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夜幕
出了村子，我没敢走平时常走的山路，而是绕远向南，再折回北部出山。我也没敢再往乌池方向走，怕齐天朗不死心在乌池等我。想必齐二家的已经把我的问话一字不落学给了他。他虽不明白个中原因，但是猜出一二并不是难事。我不能冒这个险。
平日去乌池，光出山就要耗费半日，今儿在山中饶了远，到了北边的柳汀已经是深夜，城门都关了。我在城外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想在此借住一宿。此家只有一个盲眼的老爹，倒是十分热情。
摘下竹笠，喝着瞎眼老爹给我端上的米汤，身上暖和了许多。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晋嘉！”
瞎眼老爹微微摇头，“去晋嘉要走东边的乌池，怎么会绕到北边的柳汀来。这么着可是远了。”
“我在千山中迷了路，不知怎的就来到了这里。这个地方是叫柳汀么？城中能否租借到马车？不知多少银钱？”我不能一路抱着娃娃去京城，谁知道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如果刮风下雨，岂不连个遮挡都没有？
瞎眼老爹用手摸摸下巴的胡须，“老头我没瞎前倒是一个赶车的，家中用具齐全完好，可以借给姑娘。姑娘只需找个有马的脚夫就能上路。租借他的马匹到晋嘉只需二辆银子即可，到了京城可让脚夫自行套车回来。如若买匹马可能就要贵了，需要五两银子左右。到时姑娘雇佣一个脚夫还得再花钱，不如租借马匹来得实惠。”
“谢谢大爷！去哪里租用马匹和脚夫呢？”
“柳汀城西有个行南走北的车行，姑娘明日可以去那里看看。”
瞎眼老爹领我进到西厢，屋子很干净，像时常有人居住的样子。瞎眼老爹不说，我也不好再打听。
娃娃有些不高兴，在我怀中扭来扭去，小手还在胸前抓挠，可能是饿了。想想，这大半日背着孩子跑路，竟都忘了喂她。把娃娃从胸前的背带中解下，撩起衣襟，娃娃迅速找准了地方，吮吸起来。好在刚才喝了许多米汤，奶水还算充足。
揽着娃娃，我再一次琢磨起来。孩子还没有断奶，我每日都要喝米汤才能有足够的奶水喂她。这到晋嘉路途遥远，路上能有些干粮充饥就不错了，哪能每天喝到米汤。其次是车夫的问题。同行一路，这人品不好可是不成，我的头再次大了起来。
娃娃吃饱喝足，又呼呼睡去，我依着墙壁却睡不着。外面的月亮隐入了云层中，夜色变得朦胧起来。
忽而听到啪啪啪地拍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突兀而心惊。我一慌，扒着窗缝向外看。只见瞎眼老爹刚摸索开门，几个人就冲了进来。这些人吵吵嚷嚷地要饭要酒，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把娃娃从床上抱起来，慌慌张张藏到门后。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不一会儿正屋里传来划拳行令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一些荤黄段子传入耳膜。
“酒，怎么没酒了？老头，拿酒过来。”
“大哥，还是我去吧。这慢慢索索得拿到什么时候。”
脚步声近，门开！屋内一亮！
我躲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高瘦的男子进门就直接奔床而去。拿着油灯对着床底照了半天，然后扒拉出一小坛子酒来。男子端着酒和油灯从地上站起，向外走了两步却又退回床边。我扒着门缝一看，坏了！灯光下，床中央，正是我的包袱。
“大哥，大哥，家里进人了！”男子一边喊着一边托着油灯在屋里搜索。我眼前一亮，看见一张年纪不大的脸。
“叫什么叫？叫魂儿呢你？”又有一个人骂骂咧咧走来。
然后我又看见一个胖子。先见肚子后见脸，整个人往屋里一站，感觉屋子怕要被挤破了。胖子看见我也是一愣。
“出去！”高瘦的男子冲我呵斥。
正屋里有一共四个人，除了刚才见过的胖子和高个，还有一个麻子脸和一个瘦竹竿。几人还没有说话，瞎眼老爹颤颤巍巍站出来。
“只是一个投宿的姑娘，兴宝你就放过她吧？”
瘦竹竿脸小眼一瞥，“死老头你再说我连你一块儿做了。”
兴宝拉过瞎眼老爹，“爹，我大哥还没说话呢，你就别出声了。”
“只是个姑娘，只是个姑娘。你们……”
