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三年之前
突然想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屏幕整个黑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飞机上?还是已经到了k市?
不过,也好。
我只是怕听到我声音,妈妈她会哽咽的说不出话。
——麦子
我将湿衣服脱下放在门后篮筐里,掏出手机和钱包放在洗漱台上。
刚打开水龙头,电话震动。
关了水,抹了一下脸,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瞬间定格。
一张图片,关于男人婆,我妹妹的。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
深呼一口气,我擦了擦手,拨了过去。
“喂?”传来熟悉而陌生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我说。
那边口气很淡定,“不想怎么样。”
“照片和底片都给我。”
“可以。”
“什么条件?”我知道,她从来不会做赔本买卖。
“西同口知道吧,一个小时后凯丽桌球场见。”
西同口,被称为k市黑街的那条巷子。
“怎么?怕了?”
我冲那边笑,“三年前我一穷二白都没怕,三年后我会怕吗?”
“那就好,我只给你一个小时,到时你没来,我不介意下一秒整个网络全是这种免费照片。”
“你敢!”声音很冷。
她呵呵笑了下,嘴略微靠近话筒一字一句,“你可以试试。”
“嗵”一声,电话挂掉。
洗浴室外,木鸣喊我,“怎么了?喷头坏了,还是没水?”
头发湿得滴水,我套上运动衣,一把拉开房门。
木鸣站在旁边。
我对她说能不能借我车子,我有急用。
现在吗?
对,就现在。
开车上路,西同口距离这里还是很远。
一个市区,一个郊外。
脑海里浮现三年前,男人婆衣衫半裸、头发散乱、面无表情的样子。
脚底狠狠踩着油门,车速越来越快。
公路两旁的树木、路灯、建筑一个个向后掠去。
小星,三年前,哥哥没有救下你;三年后,谁也不能伤害你!
记忆恍然拉回那年秋天。
道路两旁,香樟树疯狂掉着叶子。
m大新修足球场上,建筑系和艺术系正在上演一场比赛。
赛场外人山人海。
小星踮着脚朝赛场中央的我打口哨。
“田皓辰!加油啊你!”
我冲她挥手:知道了啊!
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我出生半岁不到,父母因性格不合离异,抚养权归于父方。
半月后,母亲闪电再嫁,第二年便有了小星。
而知道她存在还是初一那年,母亲带她来学校看我。
下午,太阳很毒。
出了校门,我四处张望,三十五六的母亲带着一女孩站在百年老槐树下。
当时,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嘴里含冰,不到一米五的个子。
圆脸,身体消瘦,皮肤略微苍白。
母亲摸摸她脑袋,她便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嗨!
小星上学早一年,与我同级。开始几年就像外表一样,文文静静,娇娇弱弱。
但青春是个疯狂变化的年代,几天不见,个子冒出一大截,再过几天,又长高几分。圆脸也渐渐变长,突出尖细下巴。
而我也同样疯长,比同龄男孩要高出一个头来。
小星性格越来越活泼,不知什么时候被冠上“男人婆”称号,而她也符合了这个标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
跟小时候判若两人。
高三,父亲宣布婚讯,娶了一个小他十五岁的女人,在闹区买了新房子。将我和那条金巴狗、老房子留了下来。
高考完后,我顺利考进m大建筑系。
第一天到学校报到,门口喷泉前,小星坐在一堆行李上冲我挥手,那情景仿佛昨日重现。
她跟我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我说女孩子家最好当老师,不要搞建筑这方面,很累,这些交给男生干就好。
她站起来,瞪我一眼,“谁说女生就不能当建筑师了?花木兰还从军呢。”
那天,我带她一起报到,将行李拎进宿舍。
晚上,到学校外面小饭店吃东西。
我们坐在玻璃窗前,能看到外面大马路上来回行驶的车辆以及昏暗的黄色灯光。
也就那时,我遇到了那个女人。
具体是吃完东西,我在柜台付钱。
她过来洒了我一身酒。
在我说“没关系”还是拿走衣服,要了我宿舍地址。
她来还衣服,要我请她吃饭。
之后,一来二去,便成了我女朋友。
比赛以三比零、建筑系获得胜利结束。
我从更衣间换好衣服出来,女人在门口等我。她将我拉到学校花园一个无人角落,问小星是谁?
我说我妹妹。
她不信,一个姓韩,一个姓田,怎么可能是兄妹?
我开玩笑,表兄妹也可以啊。
某天晚上,同宿舍好友给我打电话,说看到我女朋友跟别的男人进了酒店。
那是一个五星级酒店,设施豪华。
我按照朋友所说看到了房间里赤`裸身体纠缠不清的两人。
女人一下怔住。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估计要千元朝上,说既然你找到了更好的归宿,那么,我们分手吧。
转身走了出去。
酒店外,我伸手挡出租车,女人从后面抱住我,不让我走。
我扳开她手指,“对不起,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一辆的士停下来,我拉开车门。
女人挡住我,她说你不也跟你那什么妹妹在一起,你不顾我的感受,难道还要我对你守身如玉?
