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沉沦
那日过后，齐域澈果真不见踪影，我也搬回了别庄。夏桃和秋雨本不想带上，无奈二人说什么遵从王爷之命，在王爷回转前一定会照顾我妥妥帖帖，舒舒服服。反正那园子空旷，留几个说话的人也好。
一日有人来访，看着拜帖感到有些奇怪。程逸臣不在西北对抗轩辕轻痕，来小茁园做什么？而且还是大半年之后。现在才想起我这个皇帝赐婚的媳妇么？
刚走近大厅，一个稚嫩的声音使我浑身一震，快跑几步进去，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女儿。那个小人个子又长高了许多，娇嫩似水的脸庞上一对黑葡萄般的眼睛正顾盼神飞。一旁兴宝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倩儿，满眼全是幸福。
“娃娃！”我快步冲过去，在她的小脸上印下无数个吻，然后搂着她再不松手。娃娃娇嫩的小手环着我的脖子，轻轻唤道，“阿娘！”我的眼泪如断了闸的水宣泄而下。
“我把孩子照顾地很好，你大不必哭得这样伤心。”程逸臣的声音自头顶而下，然后一双手扶着我的臂膀站起来。
我不着痕迹摆脱他的碰触，擦干脸上的泪水，搂着娃娃又亲了几口，才唤过秋雨。“带小小姐去沐浴更衣。”而后又看向兴宝和倩儿，“倩儿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你们也和秋雨去吧，晚上我们姐妹再好好说话。”
面对程逸臣，态度就不似以前那么熟络了。“多谢王爷这半年照顾娃娃，洛洛感激不尽。谨以此茶代酒敬王爷一杯，聊表寸心。”说完端起茶盅轻抿一口。
程逸臣端起茶盅却没有喝。
“怎么？王爷觉得这样的感谢过于浅薄了么？可惜洛洛乃一浮萍，实没有更加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表达我至诚至真的感激！”
“如果我说你有呢？”程逸臣目光咄咄地看着我。
“如果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宝贝，那现在这宝贝也已经被别人抢夺了。”我冷笑一声，“王爷不也曾经有个宝贝？洛洛很想知道您拿她换了什么？”
程逸臣没想到我问得这么直接，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五座城池！”
“果真是好买卖！洛洛受教了。不知王爷这次的买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程逸臣的眸子一暗，“够五千兵甲使用的被服、武器和银两。”
我的内心如波涛汹涌，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平静，“如果我是他，不会这么傻！”起身对程逸臣深施一礼，“洛洛谢过王爷对我们母女的照顾，也恭喜王爷得偿所愿！如今洛洛再不欠王爷什么，从今后各奔前程，再、无、瓜、葛！”
说完，起身看着夏桃，“送客！”想着这个曾经乱我心思的男人将我出卖，不可说不痛心。
程逸臣什么话也没有说，起身向外走去，在一脚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我以为他想说些什么，结果他却头也未转，大踏步走了。
“倩儿，你和兴宝也是要做父母的人了，要为自己着想，为孩子着想。从今后只为自己活，再不为奴为俾仰他人鼻息。……我的意思是你们最好在外面做个小本营生。万一哪一天我离开王府，也好有个照应。……这是齐域澈送的一些首饰，还有一些银票，你一并收好。……还有不要让人知道你们的落脚之处，如果我想找你们，我会在城门口土地庙的佛龛下留一张字条。……防着府里的暗卫，切记，切记！”
彻夜相谈的第二日，倩儿与兴宝离开了别庄。走得干净而不留遗憾。我不想有人陪我老死在这个牢笼里。外面的天地远比我们可以想象的要美好。至于娃娃，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她，哪怕这要付出我的生命。如今，我搂着她娇小的身子，听着她稚嫩的呼唤，“阿娘！”幸福已在身旁。
小茁园的荷落了，只剩一池枯叶。娃娃歪坐在我的身旁，轻轻问，“阿娘，你在看什么？”
“看荷花！”
“荷花已经没有了！”
“荷花还留在我心中！”
萧瑟的秋风吹起，漫步于满地黄叶间，娃娃和我小手拉大手。“阿娘，叶子为什么会落下？”
“那是因为它们要回到树妈妈的家！”
“娃娃的家在哪里？”
“……妈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摸摸娃娃的头，想了想说。
第一场秋雨洒落的时候，畏寒的我已经偎在暖炉旁，“阿娘，昨天来的阿姨为什么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柔嫩的小嘴嘟起，一向感情淡漠的娃娃很不高兴。
