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五章 雪祸
东程的冬天依旧是冷的，下雪的夜晚尤其如此。屋内的炭火烧的很足，可依旧抵挡不住指间传来的寒意。望着倩儿忙碌的身影，心头一阵暖流涌过。
“倩儿，不要忙了，咱们坐下说说话。”
倩儿回身，眉眼间俱是温柔。在锦被里放好一个暖脚炉，倩儿走过来坐下，“姑娘！”
“每次你这么喊，我总是会想起你说的那个和我长相仿似的依依姑娘。过来和我说说你们姑娘吧。”
倩儿可能是见我还不相信她，神情有些忧郁。“最后一次见我家姑娘是一个夜晚，她被几个黑衣人劫持，如今已经两年多了。”
想起那个疲于奔命的夜晚以及随之而来的彻骨疼痛，心里一阵难受。还真是不能回想呵！我笑一笑，“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两年过去了。倩儿今年多大？你觉得兴宝人怎么样？”我转移话题，如果我没记错，倩儿今年正好双十年华，这在古代，已经算是晚婚了。
倩儿羞答答地低头，脸上一抹可疑的红云，“姑娘说什么倩儿不懂。”
“你既不懂那就算我白说吧，前儿世子说兴宝一男子总这么守着娃娃也不是事，正要派他外面去效力，还说想把管家周顺的二妹妹许给他。你既不愿意，那正好顺了世子的安排。”
“姑娘……我愿意……”倩儿拉着我的衣袖，神情有些紧张，抬脸看见我悠闲自得的模样，又忽然松了手，“姑娘就会骗我！逗我很好玩么？”
我笑了笑，心想，不骗你怎么能让你说出心里话？因为矜持反而让相爱的两人不能在一起，耽误了自己也浪费了光阴。我们没有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可以虚度。我看着倩儿，“相爱就在一起吧，多少同床异梦的人不知会怎样羡煞你。”
倩儿神情凄楚地看着我，“姑娘你……”
“别姑娘姑娘地叫，被多心人听了是要误会的。我现在很好，不想节外生枝。”我看着倩儿的眼睛，怎么说我的名字都是入了官府户籍的，不得不防。只要我一天不承认自己是陆依依，齐域澈就拿我没有办法。
倩儿想必也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点点头。我再笑，“要嫁人了是喜事，应该高高兴兴的。”我拍拍她的手，站起身，“今晚咱们一起睡，给我说说你家姑娘的事。”
门扉响动，小红搓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夹带进一些雪花。“今年的雪下得好大啊！真冷！”倩儿走过去拍打着她发上身上的残雪，问道：“小姐睡了么？”
小红小跑几步奔到暖炉边，搓搓手，搓搓脸，“睡了，可香甜呢。”说完看一眼倩儿，嘴边带着一抹笑，轻声低语，“有人托我告诉姐姐，天寒地冷，夜晚留心，不要冻着了。唉，这有人惦记的感觉真是好啊！”
倩儿轻捶一下小红的肩，“就你的话多，原来觉得你挺明理懂事的，原来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泼皮性子。”
“奶奶您看，我这里什么还没说，倩儿姐姐已经开始怪罪我了。早知会遭埋怨，今儿就不该传这话，以后我断也不会帮这忙了。”说完，嘟着个小嘴，万分委屈地看着倩儿。倩儿笑着去哄她，“好了好了，姐姐我说错了话，现在给妹妹赔礼还不成么？”
看着小红和倩儿我摇摇头，“今儿也怪冷的，咱们都早早歇吧。小红你不用守着我，倩儿今晚陪我一起睡，我俩说说话。”
小红笑一笑，“我就知道倩儿姐姐进府我能偷懒。姐姐是不知道，这半年奶奶嘴上虽没说，可心里没有一日不惦念，如今总算是如愿了。只是不知我能清闲几日，我估摸着奶奶过不了多久就回给姐姐指婚，到时又剩我一个人了。”说完轻叹一声。
我用手点了一下小红的额头，“就你人小鬼大！要不要也给你指个婆家？”
小红笑着跑开，“我的好奶奶，还是让小红多伺候您几年吧！”跑了两步又停下，看着我说：“差点忘了，爷让我告诉奶奶，说有事要出去些日子，还烦劳奶奶照顾有喜的三姨娘。”
“你什么时候见的世子？”
