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四章：嚼蕊吹花弄冰弦（二）
依旧是淡绿色的一身衣衫，在暮色中也是耀眼闪光，颜离水一双桃花眼笑意炎炎的躬身作揖，“请公子下车，剩下的路须得步行。”
“好！”无瑕点头，秋水要伸手将她扶下来，却见她自己利索的跳了下来。
“这位是？”颜离水礼貌的问。
“是我的老管家，秋管家，秋管家，这位便是我新结交的颜公子。”她寻觅四处，却不见另外那人。
一路缓行，她夸赞着那点心好吃，还不忘问了秘方。
“公子若是喜欢，随后我叫下人把配方送与秋管家既是！”颜离水笑眯眯的说，“其实那本是玄兄自敦煌所引西域之食材。”
“哦？”她想了想，“玄兄呢？”
“玄在设宴恭候公子，”颜离水笑着引她走向前。
她点点头，看着树枝上离她最近的桃花，“颜兄这儿的桃花颜色倒是独特。”
“或是因为水土之故。”
“水土？”无瑕追问。
颜离水微微一笑，却不多言语了。
一路行来，秋水却皱了皱眉，明明是能听到有人在林间的轻微呼吸声，只是那人隐匿的实在好，就连她都只是刚刚发现。
“难道这里是你们的宅邸？”
“非也。”颜离水笑着，“这是玄的旧友，也是一位居士的别业，那居士四处云游，听闻我们来，便交代管家定要我们住在此地的。”
院门便在眼前，上书三个字，“无名居”。秋水看着，心下细细思量，这地方本是南家旧宅，何时改作无名谷，又新建了这么一座宅院，实在诡异。细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今日没有暗卫跟从，自己是忒大意了。想着，不觉脚步竟然慢下来。
“秋管家！”无瑕唤她，秋水才匆匆跟上。
“唧唧……”园子里的草地上，一群黄色的小东西吸引住了无瑕的目光。
“这是那居士的鸟儿么？”无瑕蹲下来，好奇的问道。
“鸟儿？”
“同我养的雀儿不太相同，看上去像是不会飞的。”她伸手摸了摸那黄绒绒的毛。
“啧啧，这鸟儿煞是可爱啊。”说罢站起来，又观赏了一番。
秋水看着眼前一群雏鸡，不禁一头冷汗，自家公主哪里见过鸡，怎会把雏鸡当成鸟雀。
“无名公子好见识！”有人抚掌而来，是他，银色的面具，勾魂的眼眸。
“日后在江湖上讲起公子，是否可以加一句，无名公子不识鸡呢？”他戏谑道。
心怦然而动，却不知为何，她没有回嘴，缓了一会儿，“我就是没见过！”
“玄只是开玩笑，”颜离水笑着打圆场。
“我自然知道。”她只将笑容给了颜离水。
“秋管家，让下人带您去用餐可好？”颜离水虽是询问，但秋水却显然看出他的强硬。
“我家公子自幼由老仆照护惯了，怕……”
“难道无名公子除了不识鸡，连吃饭还要人照护不成？”玄故意添了一句。
“秋管家，你去吧，来来来，颜兄，我们走！”她竟头也不回的便进了厅中。
秋水看这厅也开阔，想了想，便也退下了。
宾主坐定，无瑕说道，“才刚以为是来对弈，竟不见棋局。”
玄曜宸笑而不语，其意自然是轻视。
无瑕只当没看见，颜离水笑着举杯，“玄设宴只为感谢无名公子肯为他去写这个故事。”
“说起故事，你都未曾讲过的。”
“就要慢慢喝，故事也须得慢慢讲。”颜离水笑着替她斟满酒，“尝尝，这也是玄的绝酿！”
“入口绵长，起先是甘，而后竟是微微泛着苦，本是圆润，入到心扉竟觉得百转愁肠。”她喝着，竟脱口而出。
“难得无名公子一盏便试出这酒的真谛，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我们再同饮一杯。”
“好！”一杯饮尽，她却没瞧见他看她的眼神。
“来人，布菜。”颜离水拍拍手。
“今日，是笋宴，但请无名公子试吃品评。”旁边的小丫鬟早就替她把一片笋夹在碟中。
“恩恩！”她啧啧称赞，“好生新鲜，只是为何有股高汤之味。”
“这笋要吃，是要辅以肉才能不伤身，公子还需啖一口肉，”丫鬟早就替她把肉夹好。
“这是我们自家所养的，味道好吧？”
“自家所养？”她第一刻想到的是刚才见到的小鸡。“难道是刚才的小鸡？”她一口肉含在口中，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哈哈哈！！”颜离水笑了，连丫鬟都忍俊不禁。
“是猪肉！”玄丢给她一句。
“哦，”说着她才咽了下去，“加了肉，自是不伤身，”她仔细品评，“然，鲜味却不够了。”
“果然是食家！”颜离水又拍拍手。
“来，这是真正新鲜的笋，须得现剥，现吃，这就得劳烦玄的殇了。”
“殇？”她纳闷，却见玄曜宸拿起腰间的匕首，在她面前剥开笋的外壳，尽管室内的烛光温和，然而那匕首的幽暗和冷凛依旧让她有些戚戚然。
“这殇，寒气太重了！”她暗自揣测，“不知是否染过血？”
“是干净的！”他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把笋递过来，“没有染过血。”
接着把匕首收起，“是冰种黑曜石？”她才看清这匕首上镶嵌的宝石，不是普通的黑曜石，却是难得一见的南海冰种黑曜石。
他微微一顿，未知可否。
无瑕却未曾在意，只是想着那匕首上雕刻的图画，鱼纹，鸟，弓箭，以及那黑曜石周围的纹路，似是太阳的标识，这匕首不似中原产物，她料到自己不会问到答案，竟兀自陷入沉思。
“公子！”直到丫鬟提醒她，她才省得，眼下的笋要趁新鲜吃的。
饭罢，酒酣，颜离水说是难得这样的月色，美酒，美食，他一定要弹奏一曲，替玄的这个故事感谢无名公子，无瑕便也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走进后院。
颜离水着人布置着琴案，他二人便立于树下，晚风吹过，白色的花瓣洒落头上身上，无瑕有些迷糊，看着旁边的人，不是隽，一时间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看着看着，她脚下往后一腿，不巧被藤蔓绊了一跤，伸手要抓住树枝，却被他捞起来，“我不是怕你摔倒，只怕你攀折了这花枝，弄伤了这藤蔓。”他轻轻把她放下，无瑕有些迷蒙，直勾勾的看着花枝，又看着他，“难道我比这花枝重要？”
他未曾回答，只是笑，笑意全都溢在眼底，一张脸被遮住，却越发衬得那双眼眸勾人魂魄，那鬓边无意中挂着的一朵桃花，竟让他柔和了许多，原来男子簪花也是好看的，无瑕伸手，几乎要触到他的面具，他一闪身，往后退开来，“听，曲子……”
仆从将酒桌移了过来，他们才又坐下。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她又举起一杯酒，在颜离水的琴声里，缓缓倾倒，微微笑着，“你那酒，许该同了你的匕首，叫殇。”
他似乎没有听见，却独自斟满一杯，□□无边，月亮如水，酒饮微醺，一切，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