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谁知,看到先皇微微有些泛黑的双唇却让一惠失去重心跌坐在了地上。他没有看错,且他长期研习医书,知道这是慢性中毒的表现。安静的大殿内只听得到一惠自己的心跳之声,但是他深知此事如果泄露出去,他会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当大殿之门开启,送葬仪式开始的时候,一惠已经选择只诵读佛经,不多说一字。
当所有的事情全都结束的时候一惠打算辞去职务云游天下,也好远离纷争,殊不知这时却有丞相前来拜访。
丞相说:“大师德高望重,精通佛理,皇上愿你进宫伴其左右,舒达心意。”
一惠沉思良久才答:“多谢皇上和大人,但老衲已决定闭关习佛,希望悟得佛祖真意,所以恕老衲不能前往与皇上论佛。”
丞相听罢只是笑着说可惜,随后便同意一惠闭关习佛,并派人照顾好一惠所有的饮食起居。
一惠却知道自己被软禁了。虽然他们不能确定一惠是否从先皇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但是他们宁可错杀不愿妄纵。
一惠自此真的潜心修佛,除了待在屋内就是待在院中,再未出过小院。不过,他未想过自己还有出去的一天。
这日,多年不见的丞相突然造访。他对一惠说着泗国边境旱灾,又逢邻国借机开战,百姓民不聊生。一惠怜悯百姓,却又苦于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丞相此刻却取出一个精工打造的木盒,道:“这是皇上从西域高僧那儿得来的通灵之物,称之为普天黑玉。皇上眼见边疆之战遥遥无期,又为百姓心忧,所以打算将这宝物送给邻国,以做议和之用。”
一惠打开木盒便看到了通体黑色流光的普天黑玉,它触手温柔,确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丞相又接着道:“皇上打算让大师去一趟边疆,向邻国送上此物。”
“这……老夫怎可担此重任?”
“大师为本国高僧,有大师送上此物再合适不过。”
一惠没有从丞相的话语和面上看出任何假装,他想着自己的软禁时间该是过去了。于是一惠就此答应此事,隔日出发前往边疆。
当一惠来到边疆的时候,眼前的泗国城池跟想象中的大有不同。泗国大军在叶将军的带领下屡屡获胜,赈灾粮亦是有秩序地派发给灾民,相反,瑞国大军却屡屡挫败,民心不稳。而这种状况下的主动议和实在显得于理不合。
但是一惠不是朝中大臣,他只是一个奉送宝物的使者。当他按要求将普天黑玉送往瑞国之后便被受邀留下做客,谁知却在当天晚上接到了叶将军战死的消息。之后泗国求和,并愿意每年奉上黄金白银。
一惠顿时明白过来,但是他除了不停念着“罪过”再也不能做什么了。这是一场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纷争,一惠成了一颗棋子,并且是必死的棋子。
之后他假称回国,却在混乱中带走了普天黑玉,并留在了瑞国,从此云游天下,宣扬佛道,以此赎罪。但是两国之中却开始流传“一惠握有普天黑玉——兵器密普”的谣传,目的就是让他无处藏身。
不知是有幸还是天意,瑞国过河拆桥,不管泗国内部纷争,不愿帮泗国追捕一惠,由此给了一惠多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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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竹浓和巫医听完所有的对话,两人已是站立不稳。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阴谋竟然从抢夺皇位之时开始。
一惠在外逃避了这么多年,却没想到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因为那场战争的结束而画上休止符,之后一连串的事情皆是缘起于此,而他如何也逃脱不了祸源的罪责。
如今他上门讲述此事,意在还叶将军一个清白,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叶将军的安息,哪怕让他承担所有泄密的罪责,也要就此赎罪。
然而,被欺骗了这么多年的竹浓在知道的真相的这一刻就如完好的琴弦突然绷断一般,他再也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
意外推开的窗户,老皇帝看着面色惨白、神情阴冷的竹浓从窗户中翻身进来。他不禁瞪大双眼,手抖不已,汗如雨下!
“你,你……”
当老皇帝意识到不用再问什么的时候他的心中只剩了杀念!他不禁抓着案桌边缘站起来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如今知情人士都在这儿了,只要朕让你们都闭了口,所有的事情就可以永远封存了!”
