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成欢笑得很若无其事，“还好。”说完不待他再开口，便抢着说道：“表哥你吃饭了吗？”
徐露秋表情一滞，摇了摇头。
李慕欢眨了眨眼，左看看右看看，打架？吃饭？
“我们去吃饭吧。”成欢说，“以前总是你请我，这次我来请你。”
徐露秋皱眉望了他半晌，一言未发，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三人一道走出小巷开始找地方吃饭，饭时还未过，此时吃饭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这件事——实在是不对得很。
现在三人一个武功受制一个右肩受伤活动不便，唯一正常的那个——现在却是敌对方，而且还是个貌似深藏不露很是厉害的敌人。
李慕欢瞧着走在旁边似乎没什么危机意识的成欢，瞧了半晌，摇了摇头：反正也打不过，那就不如去吃饭。这么一想，这个决定似乎还很英明。
出了小巷，对街上便有间酒楼。三人上楼寻了个单间，徐露秋与成欢当先掀帘而入，李慕欢跟在后面，忽然成欢又回头掀了帘子对她笑道：“李姑娘，点菜。”
“我？”李慕欢与他目光交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一沉吟，她点头，“我去准备些东西。”
她说罢转身便走，忽然成欢叫她，她回头，见成欢笑道：“‘纤纤弱质’的李姑娘，小心莫被人抢走。”
李慕欢斜瞥他一眼，道：“‘差点失身’的成美人，你才要小心些，若再被人拐走，姑娘我可没本事再救你一次。”
说罢两人相望片刻，不由都“扑哧”笑了出来。
小室明窗，白衣剑客临窗而立，画面煞是好看。
成欢望着李慕欢下楼而去，一转身便瞧见这么一副熟悉景象，顺手从桌上拾起支筷子，“当”地一声敲了下瓷杯，叫：“有人要跳楼啦！”
徐露秋皱着眉转过身来，“这种地方怎么能由你胡闹！”
成欢嘻嘻笑，他那一声喊得不大，倒没有把人招上来。“这里不行，回家就可以咯？”
徐露秋静默一时，然后道：“我……应是不会再回去了。”
成欢瞧着他，“莫非你要和别人私奔了？”
徐露秋皱眉道：“今后我再不会任你胡闹，你——莫要当我这是玩笑。”
“表哥你生气了。”成欢笃定地说。
徐露秋只当没听到，“你今年已经二十，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亦不会再将你作小孩子看待。”
“我比你小。”成欢耍赖耍得理直气壮。
徐露秋不理他。“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让你。今日你有伤在身，我不与你相争。再见之时，便是你我正面相对之日。”
说完这句话，徐露秋最后看了他一眼，举步与他擦身而过，掀帘而去。
成欢含着淡淡笑意看他离开。他这个表哥从小到大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太心软，说了今日不会再让他，还不是让了，虽然话说得绝情了点，不过没关系。成欢笃定他别扭完了自然就好了，呃，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别扭多久……
李慕欢一掀帘子，便看见成欢站在门口叼着根筷子微笑。
“你家小表哥走了？”她问。
“你的菜点到哪里去了？”他也问。
“姑娘我不高兴，你就饿着吧。”李慕欢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了，“你不是说书的么，摆个摊子去自己挣饭吃去。”
“我是病人……”成欢眨巴眨巴眼睛，很委屈的样子。
李慕欢只当没看见。“本姑娘不请胡说八道的画皮妖吃饭。”
“我哪有胡说八道……”
“没有？”李慕欢微眯着眼睛瞧着他。
“我说过了，是你自己不相信。”成欢表示很无辜。
李慕欢一拍桌子，登时气势汹汹，“呔！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何事偷入凡间，所为何来欲向何去，还不速速老实交待！”
成欢立即应对：“鄙人姓成名欢……”
李慕欢磨着牙，杀气腾腾。
成欢“呃”了一声，接下去道：“……表字清晏。”
李慕欢恶狠狠地道：“接着说！”
于是成欢老实地继续说：“……乃江州人士，只因家父身罹疾病，故而一路寻药至此，不料途中不慎惨遭李女侠算计，险些身陷青楼……”
“成、欢！”李女侠气贯云霄。
“慕欢。”画皮妖笑意盈盈。
李女侠一腔壮气顿时被掐灭，“什么？”
成欢作诧异状：“姑娘难道不是与鄙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见钟情海誓山盟的江湖奇女子——李慕欢姑娘么？”