我搂过娃娃，捏捏她的小脸，“那是她跟阿娘生气，口不择言！娃娃当然有爹爹！”
“阿娘，我的爹爹是谁？”娃娃仰着头，睁着求知的眼眸问。
“他是一个大英雄！”
“爹爹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看娃娃！”
我勾了一下她的鼻子，“爹爹在打仗，所以很忙！”
“爹爹长什么样子？”娃娃继续。
我沉思了一下，“个子很高，很帅！”
“穿着盔甲么？”
“嗯！”
“披着斗篷么？”
“对！”
“腰挎宝剑么？”
“是！”
“眼睛大大像我一样么？”娃娃锲而不舍。
“没错！像娃娃一样，眼睛大大黑黑的，很漂亮！”
“阿爹！”娃娃忽然大叫一声，向我的身后跑去。
扭头，迎面而站的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披风，只头盔上一缕红色的缨络，满面风霜却依旧掩不住眉目的豪情。娃娃此刻正搂抱着来人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叫，“阿爹！”
我忽然有些头痛，抚着头不知如何开口。
齐域澈怔愣了半天，而后摘下头盔，慢慢蹲下身子，娃娃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顺势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你是我的阿爹对不对？你来看娃娃了对不对？阿娘说阿爹是一个穿盔甲、披斗篷、执宝剑的大英雄，阿娘还说阿爹和我一样貌若天仙，你一定就是我阿爹了对不对！”说着说着，娃娃把头窝进齐域澈的颈窝里，小手还习惯性抓着他的头发，“阿爹，娃娃好想你！好想好想！漂亮阿姨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可是我知道我不是！你为什么不来找娃娃和阿娘？你是不是有了漂亮阿姨就不要我们了？”
齐域澈抬头看了看我，然后拍拍娃娃的肩，柔声说，“阿爹怎么会不要娃娃和阿娘呢？阿爹也想娃娃，也是好想好想！阿爹也想你阿娘！可是你阿娘生我的气，不理阿爹了，娃娃说怎么办呢？”
听见齐域澈的话，我微微皱了皱眉，他这是在诱拐证人！
“不会的，阿娘不生阿爹的气。”娃娃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而后对着齐域澈的耳朵好一阵嘀咕。
也不知道娃娃给齐域澈说了些什么，只听得齐域澈眉开眼笑。我瞪了娃娃一眼，真是个见色忘母的小东西。
“下来！”我怒目而斥。
娃娃使劲儿往齐域澈怀里钻了钻，不肯动。
“有气你对我发，别吓坏孩子！”齐域澈更紧地搂了搂娃娃。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是谁害我们母女如此。
“阿爹饿了，娃娃陪阿爹吃饭去好不好？”齐域澈一手抱着娃娃，一手夹着头盔向外走去，根本没问我同不同意。
看着娃娃渐渐进入梦乡，我走回我的屋子，却发现齐域澈还在。
“你怎么还没走？”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陆依依，你有些残忍哦！”齐域澈显然已经梳洗过，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还在滴着水。
我白他一眼，“我又没有让你骗小孩子？”
“就算是骗，那也是善意的欺骗。我敢说你从没见过娃娃像今晚这样，这么快乐！”
我咬着下唇，不置可否。
齐域澈走过来，揽着我的肩，“我愿意给娃娃一个家，做娃娃的好阿爹。只要你同意，这些唾手可得。”
也许我真的应该考虑齐域澈的建议，娃娃今晚开心的笑脸，确实是我从未感受过的。以前的我，也许太执着，执着到不肯给自己一个付出的机会。
我神思恍惚，直到齐域澈的手搭上我的手腕，才转醒。“你做什么？”甩开他的手，我走到床边。就算想通了一些事，可是面对齐域澈还是有些不自在。
齐域澈跟过来，神情有些沮丧，“怎么没有？”
“什么没有？”我不懂。
齐域澈再次拥住我，在我耳边说，“明明做了那么多次，怎么你还没有怀孕？”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用力去推他却推不动。齐域澈一边把我推到在床上一边解我的衣扣。“依依，给我生一个孩子！”
我的头哄地一声爆掉了，连挣扎也忘记。生……生孩子！没有这么快吧？什么时候开始，我和齐域澈也能谈论这么私密的问题了？我不是恨他恨到要逃走，他不是总怀疑我接近他有目的？难道身体背叛的结果就是心灵的背叛？我不懂。
等我感到一个异物进入我的身体，这个问题已不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