说着他便大叫着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罪责是意图以下犯上。
竹浓知道自己逃不了,但是他也无所畏惧。如果泗国无缘无故死了一个王爷,那么老皇帝很难对朝廷上下交待。只可惜,竹浓没想到老皇帝不是要光明正大地杀了他们,而是要放一把火把所有事情归为意外!
他们被分散在不同房间,以便看上去更像意外。竹浓,巫医,一惠,莫正鸿,加上双满的尸体,所有老皇帝不想见到的人都可以在这一场大火中永远消失了。
当所有守卫放完火撤走的时候,竹浓、巫医和一惠都为了寻找双满的尸体而想方设法地逃脱,或者是为了救出双满的尸体,或者是临死之前再说一说自己罪不可恕。
然而,当竹浓抱着双满的尸体逃离房间,巫医返回去救一惠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燃起了大火,巫医只能眼看着他一寸一寸地焚烧而亡。
巫医无奈之下只好离开,却没想到门口已经被掉下的门坎堵死,而大火正越烧越旺。
但是,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不是巫医被阻了逃生的路,他也不会在这个火场中听到双满细弱蚊蝇的声音。
双满当时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何处,但是伴随着一惠的身体被烧毁,巫医越来越清晰听到她的声音,直到舍利子的出现,他才确定双满的魂魄就在其中。
为了拿到那颗舍利子,巫医没有注意到掉落的木块,无情的火焰更是将其的半边身体烧毁破坏,直到晴渊前来将他拖出火场。
当他们命悬一线地逃生出来,导演这场好戏的老皇帝却一点点地看着大火把整个宅院蚕食干净,直到烧无可烧,生命成了焦炭……
四十七 终章
直到竹浓将整件事情讲完,双满才好好地呼吸了一口,但是她放在城墙砖石上的手却越收越紧,直至骨骼分明、肤色苍白。
“阿浓,你恨吗?”
竹浓却轻轻覆上双满的手细细放到自己手中道:“双满,这不是你的仇恨,你要放下。兰容风对你的心意你我都清楚,我希望你随他一起平静生活。”
“你明知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却还要将我推开吗?”
竹浓却淡淡笑:“我没有什么要面对,在那场大火中我已经死了。”
双满却心寒地看着他道:“是否你在我面前只会露出微笑?”
竹浓依旧是笑。
兰容风转身走下城楼,打落的雨滴绕进伞内打湿了他的衣襟。
本地的官员在城楼下等着兰容风,见到他下来便汇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兰容风轻轻颔首吩咐了“撤兵回朝”四个字。
这片土地也许是干旱太久,上天要把欠下的雨一次性下完,直到瑞国大兵班师回朝的时候磅礴的雨势还未有减弱的趋势。双满和竹浓坐在马车内,他们的身份不是宾客,也不是囚犯,而兰容风在双满醒来之时用力抱了她半个时辰之后再没有单独相处过,就如这雨中的事物一般,什么都很微妙。
当他们回到京城之时恰逢中秋,如此团圆之日,重回旧地的双满却觉得什么感觉都变了。
之后,双满说要带着竹浓和巫医隐居山野,兰容风竟是破天荒的什么都异议都没有。他回宫中继续当他的皇帝,双满就似获得自由身一般陪着竹浓。
接下来一个月双满再没见过兰容风,她只是在偶尔采购食材用品的时候听说朝中人事大变,叛徒莫正鸿的余党被一一清除,整个朝廷就似大换血一般瞬间物是人非。
双满本应该把兰容风的事情全部忘记,但是当他出现在院子前破旧栅栏边的时候她的心底竟依旧为之一颤。那样墨色锦衣的兰草美人依旧和当初初次见面那般风神俊秀,不同的是他的眉边添了毅然,眸中有了沧桑。
他来看她,也来看竹浓。
谁知,他一盏茶都没喝完便匆匆离去,她不问,他不语。
不料,以后天天如此,除了说些闲话,其它都不提。
第十天的时候兰容风依旧来看双满,如同之前一样,他们随意说着话,又是一盏茶未喝完他便要走。双满送他到门口,本以为这次也会直接离开,谁知他竟看着她问:“双满,可愿随我进宫?”
双满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当她真的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竟还是犹豫了,终了她还是答道:“阿浓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不能离开他。”
兰容风眸色深沉,他细细凝望着双满只淡淡说道:“许久都未见你笑了。”说完就不再逗留,返回宫中。
双满不禁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我才很久没见你开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