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五十四章:拚则而今已拚了
“公主,公主!”知琴的声音将她唤醒。
睁开眼,看着知琴,才定了定神。
“公主做梦了?”知琴柔声问。
她茫茫然,想了想,原是梦。
这个午后太漫长,长到她竟梦了一场,而恰恰梦到父皇,很久没有梦见他了,盈满眼眶的泪,醒来却继续梦中的苦楚,梦中周身太暗,好像没有希望。戈壁的秋色短暂让人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才刚霜降,竟落了雪。手捧暖炉,望着窗棂外积起的雪花,整个人似还沉浸在梦境,浑然不觉周围还有人。
“想不想出去?”
她猛地一惊,回转头,见是伽罗鹰,想了想,点点头,“也好,叫着海兰一起吧。”
伽罗鹰未知可否,“我只想跟你一起去,而不想你替我做个媒。”
她面上一僵,微微有些尴尬,便又继续抱着暖炉,看桌几上摆着的果碟,想着前几日海兰跟她说过的那一番话,有些痴了。
“我不知道姐姐是真明白还是装糊涂,汗王的心一颗捧给姐姐,姐姐却不稀罕,姐姐不稀罕不要紧,汗王的心有我心疼便好,希望姐姐能体谅海兰的一颗真心,别伤了汗王的真心!”
一句句真心,让她无从承受,曾几何时,生命里便不存在无从承受的,但凡跟父皇哭一哭闹一闹,便天下太平了,现如今,她找谁去哭呢?
“知琴,替你主子收拾行囊,我们即刻启程去敦煌行宫。”
听得这个地方,她心一动,口中却说,“带着海兰吧。”接着又递了一颗剥好的橙子给他。
他看着无瑕,皱了皱眉,“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说罢愤然甩袖而去。
“公主?!”知琴不知所措的看着怒去的伽罗鹰。
她收回橙子,摇摇头,“收拾吧,看来要待些日子了。”橙子填入口中,微微有些酸涩。
几日后,汗王的队伍在距离行宫最近的小城休憩。
西风烈烈,黄沙蒙了半边天,她随意的坐在夕阳下的城头,风吹开了发辫,就这么迎着风,发丝全部在风中飘舞。远处,是鸣沙山,月亮泉,她不敢看,只能低头看着地上的沙土,伸手抓起一把沙土,看沙粒在指缝随风而逝。沙子眯了眼,眼泪流下,她也不敢去揉,生怕这一揉,眼泪便止不住。
伽罗鹰看着眼前一幕,好生熟悉,他自身后揽住她,阻止她自虐般的洒下黄沙,“你曾问我,沙漠之外会是什么?是沙漠,还是传说中的绿洲。今天我便告诉你!”
说罢便拉她起身,抱她在骆驼背上。
眼睛看着他,他不解释,她便也不问。
一路向东,除却戈壁没用别的景色,这样的景色自然有种让人悲凉入骨的力量。
一路无语,直到走到太阳完全落下,她才问,“去哪儿,我们不去行宫么?”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她却闭了嘴,不再言语。
“带你去个不绝望的地方。”
闻得这一句,心一暖,又一沉,心口慢慢酸胀了起来。闭了眼,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乏了就靠着睡一会。”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早便习惯的怀抱,索性就依在他怀里睡着了。
等听到水声潺潺,她才醒过来,刚刚这一路竟然真的睡着了。人果真是有惰性的,何曾想过,现时的她就算坐在驼背上还能一路好眠?
“下来吧。”他接她下骆驼。
明明刚刚还在戈壁滩,这会儿怎么会有水?眼前氤氲的水汽,让人疑是在梦里。
“怎么会有水?”
“是热泉。”
“果然是有这样的地方?”嘴角的笑在朦胧的水汽里显得温和,连那双眸子也少了冷意。
“恩。”说着便领她进入这一片世外桃源。
“这热泉对你的身子的寒凉之症是极好的。”一句话暖热了心底。
暇蹲下身子,拘起起热泉的水,“里面是有硫磺?”