李慕欢张了张嘴，登时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恨恨地道：“你这是同意以身相许了？”
“鄙人正有此意。”成欢一本正经，“不过……”
“不过什么？”
“鄙人记得初识之时，姑娘说了一场书，将鄙人大大地编排了一番，且言道：若鄙人心中不忿，想要调戏于姑娘，那便只管……”
李慕欢瞬间想起了当天的情景：
成欢忧虑地道：“李姑娘当真情义无双，只是……鄙人只是想，若他知晓姑娘如此编排他，索性便将姑娘调戏一番，那可如何是好？”
李慕欢豪气干云地喝了一大口汤，挥手道：“本姑娘乃是阅遍天下名花异草、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江湖人称‘桃花歌尽’的慕色公子……女子，李慕色是也！想姑娘我出来劫道的时候，房州城……北七省各色美人无不望风而逃，姑娘我怕过谁！告诉他，尽管放马过来！”
尽、管、放、马、过、来！
李慕欢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想当初她趁着成欢不能反抗的时候把他蹂躏了好几次，现在她真正是手无缚鸟之力，倘若成欢要报这个仇……
所谓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常作采花盗，迟早要栽倒。李大姑娘这回栽就栽在招惹了这么一个貌似无害实则阴险的画皮妖，且敌暗我明，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却是一早就知了她的根底——失策，失策！
“落到清晏公子手里，姑娘我心服口服。”李慕欢斜睨他，“不知清晏公子想把姑娘我怎么样？”
“如此时机千载难逢，鄙人自然要好好珍惜。”他走过来握住她双手，俯身低头与她四目相对。
李慕欢忽然笑道：“你这是在调戏我么？”
成欢微微一笑，如此近的距离，仿佛连他眼眸中那惑人的魅力都跟着放大了无数倍，虽然此时脸上带着易容，那笑意却也令李慕欢一阵晕眩。只听他说：“这样才是。”
他的唇向她眼睛吻来，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只觉一股柔润的触感，停留了片刻，然后那气息远离，双手也放开。
李慕欢睁开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站起来双手攀上他双肩，成欢一时不明所已，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近，正在发怔，忽觉肩上伤处一痛，这一下突然袭击痛得他差点没咬了舌头。
李慕欢松了手，笑吟吟地瞧着他，“小看了本姑娘，他日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她一转身抓起方才带进来的包袱丢过去，“换衣服，准备跑路了。”
她转身掀帘子出了门。
一刻钟后，酒楼门口袅袅婷婷地走出一位红衣佳人，但见衣裙飘曳，眉目如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佳人半张脸被一方面纱掩住，看不清是何模样。
酒楼对街此时正站着个一袭青衫束发未冠的青年才俊，红衣佳人飘飘摇摇地穿街而过站在那青衣公子面前，青衣公子细细审视一番，笑道：“不错，不错。把你那画皮揭了，穿上这身装束，还真是个俏丽佳人。小姐这就跟本公子走罢！哈哈！”
红衣佳人亦细细打量了公子一番，却摇头道：“不好，不好。公子你眉目娇柔，实在有些不像。”
说着红衣佳人从袖中摸出一支眉笔，在青衣公子脸上画了几笔，“这样才好。”
青衣公子亦从袖中摸出一面小镜，对镜照了照，点头道：“果然是画皮妖，画得一手好皮。”
红衣佳人道：“过奖，过奖。”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有人叫：“李慕欢！原来你在这里！”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大街上，一位白衣女侠正欢快地飞奔而来。
青衣公子眼光瞄向红衣佳人，只见红衣佳人一脸无辜，道：“这是化妆，不是易容。”
说话之间，白衣女侠已飞奔而至，站住继续欢快地道：“咦，成美人你也在。”
青衣公子眼光再次瞄向红衣佳人，只见红衣佳人依旧一脸无辜，“面纱只能用来防一下路人，认得我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鄙人的绝世美貌？”
“是啊是啊！”白衣女侠配合地说，“一看就知道是你嘛！”
李慕欢无力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