我嗤笑,她是我亲妹妹。
推开女人上了车。
我以为她那种性格的人一定会死缠烂打,但,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来找我。
我无事带小星和宿舍哥们出去玩。
一天,我和小星约好在某个地方见面,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打电话给她,属于无人接听。
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没往坏处想。
天越来越黑,我等不下去。开始打电话问她宿舍她有没有回去,答案是没有。又到几个她经常去的地方,还是没找到。
我跑得浑身是汗,电话响了,是小星,接通后我立马问她,你跑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她半天不说话。我喂了好几声,以为通信故障。她终于出声,很虚弱,说,哥,救我……
记忆里,似乎只有这一次,她明明确确叫我哥哥。
我奔跑在马路上,从未有过的迅速。
当我推开那道门,看到她全身凌乱衣衫残破的样子,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我送小星去医院,请了一个礼拜假陪她。
她一直不说话,整天怔怔望着窗外,或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否睡着。
不久后,学校开始盛传关于小星的一些流言蜚语,而且越来越不堪入耳。
那段时间,她仿佛变了一个人,面色憔悴,颧骨高起。
某天在学生科,我听到系上有了留学法国的名额。
四年后第一次去了父亲新家,我求他动用关系将小星送到国外念书,她需要一个新的环境重新好好生活。
父亲同意了,他说,帮了这次后,他再也不欠我什么了。
那天我叫他爸,说谢谢,你没欠我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星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那天发生的事情,而我自然更不晓得到底是谁对她做了那样残忍的事情。
临上飞机,她趴在我怀里痛哭出声,眼泪落在我胸口,衣衫湿了一半。
母亲在一旁也抹着眼泪。
她是因为此次长久的别离而掉的,她并不知晓那些发生在小星身上的事,说出了国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记得给家里打电话,多一个人多个主意。
小星一一点头。
飞机轰隆声响,越过天幕。
三年时间过去,那件事早就变成尘封的记忆,不愿被小星和我任何一个提起。
今天,却意外得知了真相。
其实,我早该想到。
除了她,没有人会有那个动机,也没有人会有那个狠辣。
车子驶入西同口,黑夜渐渐吞噬了一切。
凯丽桌球场前台。
我推门进去,一个女服务生迎面而来,“您好,请问是田皓辰先生吗?”
我点头答是。
她微微侧身,伸出右手,“您的朋友已经订好桌位,请跟我来。”
跟服务生进了电梯,她摁了二十四层。
“叮咚”一声响,电梯打开。
她将我带到一个包厢前,轻轻敲了敲门,“您好,田皓辰先生已经来了。”
里面沉默一会,门被无声打开。
服务生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目送我进去,只身离开。
前面过道有些黑暗,朦朦胧胧,我刚踏脚进去,门“嗵”一声关闭,耳边一阵风过,两个大汉出现在我后面。
两人一左一右横胸站立,其中一人向前怒了努嘴,“走吧,兄弟。”
往前走了没几步,包厢突然大亮。
中央桌球旁两人沙发上,女人坐在一个男人怀里,眼睛微眯,视线扫过我。
“来了?”她说,还是那身在无夜酒吧的打扮。
我问她:“照片在哪?”
她指了指旁边桌几,“那,全在那。”
我嘲弄,“说吧,到底什么条件?”
女人突然从男人怀里站起,走到我身前。
她伸出右手慢慢抚过我的脸,“如果我说,让你回到我身边继续做我男朋友呢?”
“哼!”男人发出一声不悦。
女人转过头对他笑笑,继而又转了过来,侧着脸贴近我耳朵,“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她到现在还对当年我转身离去耿耿于怀。
我耸了耸肩,挑挑眉,“没问题啊,这有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怕有人吃醋,你知道的,不管男人女人,吃起醋来,没几个正常的。”眼睛瞟了瞟那边坐着的男人。
女人呵呵笑着,“这倒是不错。”
男人轻咳一下,对女人使了使眼色。
我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女人抽回手,转身坐到一边躺椅,翘起二郎腿。
“田皓辰,我不跟你废话。”
“我也不想跟你废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别藏着掖着,弄得人浑身搁拧。”我顺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胆子挺大的。”她似在赞许我。
我心里恨恨,小星当年无助的样子在脑海里肆意浮现。
手指紧紧抓在椅子上,指尖煞白。
“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面带微笑。
女人很是得意,“知道就好,你倒是挺识时务。闲话不说,你爸爸做地产生意的吧?”
地产生意?呵。
我点头,“对,他是做地产生意。怎么——?”
“没错,你想要这些照片的话,除了一定赎金,还需要帮我们搞定一个文件。”
我叱一声笑了出来,侧了侧脸,“如果你们有仔细了解,就该知道我和父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又怎么可能帮你们搞什么文件,就是赎金,如果要的太多,说不定我还要去银行贷款。”
女人左手猛地拍在桌上,桌上茶水溢出,“你耍我们是吧!”
“哪敢,照片不是还在你们手中。”
“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乖乖按照我们说得去做,不然,我不保证这些照片会不会四处流传。”她一眨不眨看着我,等待我答复。
旁边两个大汉靠近我,露出压迫感。
“想清楚了没有?”女人询问。
她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无夜酒吧的时候,你骂我婊`子让我滚是吧?”她右手抓住我头发略微向上提了提,“你说,我该送你点什么礼物?”
我还未出声。
她抓着我头往下一甩,左膝盖一下撞在我脸上,血瞬间从鼻孔里流了出来,脸上一片火辣。
“说啊,怎么不说了?恩?”她又一个踢腿踢在我腹部,一阵剧痛,肠胃翻涌,疼得我牙齿磕到一块。
“还没想清楚么?”她放下我,对两边大汉使了个眼色,“你们俩将他拖到边上,帮着松松筋骨。”
她半蹲下去,望着我一脸鲜血。
他妈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