“恩。”
“那我岂可错过这极好的机会。”说罢便要解开衣衫。
回头,“你不回避?”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怕你一人不安全。”他大咧咧的回答。
“那你去门口守着好了。”说着她俏皮的笑了笑。
伽罗鹰一愣,笑了笑,“好!”
守着月亮,等在洞口,他一动不动。
浸在热泉,暖着身心,她心生涟漪。
“我好了!”穿上衣衫,她对外面喊道。
面色酡红,笑面如花,第二次,他知道一笑倾国的含义。
“这会儿,最好再有一壶酒。”她被氤氲的水汽蒸的声音有些慵懒,听起来却娇媚起来。
“等我。”他闪身消失在石门外。
等回来时,手中依然捧了来美酒一壶。
“你果真深藏不露。”她笑的狡黠。
“什么?”伽罗鹰不解。
“这一切本是为她准备的吧?”她一边梳着长发,一边随处看着转着,处处精心的布置,显然是经年营造的结果。
“可惜,她竟不在了,沙漠汗,鹰王,谁曾想看你也有这样痴心的一面呢?”无瑕笑着说,却不期望等他回答。
果真如她所料,伽罗鹰并没有应,兀自把酒搁在桌上,坐在她对面,“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他目光灼灼。
“好,我们今天不说过去,只说现在!”她转过头对他展颜,措不及防的对上了他的眼眸。电光石火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替我倒酒!”把杯盏推至他面前,坐在石桌边,双手支起下巴,看他无奈替自己斟酒。
几杯酒下肚,她只是傻傻笑着,“伽罗鹰,被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一定是很幸福的,一定是的,你得相信!”
他却略略苦笑。
“即使她已经离世,也该是含笑的。”手中把玩着杯盏,她眼神迷蒙起来,“有时候,我就在想,或者死去也是一种很好的忘记和解脱的方式,这样,我就可以不用记得,不用记得父皇,不用记得国仇家恨,不用记得报仇,不用记得那个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故事,呵,醉笑陪君三万场,三万场。”
抬眼,看着他,“人生会有陪我饮尽三万场酒的人么?”
“死去的人也不能复生,唯有活着的才最是紧要。”他却答非所问。
闻言,她略略顿了顿,却没有应。心里的酸胀又起,手边一盏酒饮下强压了下去,一时无话。
“带你来这里只是想要你知道,沙漠之后不尽然是沙漠,还有绿洲。”
听到这一句,眼睛竟酸涩起来,久未流过的眼泪顺着眼角溢出。
她转过头,站起身,要遮掩,岂知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被他接住。眼泪虽然止不住的留下,可却已然哭不出声,扭过她的身子,紧紧拥住她,伽罗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再忍着,哪怕只是借酒哭一回,哭完这一回,一切便过去了。”
像是从来没有哭过一样,她便伏在他肩头,嚎啕大哭。好久没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情绪,心口的伤痕似乎被剖开,硬生生的上了药,虽是良药,却生疼。混着酒劲,哭了一阵,没成想头竟然疼了起来,她小声在他怀中抽噎,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住额。他知道是她的旧疾又犯了,刚要去取药,
“别走!”抱住他的手臂紧了紧,她呜咽道,“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只是去给你取药!”他解释。
“不要!”她强拉住他,生怕这一转身,又只剩下自己一个。
“吻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好似那是生命里仅剩的希望。
伽罗鹰愣了一下,却没有动。
“吻我吧,伽罗鹰,”对着他的眸子,似念咒语一般,“我们不要记得过去,只要现在!吻我吧,我只要记得现在,记得此刻!”
双唇相接的那一刻,天雷引动地火,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像玄的男人,不是沙漠汗,不是鹰王,只是伽罗鹰,是与她肌肤相亲,水乳交融的男人,只是,她知道,他们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有的,只有此刻,只是现在,唯有今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