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伤愈
“素素！”我惊叫一声坐起来。
昏暗的房子，影影绰绰的光晕透射进来。揉揉还在发沉的头，想起来这是在家中。娃娃正在沉睡，白胖的小手放在嘴边吮吸，眉眼含笑。这个安静的孩子，什么时候都是那么讨喜。我低下头吻吻娃娃的小脸，幸福洋溢全身。
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清爽的风扑面而来。深吸一口，心里才不像刚才那样憋闷了。拿了镐头，背着背篓，走出门去。
夜幕还没有完全散去，只有隐隐光线在东方欲隐还现。村里偶尔一声鸡啼，提醒大家晨的到来。间或一两个早起的人们，与我点头打着招呼。这个村子，慢慢从沉睡中醒来。
穿过村子，我向西边的山林走去。清晨林中有很多早发的树菇，顺便还能采些野菜，药材。这已经是我在这里住的第五个月。很多事情一旦上手就变得容易很多，山中的日子也不是想象中那样难。娃娃越发变得沉静和健壮，完全不像是一个早产的孩子。她不像一般孩子那样缠着我，除了会在饿的时候有些不悦，其余大部分时候都会自己玩。也许是啃自己的手指，也许只是对着人笑。张嫂家两岁的虎子喜欢娃娃喜欢的不得了。哪次来都要亲亲娃娃，顺便把口水流娃娃一脸，所以每次娃娃见到虎子都会往我怀中躲。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够认人了，智商应该没有问题吧。至于她的沉静，就随她去吧。
走了一阵山路，山村被远远抛在后头，两旁的野花野草野菜越来越多。我停下来。
现在我已经能很清楚地认识一些药材，知道哪些能在集上卖出好价钱，知道哪些能防止蚊虫叮咬娃娃娇嫩的皮肤。对于野菜，也有了更多的心得，我现在能用最少最便宜的食材做出更多的美味。村里所有的人对此都赞不绝口，说我比他们更像一个山里人。每每听到此，我只笑笑。西北的战事已经结束，以轩辕轻痕大获全胜而告终。却没有人知道夜魅的消息。暗夜的王朝，我该去哪里寻找？也许我该去趟晋嘉了。
齐大夫的药庐。
“齐大夫，我的脸伤什么时候才会好？”每日一次的上药已经弄的我疲惫不堪。
齐大夫在我脸上涂抹厚厚的药膏，这是一双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有很好看的骨节，指甲修理的干干净净。“伤口太深，你又不愿用猛药，本来要医治是很难。好在现在有这块上古玉璧，配合我制成的药膏，过不了几日，你的脸就可以完全修复了。”
“这块玉佩，真有那么大的功效么？”我看着手中的玉璧，心中感慨。那日素素跳崖，玉佩跌落草丛。一月前被齐大夫认出是有疗伤奇效的上古玉璧。所以每日用玉璧做引熬药，以期能催化药效，早日医好我的伤脸。
“和古书上记载样貌大体一致。况且这一个月，你的脸伤确比以前好了很多。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
“虽是一块灵药，却救不活素素？”想到素素残破的身体，有片刻失神。
齐大夫停下手，“我是大夫，只能医活，不能医死。玉佩虽是灵药，却也无法让人起死生。我想素素姑娘如果知道这玉璧回复了你的容颜，也会觉得欣慰的。”
我扬眉一笑，“齐大夫说的对，逝者长已矣，而我们还要更好的活下去。”
“你能如此想，我很高兴。”齐大夫在水中净了手，望着我的目光真挚。
“齐大夫你为什么会来千山？以你的才能，在外面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你很向往外面的生活么？你不觉得外面的人都很险恶，不觉得他们伤害了你么？”
“人有恶就会有善，我相信还是善的多。”
“对此，我也深信不疑。等我采到七瓣兰花草，就会离开。到时，我想你的脸也已经好了。”
“七瓣兰花草？我见你这半年每日进山，为了就是这种奇药么？”
“对，师傅说七瓣兰花草只在千山才有。我查找了半年，终于在不久前被我找到了，看样子这几日就会开花。到时我就要走了。”
我戴上竹笠，隔着黑色的薄纱看着他，“如果到时我的脸已好，我也就要走了。”
“夫人要去哪？”
“晋嘉！”
“哦，我也想去京城看看，到时可以护送夫人一段。”
“齐大夫，我姓苏，请叫我洛洛吧。我还没有嫁人！”
齐大夫许是没想到我未婚生子，有些微的诧异，后来又释然了。“难怪你对素素姑娘有别一样的感情。原来如此……”
“齐大夫叫什么呢？总是齐大夫齐大夫这样叫也怪生分的。你比我大，我想叫你齐大哥可不可以？”
齐大夫笑了笑，“这当然好，我家中原本就有一个妹妹，你倒是可以和她做个伴。我叫齐天朗！”
“齐天朗，齐大哥！”我轻唤出声。
过了几日，我的脸果真如齐天朗所说，完全好了。不仅是回复了以前的容貌，还变得比以前更好。皮肤变得细腻，粉面桃腮，再没有原来枯黄或者苍白的模样。这一个月，甚至连身量都有了增长，整个人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齐天朗说那是玉佩催化了药物的功效，滋补了我一直缺损十六年的身形。如果是在有钱的人家，我早早就已经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王大娘现在每每看到我，都会把我夸成一朵花般。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我发觉自己成熟以后的样子和素素竟然有些神似。我想这是冥冥中苍天的安排。也许正是有了这分神似，才会让素素把玉佩留给我。如果有可能，我想找到素素的家人，告诉他们素素的安眠之地。