瘦竹竿冲过来一推，“你个老头吵什么吵？”
“瘦子，你推我爹干什么？”兴宝不高兴了，冲过去打了瘦竹竿一掌。瘦子不服，也回了兴宝一拳。
“你们都反了是不是？”
麻子声音一出，兴宝和瘦竹竿同时停手，只是看彼此的眼光都不善。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四人，这兴宝对他爹倒没有完全丧了良心。只是不知道麻子会怎么对我。我更加搂紧了身前的娃娃。
“兴宝，先把你爹带出去，省得在眼前碍事。瘦子，搜搜她的身上有没有钱！”
看着伸过来的黑爪子，我说：“不用搜了，所有的钱都在包袱里！”
其实也不过些许散碎银子。仅有的一张百两银票我缝在了娃娃的衣襟里，没有敢动。
“大哥，就这么几个破钱。”瘦子把包袱抖了个底朝天，拿着碎银走向麻子脸。
麻子脸嘿嘿坏笑了两声，“把这娘们卖了也能值几个钱，怀里那个小的，直接扔到后山。”
“你们不能这么做啊，伤天害理啊！”瞎眼老爹挣脱儿子的手，在一旁气呼呼地唤，手中的拐杖不停击打地面。“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有出息的儿子。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整日个瞎混就算了，竟然还干起贩卖人口的事来。我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死去的娘哦！”
“死老头，老子忍你半天了，这就送你下去找阎王爷说理去。”胖子操起屋里的一根扁担，朝瞎眼老爹头上打去，瞬间就打出一个窟窿，血汩汩地向外冒。等兴宝反应过来，人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我跟你拼了！”兴宝咆哮着冲上去，和胖子厮打起来。旁边的瘦子见状，按捺不住，也加入了战圈。兴宝以一敌二，渐渐落了下风。麻子看见兴宝很快被胖子瘦子二人制服，想着把我卖掉可以换来许多银钱。终究是不死心，手拿匕首，打算对兴宝痛下杀手。
我抱着娃娃瑟缩在墙角，睁大眼睛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幕，内心纠结不已。瞎眼老爹要不是收留了我，也不会遭此厄难，此刻他唯一的儿子正在生死关头，我却没有能力帮他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犬吠，听着及其耳熟。接着，一个人破窗而入。毛乎乎的头发，手里一把砍柴的斧头，耍地是虎虎生风。麻子，瘦子，胖子松了对兴宝的钳制，一起冲上来，和阿毛战在一起。
我从来不知道阿毛还有如此武艺，我以为他就是一山野村夫，打猎的本事比别人强些。却原来也是个中高手。随着阿毛进来的还有他养的一头大犬，白雪。顾名思义，白雪一身雪白的毛皮，两只耳朵尖尖竖起。一直以来白雪就与阿毛形影不离，这次出千山，竟也带着它。我不知是不是该庆幸，若不是白雪，今晚我就要被人捉去了，娃娃也要与我永隔。这次还真是福大命大，再次逢凶化吉。
几个回合下来，阿毛越战越勇，那三个坏人一起围攻都不是他的对手。最后阿毛大叫一声，一板斧挥倒三人。从开始到战斗结束还没用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日，阿毛绑了三人送官查办，我则留下来料理瞎眼老爹的后事。兴宝的伤不是很重，还没有到断腿断脚的地步。等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已经是两日以后了。问了阿毛，才知道他这次是特意出山找我来的，一路上还多亏了白雪机灵的鼻子，才使得我和娃娃有惊无险。
齐天朗已经回去临城，临走前告知阿毛，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我警告阿毛他若是敢给齐天朗通风报信，我就带着娃娃和白雪走掉，让他从此再也找不到我。阿毛自是害怕，忙不迭点头应允。
我们最终买了一匹马，由阿毛做脚夫，套上瞎眼老爹家的车，带着白雪向晋嘉走去。半路的时候发现一直跟着车子的兴宝，所以一行又变成三人一娃一狗。
每每挑帘看着外面的两个男人一条狗，我就心中腹诽，怎么一个丫头没找到，倒找了两个保镖。是不是我也应该换身男装配合一下。不过想到我穿着男装奶孩子，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