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我在祢园住了两天。逛李粤以前的书房，在书房翻到了几本并不出名的杂志。
让我惊异的是，杂志的封面人物居然是李粤。各种各样的李粤都在杂志封面微笑，笑容有些痞，眸子却专注有神，全无那种凉飕飕的味道，像黑钻石，熠熠发亮。杂志上的每个李粤左耳都戴了钻石耳钉，一身青春气息十足的休闲打扮，很是夺人眼球。
“这些都是小粤念书时候拍的。那时候很多杂志社邀请他做封面模特。”李老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要是喜欢就把这些杂志带回去吧。”
我正要拒绝，忽然发现其中一本杂志露出不和谐的一角。手轻轻一捻，一张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李粤的手机墙纸屏保是一张女人的照片。
他换过很多个手机。每次一出新款，他的手机也迎来了更新换代的命运。而每一款手机，都会下很多美女墙纸。基本上都是不出名但是的的确确相当漂亮的女人。此刻我看着手里拿着的这张照片，回想之下，忽然想起他的手机里那个屏保墙纸换来换去都是某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以墙纸的方式，被李粤很巧妙地混杂在了一大堆美女墙纸里面，那么不惹人眼。
如此费尽心机的隐藏，如此珍而重之的设成墙纸。如此——如此被他不露痕迹的存放在心底。
我玩味地看着照片背面，两个一笔一划勾勒的楷体：殷诺。
名字被一个桃心包围着，桃心旁边，是一张大头贴。李粤和那个女人脸贴脸，笑得不知今夕何夕。
再一次见到苏毓珉是好多天以后。
具体是多少天，我不大清楚。因为我忽然想不起上一次见他是几号。只记得那天的星巴克里，李粤身边那个杨萌，有一双葡萄样的漂亮眼睛，看起来青春气息十足。
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网上报纸上找房子。房价飙升得厉害，看得我眼睛冒绿光。靠淘宝店铺的收入和刚毕业那几年的一些积蓄，付首付还有点成问题。好在今年淘宝的信誉做上去了，有了不少回头客，订单越来越可观，以后的月付款倒是有了着落。
苏毓珉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遥远，中间像隔了半个海域，给我一种万分陌生的感觉。
“归晚，有没有兴趣买房子？我有个搞房地产的朋友，最近推出一批比较实惠的经济房，给我留了几个内部价名额。”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心里有些警觉。我找房子的事李粤都不知道，苏毓珉怎么……
苏毓珉在电话那头笑得有些瑟瑟的，“归晚，没必要那么提防。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帮朋友的忙。他资金周转不开，眼见着开盘很久都没有售出多少，急红了眼，这才叫我帮帮忙。所以我顺便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处理掉一套。”
“我考虑一下。”说是考虑，但是想到所谓的内部价，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出门。
苏毓珉说的经济房在郊区一带，我赶过去的时候，苏毓珉在小区门口等我。打扮得人模人样，举手投足都是优雅风流。
“来了？”他见了我，微微一笑，皮鞋将刚刚扔下的半截烟踩了，斟酌了半天，才说，“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房子。”
我一进去，就知道这所谓的经济房一点也不经济了。小区里面有高尔夫球场，健身房，台球馆，咖啡厅，娱乐场，大型音乐公园，游泳池。设备一流，而且楼盘单从外表看就冒着铜臭，华丽丽充满了烧钱艺术。
苏毓珉紧挨着我，不疾不徐地跟着我的步子，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缠绕在我的发间和后脑勺。
“你开什么玩笑？”我有些生气，“这个是经济房？没事消遣我呢。”
