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七十一章 戴望山
轩辕轻痕给我留下了一匹小马以及一些粮食，可是却没有一个称心的帮手。他这是想要我知难而退，我却偏偏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毛和苏冠兰不知被他用什么方法困在了军中。那绝尘而去的骏马蓝颜不久便消失在茫茫天地间。身前的空地上还有昨夜残留的灰烬，身后的丛林却只余山风呜咽。莽莽雪原，一人孤寂无望。呆呆伫立许久，直到身上的血液变冷，才收回远目，眼下只能靠自己了。强压胸口不适，拉着那匹小马，一步步走进被冰雪环绕的丛林。
以后的几日，白天在丛林中踏雪而行，夜晚就找一个背风的山洞蜷缩着休息。渴了融雪而饮，饿了吃些如石头般坚硬的馒头。好在这片雪原野兽全无，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想想，当时也许不该夸下海口。平日连本地人都绝少进入的丛林，我一个怀孕的女人闯进来还真是有些找死。但我感觉齐域澈应该还活着，就隐匿在这某个我看不见的深处。
今晚，天上的月亮很圆很亮，映衬着四周一片明晃晃似水晶。费了半天的功夫才燃起一堆湿柴，徐徐上升的青烟熏得人难受。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却很干净，我在地上铺了一块毛绒绒的毯子，然后裹紧了身上的狐裘。这还是程逸臣以前给的，轻巧却很保暖。东程的冬天虽不似北方的干冷，可潮湿却无处不在，这件披风最是防寒防湿。脱掉脚上已经浸透雪水的鹿皮靴子，放置到火旁，才发现本来白嫩的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还有几处红红的冻疮，并且有扩大的趋势。
简单吃了点肉干喝了点水，肚子忽然如排山倒海般痛了起来。其实白天肚子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痛，现在的感觉更加严重了，就像两根肠子扭着劲儿在打架。虽可以忍受，却又痛不欲生。冷汗不一会儿浸湿了衣衫，顺着额前的头发滴滴答答落下来。
野兽会在月圆夜对月嚎叫，男女会在月圆夜荷尔蒙激增，而今晚的圆月意味着我要失去一个孩子么？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对孩子的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却是爱这个孩子的，这是每一个母亲的天性。紧紧握住双手，指甲一点点嵌进肉里，同时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昏睡过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昏睡意味着死亡。忽然有一点点后悔，如果不是自己的执拗，怎么也能保住这个孩子吧。可是现在齐域澈生死未卜，连孩子也要去了。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还没让你享受这个人间的璀璨就要失去你了。”抚着疼痛逐渐加剧的肚子，我喃喃自语。“每个孩子都是堕落人间的天使，我的宝贝，这么快你又要回到天上去了么？”眼泪多么不想掉落啊，可是怎么忍也忍不住。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孤零零死在这个山洞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黑影冲了进来。我以为是头大熊，赶紧用仅存的气力向内缩了缩，虽然我知道这只是自欺欺人。却没想那只大熊对我似乎没有恶意，扶起我然后覆掌在我的后背，一股热流渐渐绵延至四肢百骸，缓解了如波涛般的疼痛。
这时我已经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人，而且一定是我认识的，否则不会一进来就直接帮我。怎么说呢？应该是运功疗伤吧，这可是损耗自身的行径。
“你是谁？”肚子不那么痛了，精神也好了很多。身后那人见我好了，二话不说起身向外走。我挣扎着爬起，却不及那人速度，只得哎呦一声，假意跌坐回去。
“你怎么了？”那人快步跑回，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我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腰不松手，威胁，“你答应我不离开，否则就一直挂在你的身上不下来。”
“依依，不要胡闹！”
我执拗得摇摇头，“不要！你明明知道人家来找你，为什么还躲藏着不出来？”
“我……”
我捂住齐域澈的嘴，把他的大手放到我的小腹，那里忽然一跳，那是孩子的胎动。“依依，你……？我……？”
“嗯，我们有孩子了！”重又扑回他的怀里，还是有一些温馨的感觉。其实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有一个温暖的家，采菊东篱下。
山洞外呼啦啦人仰马嘶，破坏了我俩的重聚。“齐域澈，今天还看你往哪跑？快出来受死吧！”那是轩辕轻痕的声音，我惊恐地看一眼齐域澈。脑筋却飞快转了许多圈，继而一切都明白了。我不过是猎人放入陷阱的一个饵，齐域澈则是要被捕捉的猎物。如果不是今晚的突发状况，齐域澈也许不会这么轻易被引出来，原来是我害了他。我的脸色煞白，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愧疚不已。
“没事，没事！”齐域澈轻拍我微微发抖的身子，摘下了狐裘斗篷的维帽。“我去去就来。”火光映照下，那星眉剑目原来是这样的夺人光彩。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去，我的心都慌了，一跃而起也冲了出去。
朗朗的月光下，一小队约十人围成一个半环，手执弓箭直指齐域澈。为首赫然就是轩辕轻痕。
轩辕轻痕轻抚额角，微微一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肃王这么多情！看来我这饵料下得很是足够啊！”
“有情总比无情好。三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也一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当年若不是受伤，你以为打得过我？更不要说你已经在戴望山中躲藏了二十多日，身心俱疲！刚才还为了救人耗费了大量内力！现在的你，恐怕连我手下的这些干将都打不过。你以为这次你还能如愿而逃么？”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既然你这么笃定，那就来吧。”说完，齐域澈一个飞身进入战圈，轩辕轻痕稍一错身，两人对打在一起。
看着眼前衣袂纷飞的两人，我的心开始发凉。短短的几分钟，却感觉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不知道去帮谁又该帮谁，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方受伤我都不愿意看到。一个是我曾经爱的，一个是深爱我的，岂一个乱字了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化为无形。
这一切思考不过须臾，那边却似分出胜负。两人双掌对过，各自向后退了几步，齐域澈强撑着不倒，可被唇瓣流下的血出卖。轩辕轻痕貌似好上一些，毕竟没有吐血。我看看周围的弓箭手，一个轩辕轻痕已经这么厉害，再加上周围这些暗人，齐域澈怕是在劫难逃。既然已成困局，就由我来打破平衡吧。事情虽不由我而起，由我终止也算还了双方的情。想毕，我掏出腰间暗藏的匕首，横在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