“就是刚才回来的时候，我还纳闷呢，爷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进来亲自告诉奶奶呢？”小红有些奇怪地说，然后又用悲悯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没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程逸臣一定是见我和倩儿在屋内谈话所以才没有进来，也许他是听到了什么不喜的话了，随他想去吧。
和倩儿躺到床上，踩着暖和的脚炉，身子才不那么冷了，慢慢缓过来。倩儿不停给我说分别以后的事情，齐家的事情，齐域澈的事情。
清晨，嘱咐小红给绮梦送去了两只上好的人参，同时还请东程最好的大夫当场验过，安胎的药也是叫绮梦自己的丫鬟随老大夫去取来煎的。穿越前看过了那么多的小说电视，深知这种时候还是躲得远一些比较好。无奈程逸臣偏看不得我清闲，把这块烫手山芋丢给我人不就不见了，我现在是想寻他也不得。倩儿的事情还没有给他说，什么时候给兴宝他们完婚以及完婚以后住在哪里都是个问题。还有娃娃，看来得寻一个新的教导嬷嬷了。
昨日一场数年不遇的大雪，整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对于穷人，这可不是什么赏玩的好日子。听倩儿说，她原来住的那个地方有很多房子都年久失修，有些甚至龙骨都朽掉了。这洋洋洒洒一夜的雪，说不准多少人会流离失所。唤上兴宝和倩儿，以及两个小厮，熬上一大锅热粥，带上些馒头小菜，两辆马车踏着薄雾出了府门。
沿途不少忙于清扫房顶积雪的人们。城区内的房子都还好，比较结实。越向城外走，房子越破旧。快走到倩儿住的地方的时候，嘈杂的声音开始响起来，间或有几声哭号，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深深刺痛人的耳膜。
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歪歪扭扭倒掉了许多房子，还有一些也是摇摇欲坠。人们忙着从倒塌的房内扒拉着粮食以及救命的银钱衣物，还有一些则趴在来不及跑掉被砸死的亲人旁哭泣。我握了握倩儿的手，这半年她就住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地方。齐域澈给她的以及我让兴宝接济的银钱并不少，可她没乱花过一分。
“我下去就好了，姑娘您身子寒凉，就别去了？”倩儿抽出手就要向车下跳，说完又扭头皱皱眉头，“倩儿失礼，应该称呼夫人才对。”
我回握住她的手，“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下了车，相携向人群中走去。兴宝和两个小厮忙着从马车上向下卸东西。
“姐姐，姐姐。”几个身量不高的孩子看见倩儿，朝着我们跑过来。瘦弱的身板，一阵风似乎都能吹倒。“姐姐昨天不是被哥哥接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怯怯地问，说完又用眼角瞟了我一眼。
“这个姐姐长得真好看，衣服真漂亮。”一个扎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儿摸着我的衣服，奶声奶气地说。
“小朱，不要动人家的衣服，弄坏了咱们赔不起。再说这不是姐姐，是阿姨！”刚才的高个男孩大声呵斥。
“倩儿姐姐，倩儿姐姐，我爹他被砸到房子里了，叔叔们说我爹死了。你告诉我，他们是骗我的对不对？”另一个矮一些的男孩儿抹着眼泪问倩儿，倩儿低身抱住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场罕见的大雪，造成了多少家的妻离子散。难怪说天若有情天亦老，果然苍天是最不顾念百姓的无情人。掏出在冰城积攒的那些银子，给灾民购置了米粮衣被，又足足施了十几日的粥，因为雪灾引起的混乱才算过去，而年关也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