苏毓珉笑着，轻轻说了个底价。然后才取出一套钥匙，指指某一栋，“要不要进去看看？内部精装修，很不错的。”我早在他说出底价的时候就怔住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可能这么低的价格？”
他笑睨我一眼，“做这行的，往往是翻倍赚钱。你不知道吗？走吧，看看里面。”
我们看的是一套单身复式公寓。很是精致漂亮，楼上楼下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平米，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郊区有名的市内森林。采光度很好。
我问苏毓珉，“真的可以那个价格拿下来？”
苏毓珉‘嗯’了一声，走神的靠在窗前，眼睛望着远处。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
不等我说话，他立刻又哦了一声，回味过来了，“当然是真的。我在你对面也买了一套，用来度假用。”他随意指了个地方，“刚刚交钱，手续还没办好。你决定了要买的话，我可以顺便帮你把手续一起办了。”
我有些犹豫。“你也……”
“我说了，是当度假用。”他语气放低，“一个月两个月我也未必会过来一次。”顿了顿，“所以，你并不用担心会天天看到我这张让你生厌的脸。”
不等我说什么，他忽然转身，大步离开。
某一天李粤吃饭的时候忽然对我说，“我怎么觉得家里东西少了？感觉空了点。”
他的敏锐感觉让我叹服。我有陆续搬过一些自己的东西出去，而那个时候，往往他很不巧的不在。我想着是不是现在和他摊牌。
“李粤。”我问。“上次说的……”见两个孩子都放下了餐具，望着我，我说得含蓄了些，“那些协议，你拟好了么？”
李粤一筷子鱼香肉丝已经递到了嘴边，闻言定定地看了我几秒，才把肉丝扔回碗里，“没这么快。张博涛被我踢了，最近还在招律师。那事儿等招到再说。”张博涛是他比较信赖的一个私人律师。想必是李粤忌恨着他在老爷子面前说漏嘴的事儿。
“怎么，等不及了？”
“还好。”我帮小家伙们剔着鱼骨头，“只是觉得耗来耗去挺没意思的。对了，我最近买了一套房子，在绿水滩那边。”
李粤对两个孩子各说了一句我爱你之后，才注意到我的话，“那边的新楼盘吗？我上次看了下宣传资料，还行，正考虑要不要给宝贝儿买两套。你买的多大的，如果是给小宝贝们的话，买两套复式公寓差不多了，想必以后她们也不会常住。如果是买给我们一家人的话，就要买大点的。我和你最好各自拥有一个书房，然后要准备两个公主房，再大些，公主们就要分开睡觉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没想到李粤会这么自作多情地把他自己也算进来，他难道觉得离婚之后还要和我们住？
“我只买了一套复式公寓。没把你算进去。”我打断。
李粤蓦然住口。脸色忽然不好看了。盯了我半晌，最终什么话也不再说，顺手捞起两个女儿回房。
“爹地，没吃饱。”两个都不依了。
“别吵。”李粤难得地呵斥了两个女儿，然后小家伙的脸忽然就跨下来了。我不放心，几下收拾了碗筷，又做了两份莲子羹，用李维诺和宁言诺的专属天使小碗盛了，端着进去。
李粤半躺在卧室里玩网游。李维诺和宁言诺一人抱了一袋零食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时而呀呀叫两声，甚是兴奋。
“别把小孩带坏了。还有，吃零食不好。”我对着李粤的后脑勺说。
“妈咪，”宁言诺笑呵呵地将怀里一袋薯片递给我，“爹地说这个是赏给妈咪的。”
我招呼她们过来吃莲子羹，李粤却抢了先，一口一碗，然后才淡淡地下逐客令，“偶尔吃零食是一种很好的消遣，你管我女儿那么严格干嘛。没事别打扰我们父女培养感情。”
心里忽然憋了一股火。我真有种把这个欠揍的男人剥皮抽筋的欲望。于是我说，李粤。
李粤没理我。按键盘的手却微微停下。
我说，“那个殷诺真漂亮。”
李粤回头，冰冷的目光剜了我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不多时又是键盘的噼里啪啦声，较之之前更猛烈。我静静地看了他的背影很久，才一扯唇角，带上门离开。
一出来，忽然觉得心扑扑直跳，连带着有钝顿的疼痛。心里某个角落，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