红娘。”
其实最初元稹写的《莺莺传》结局并不好，小姐和书生并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张生做了那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而后来的众多版本也没有再提及那个俏丫鬟红娘。只记得有一部电影中讲过，红娘最终离开了莺莺小姐，回复了自由之身，重归了畅快的山野。这就是现实和虚幻的差别！无论是齐域澈亦或是轩辕轻痕，我都不想做柔弱可怜的莺莺，而只是想当回归自由的小红娘。现在，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一个齐域澈已经逼得自己失了自由，如果再加一个当朝王爷，只会更加混乱。我要尽快完成任务，然后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