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素素（二）
第三十九章素素（二）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再不敢在乌池停留。会和了村里的人们，匆匆忙忙往回赶。因为是白天，山路虽难走，却比来时快了很多。心中想着马上能够见到娃娃，我雀跃不已，今天的不悦也渐渐被冲散了。
“洛洛，你今天怎么了？东程世子也敢得罪，真是不想活了。”
“翡翠姐都看见了？你也在娘娘庙上香啊？”
“翡翠，洛洛已经很后怕了，你就别再添油加醋！”王婆子轻斥翡翠。
我抬手擦一下额头的汗水，“王大娘，你快别责备翡翠姐了。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冲动。他不过是拿我当了一下挡箭牌而已，我又不损失什么，为了娃娃我也要忍下来的。”
翡翠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话又说回来，素素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东程世子为什么不要她呢。况且还怀了他的孩子。”
“世子的婚事不是小事，半点由不得他做主。应该是当今皇上亲批吧？”村里见闻最广博的马老头说。
我心里默念：那样冷僻孤绝的一个人会听任皇帝的安排？我不以为然。更何况皇帝还是他的亲娘舅呢，又怎会逼他。怕是素素的哥哥反对两人在一起，程逸臣得不到想要的支持才突然变心的吧。不过冥朝和历代封建皇朝一样重农抑商，素素一个商人的女儿嫁给世子，还真是高攀了。
走了一阵，平坦的大路渐渐消失不见，脚下变成了窄小蜿蜒的山道，山势也开始陡峭起来。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到了千山的第一道屏障----一道梁。过了这里就是苍茫不辨路途的千山，我的心也就真的可以放下来了。
马老头吩咐大家原地休息，好养精蓄锐。从昨儿半夜出山开始，至今已经一个对时多没有合眼，大家都很疲惫。
放下随身背的竹篓，我靠坐在王婆子身旁。“洛洛谢过王大娘，如果不是您，我不知会惹出多大的祸事呢。”
“要是我也会那么做，我就看不过男人这样对待一个爱他的女子。如果我在旁边，一定去和他打一架。”
“阿毛！”马老头呵斥一声，阿毛揉揉自己毛乎乎的头发，显然很不服气。
远处传来一个女子悠悠地叹息。“如果他有你一半把我放在心上，就不会这么对我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石上，素素孑然而立。飒飒的山风吹乱她的长发，衣袂飘飘。美则美矣，只是太过不尽人间烟火的样子让我感觉她随时都会归去。
“素素姑娘。”我轻唤，“你怎么会在这儿？”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素素扭过脸来，那苍白的脸色着实吓到了我。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
我向前走了几步，隔着石梁向上看，“素素姑娘，梁上风大，你还是下来吧。你现在的身子……”
一抹嫣红浮上脸颊，玉手贴到小腹，素素问我，“我是不是很美？”
“素素姑娘当然是美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狠心也不要宝宝？”素素喃喃自语，“今天早晨大夫告诉我孩子情况不太好。我很害怕，慌张地从药铺跑出来。一个女孩儿，云英未嫁却有了喜，该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情。可是为了他，我愿意把宝宝生出来，生一个和他长相一样的孩子。在娘娘庙，那么多人讥笑我也不怕。可是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娶我？我只想给宝宝找一个父亲啊！”说到激动处，素素几近哽咽。
我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是怎样的一个过往。一个单纯的闺中小姐估计很容易就会堕入一个男人精心编制的情网。或者程逸臣只需用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就会毫不费力攻破一个女子的心房。很显然，素素是一个被父兄过分保护的温室花朵，如果是我，决计不会犯这种错。这样冷酷的男子爱不得！
“素素，也许他是有苦衷的。你想想，一个世子，总和我们常人不一样。”我脚踩住一块凹洞，爬上一道平台。呼啸的山风吹落我掩面的竹笠。失了黑纱的遮掩，我再次暴露在艳阳下。
素素看着我的脸，却没有被吓到，只是温柔地说：“你和我所遇见的人都不一样。明明讨厌他，却还为他辩解。”
“你是说我心口不一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人很好。自己也遭遇伤痛，却还劝我，安慰我。我听城里的人说，有人打了东程世子，我猜想那个人一定是你。”
想想程逸臣发怒时的冰寒，我呵呵讪笑两声，“如果现在，我一定不敢下手。他那个人，比我见过的最冷酷的人还要冷。”就连齐域澈和夜魅都有化为绕指柔的一天。程逸臣？我却不敢想象。
素素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是我，连第一次动手都不会有。我一向是个胆小的人！”
“打人的活自然有我们这些粗人来干，你不用的！”
素素面上微微有了些神采，“可是我想做一件大胆的事！像你一样勇敢一次！我不想让哥哥和他决定我的命运。”
“你这样想就对了，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望着那道距离不远的石梁。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把她拽回来。
“你有喜欢的人么？”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目视她的眼睛，“有！”
她恬然一笑，“我也有！而且我很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他却不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永远都是那么淡淡的，连笑都只在嘴角，没有到眼睛。可我还是一如既往掉进去了，在他打败那些盗匪的时候，我就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果真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我能够忍受他利用我，不爱我，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可以了。可是他连我这点希望也要剥夺，希望成了奢望。他不要我了，撵我走，让我不要再跟着他。甚至他连孩子也不要。我抛却自尊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我不甘心。”泪水顺着美丽的面庞缓缓流下。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难言的故事。我们不能只想着结局而忽视了过程，至少我们爱过，这就足够了，不是么？我们先下去，然后我再慢慢给你讲我的故事。好不好？我也有个宝宝，她叫娃娃，刚刚一个月，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她！”
“快下来吧，素素姑娘！”
“那个什么世子不值得你为他费心。”
“下来吧！”
……
我身后的村民也在异口同声劝着。
“你是个好人，我会记住的。娃娃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可是我的宝宝没有福气和娃娃做朋友。今天早晨大夫告诉我，宝宝已经没有脉了，是我不执意不愿相信。还奢望和他能在一起。我太累了！”
我忽然之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不会的，我认识一个很棒的大夫。他一定能让你把宝宝生下来。这样宝宝每天都能和娃娃在一起玩，娃娃正缺一个弟弟。这千山峰峦叠嶂，最是养人，你的宝宝会和你一样俊美灵秀。”
我边说边向前走。素素见我如此，却又向山崖外退了两步。我和她的距离又远了。
“素素，你过来些！那边太危险！”
“你不用再劝我了！”素素凄美地冲我一笑，从身上扯下一枚玉佩，玲珑通透，幻彩生光。“这是我们家的家传之宝，有疗伤奇效，素素自小就带在身上，从不曾离身。如今我送给娃娃，就当是个念想儿吧。我真的累了，累了。宝宝，娘要随你去了，你等等我。”说完，纵身跳下万丈深渊。手中的玉佩滑落进草丛里。
“素素，不要！”我大喊着冲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缕衣襟。
等阿毛、翡翠一些人跑过来，就连人影也看不到了。飒飒的山风，吹得所有人都冰冷一片。这么温柔娇美的一个人儿，本该被人呵护在掌心里，却这样芳魂永逝，怎能不叫人叹息。
“素素，你好傻啊！”
一句话，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