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巫医陷在褶皱中的双眼忽然睁到无限大，他看着双满，双满也在看着他。
“双满，你……”竹浓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沉默了下来。
双满直直看着巫医，又道：“阿浓，可否让我和巫医单独说会儿话？”
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出现在三人中间，竹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巫医便静静离开。巫医即刻将藏在喉中许久的话脱口道：“为何会这样？你为何变成这样？”
双满轻笑一声，道：“拜你所赐，我成了灵魂，不过我现在不打算跟你算账，只是有些问题我要你如实回答。”
巫医不禁喉咙干涩，“什么问题？”
双满道：“你写信告诉皇上我死了，是否因为你已知道什么？”
“是又如何，你已成了亡魂，此事已经与你无关。”
“是吗？我死之前你不打算告诉我，我死了之后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那我是否该说你过河拆桥？你本就是想要利用我的死去确认一些事，现在你的心中已有答案，却要这样对你利用过的人吗？”
“你在这个世上只是一个过客，我招来你的魂魄，又了结了你的生命，而你这一次的旅程已经完了，为何还要关心这些事？”
“哼，那我岂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换做他人我不知道会怎样，不过既然你碰上我，我不会答应只在这一世做个过客！如今我就是叶双满，叶双满就是我！当年叶将军一事我已有所头绪，如果你不想此事被封存起来，那就需要我。”
“你知道了什么？”
“老皇帝……”双满只说了这三个字，巫医面上的防备瞬间剥落下来。
四十三 做猜测，说过往
双满告诉巫医她对当年的事已经有所头绪，并且说了“老皇帝”三个字，不过她所知道的事情只有老皇帝诡异的笑容，其余都只是猜测，然而当她看到巫医的表情之后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巫医听完双满所说不禁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随后紧张地进了双满尸体所在的房间。他关上房门燃了烛火，急忙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双满道：“我所知道的只是猜测，该是你告诉我知道的事情才对。若是我没猜错，你已知晓事情始末，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去证明”，巫医不语，双满又道：“现在我是魂魄，可以随时随刻去任何地方，甚至探知任何人的私密之事，对于你来说，这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吗？”
正如双满所说，巫医听完此话的确露出了满脸的求之不得。他捧着手中的刀终于说道：“你可还记得在明净寺竹林和在国都袭击过你的黑衣人？”
双满补充说在隆城宅院也有过一次，巫医微有吃惊，而后继续道：“在明净寺之时老夫就发现这群人与宫里有关，所以在国都有人刺杀你的时候我便趁乱往那些黑衣人身上撒了些粉末，并借此找到了支配这些黑衣杀手的人。”
“什么粉末？谁支配了这些杀手？”
“一旦沾染上这些粉末，就会留下一种强烈的味道，不管如何清洗都不易去掉，而这种味道只有老夫长期饲养的虫子才闻得出，一旦闻到，它便骚动不已。那时你被刺杀，皇上带头来看你，其余朝廷官员也随后而来，这便刚好给了老夫这个机会一查究竟。没想到，竟有两人！”双满看到巫医的表情，那似乎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两人，他微微皱眉说道：“一人是当朝丞相，一人是当朝皇帝！”
双满不禁意外，再回想当日之事，不禁明了，道：“当日我让阿浓撒布谣言说我失忆，就是想引了那个幕后黑手来看我是否真的失忆了，没想到第一个来探我的人是皇上，而我们却根本没想到此事与他有关，现在想来，原来事情从那时便已经明了了。”
巫医点头，道：“说来可笑，老夫随便探听了一下当年的事情，那些真相竟像发生在我面前一般全部浮现在我脑中，而这些事情却从来没人想到过。”
那样的猜测已经在双满见到老皇帝诡异的笑容之后在脑中演示了一整遍，双满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之前从来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跟老皇帝那样慈善的老人有关。她对巫医说道：“其实我靠着现在这样的形态在刚才老皇帝进来看我的尸体时跟了进来，却没想到会因此看到他的笑容，看到我真的死后那种发自内心的森冷笑容！”