齐天朗去了乌池，说回来之后我们就一起上路去晋嘉。只不过，可能要先绕道回他家里看一看。他说自己学艺在外五年，还不曾回过家。如今乌池离家也不远，过门而不入还真说不过去。而我单身一人带娃娃上路确也不便，只得等他回来再说。至于，到了晋嘉我该怎么办，该如何去找夜魅，我不想去思考。走一步算一步吧。
“洛洛，齐大夫回来了，已经到村口了。”阿毛从外面跑进来，顶着一头毛乎乎的头发。
我把刚炒出的菜放到桌上，顺手拿过旁边的一个菜饽饽递给他。
王大娘抱着娃娃从内屋出来，“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都二十的人了，还跟个半大小子似地。看谁家的丫头找你这样的？”
阿毛看着我，脸一红，嘿嘿一笑，低下头大吃特吃起来。
我接过娃娃，对王大娘说，“阿毛大哥这是男子汉的真性情，王大娘你就不要说了。”
“我只是点醒他，让他癞□□莫想吃天鹅肉哦！看人家齐大夫那品性，那才是姑娘家想嫁的良缘。”
我的脸也一红，王大娘这么想也不奇怪。自我那日告诉她齐天朗会护送我上晋嘉，她就一副恍若过来人的样子看了我半天。弄得我现在想解释都不成。
“洛洛，你真的要上京城么？这里到晋嘉路途遥远，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再说，娃娃还这么小。”王大娘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滴落下来。
“王大娘，娃娃需要父亲，我一定要找到他。”
“你肯定他就在京城么？”
我低头看着娃娃的小脸，娃娃冲我笑笑。“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
王大娘听我这么说，拍拍我的肩膀，“好！你去吧！如果找不到就还回来，大娘这里永远都欢迎你和娃娃。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谢谢大娘！”我哽咽不能成声。
“大娘你还说我，你还不是和小姑娘一样哇哇大哭！”阿毛啃着半个饽饽，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王大娘笑着揩干眼角的泪，“就是，就是！我们都不哭！阿毛，还是说说齐大夫的事。齐大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洛洛母女走？”
“齐大夫只叫我领着人过来，没说什么时候走！”
“你个臭阿毛，什么领个人过来。话也说的没头没尾。”
阿毛一拍头顶，“看我这记性。”说着就往外冲。
“永远长不大的臭小子。洛洛，没事你就说说他，他听你的！”王大娘看着我，不停数落着。
片刻，阿毛领进来一个中年妇人。妇人对我和王大娘一福，“齐二家的见过姑娘！见过夫人。”
我还没说话，王大娘从凳子上一蹦老高。“这可使不得，叫我王婆子就成了。”
我一手把王大娘按回在座位上，寻思这是齐天朗给我找的使唤婆子。
“起吧，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束。”
搂着娃娃，我问她，“可是齐大哥请你来的么？我不用人伺候，你回了吧。”
齐二家的眉眼一低，“姑娘，我是公子家的家生婆子，来看看在乌池做工的男人。这就要回临城，能够照顾姑娘和小小姐是我的荣幸。”
“你倒是会说话。你刚才说家在临城，不知是临城什么地方？”
齐二家的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说：“临城寄傲山庄。”
听到此处，我的头忽地大了。“你家庄主可是齐域澈？齐大哥是齐二公子齐天朗？”
“正是！”
抱着娃娃，我有些摇摇欲坠。我说怎么一直觉得齐天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原来他是齐家二公子。兜兜转转竟还是逃不出齐家的掌控么？不行，我不能和他走，万一被人认出来，都够我死两回的。我刚逃狼窝怎能又跳回去。
“阿毛，你送齐二家的去齐大夫的药庐，齐大夫那儿应该有些东西要收拾。”
阿毛看看我，“不用，齐大夫那边还有两个小伙子呢。”
我看着他，忍住心中的火气，慢慢说：“那些都是男人，笨手笨脚的，齐大夫的药那么珍贵，弄坏了可怎么办？还是有个女人方便许多。”
阿毛想了想，觉得我说的也有道理。领着齐二家的去了。
阿毛走后，我翻出已经收拾好的包袱，暗自思忖着办法。这茫茫千山，出山的路千万条，如果我马上就走，齐天朗一定找不到。我告诉王大娘我要先把包袱送去齐大夫的药庐，王大娘嘱我一会儿回来给我送行，然后笑着将我送出了门。
看着在屋门口挥手的王大娘，心想也没和她正式道个别就感到过意不去。最后只得咬咬牙，抱着娃娃背着包袱上了路。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去过活，前路茫然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