“什么，你……”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在我脑中冒了出来，又恰好凭着我这么多年来‘阅览众书’的经验，当年的事情似乎就那样串联了起来。”双满那样说着，就似看着一本阴谋之书一样，事情一件件连接起来，而后成了过往。
双满如同亲身经历了当初的事件一般，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她所猜测的过往就那样展现在眼前。
当年泗国皇帝登位不久便忙于肃清朝中的反对势力，然而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会留下先帝手下的两个重臣，并依旧保留他们的职位，也就是当朝的丞相和叶将军。
随着朝纲的稳固，身居要职的丞相和叶将军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职权有一丝影响，两人也就真心向着如今的皇上，并全心全意为国效劳。
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就迎来了边疆的旱季，而此刻的两国纠纷陡然在新皇登基的这一年演变成了战事。边疆境况危机，泗国皇帝在阅读着前线传来的战报之后寝食难安。而后，早朝之上，皇帝谈及此事，重臣纷纷表示要派兵支援，切不可失了边疆之地。
皇帝抬眼看向朝堂上的各位大臣，甫一问谁愿意带兵出战，谁知却是鸦雀无声。就在皇帝痛心难过之时，叶将军站到大殿之上面对皇帝说了“臣愿出战”。叶将军此话一出，朝中上下皆松了口气。皇帝知道叶将军善战，是员猛将，当下喜出望外，即刻发了命令让其带兵前往边疆。
叶将军是怀着护国之心前往前线的，谁知，他正无形地步入一个圈套，一个怕他功高盖主、起兵谋反的阴谋中。他终究没有从“前朝重臣”这个身份中被释放出来，他依旧被划入了反对派的那一行列。
而后叶将军出战边疆，很快便大败敌军，几番厮杀之后已让敌国不敢轻易出兵。眼看胜利在望，敌国已打算就此议和，谁知一份告密函送入敌军手中，叶将军所有军事部署全部泄露。
第二日敌军来犯，竟就此把叶将军逼到山坡，最后一箭穿心，直到死都不明白战况为何会突然逆转。
之后泗国皇帝亲临边疆，拟好了议和书结束了这场战事。他看着叶将军的尸体满心欢喜，他宁可每年都失去大量钱财与瑞国和平共处，也不愿一个功臣让他夜不能寐！
当双满如同叙述一个故事般把事情的过往讲述完的时候，屋外已经停止了电闪雷鸣，而四周陷入了无尽的死寂，就如同她的心一般。
巫医在整个过程中不发一言，他所猜想的经过跟双满所说所差无几。当事情的真相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仍不免一阵心寒。
双满看着面色凝重的巫医不禁开口打破沉寂，问道：“我说得是否大抵正确？”
许久巫医才抬起了眼，他看着双满道：“大概就是这样，然而你不要忘记这件事还牵扯了丞相和一惠，而且皇上如今还抓了莫正鸿。”
双满一听忽而亮了双眼，急忙道：“你快告诉我关押莫正鸿的地方！皇上将他收押，说不定今晚会去审问他。”
“可是，你……”
“可是什么？如今谁都看不到我，况且我都死了，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双满讲得对，她已经什么都不用怕了！巫医这才点头，将关押莫正鸿的地方告诉了双满。眼看天色已晚，双满只希望今夜有所收获，离开之前，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对巫医交代道：“巫医，此事不要告诉阿浓。”
巫医面有为难却只好点头答应。
走出屋外，适才的电闪雷鸣已经全然消失，而那一场雨也终究没有落下。飘荡在这样一个躁动不安的宅院里，双满不禁希望降一场大雨结束这里的干旱，结束这一切谜题。
按照巫医所说的方向，双满来到了后院僻静的破屋，那儿烛光昏暗，有看守在门外放哨，她不知道屋内除了莫正鸿是否还有其他人。她有些紧张地穿过了房门进到屋内，窄小的破屋一览无余。
莫正鸿狼狈地被所在角落，屋内除了一窄火光微弱的油灯，其余再无其他。老皇帝不在这儿，双满有些失望，不知他是否已经来过。
莫正鸿靠着墙角已经气力不足，他眼神空无地看着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双满眼见打探不到什么，便打算直接去找老皇帝，以便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忽而，只见莫正鸿忽然动了动身子，眼睛刹那间盯着门口，双满这才注意到门外有了动静。
很快，房门被打开来，走进房内的正是老皇帝！
双满注意到门外的守卫已是换了人，想必接下来的对话老皇帝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
双满不禁高兴，事情正在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着。只见莫正鸿看着老皇帝的眼睛聚满了光，而他的面上一改狼狈形态，更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