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群人默然半晌,郝无情把成欢、李慕欢往前一推,生涩地说道:“孩子还给你们。”
  这句话一说,两人包括白姑都是莫名其妙,只见他目视李延青,面无表情地道:“二哥,三日后你我一场比试定输赢。若我赢,二哥你随我走,若我输,我自会为成容妹子偿命。”
  两句话说完,不容众人开口,便即纵身而去。
  李延青低眉轻叹了口气,成天思及妹子及妻子,亦不由神伤,剩三个满腹疑问的互相瞅了半日,终于白姑忍不住问:“他说‘孩子还给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成天叹口气,道:“原也没有什么,我本不打算告诉孩子们,我与二弟既是兄弟,又分什么你我。”
  李慕欢听着这话,眼睛在成欢与自家老爹之间瞄了四五个来回,道:“该不会……成欢才是我爹的儿子,我……”
  成天微微一笑,道:“你自然是我女儿。”
  李慕欢与成欢面面相觑。这搞的是哪门子乌龙?
  “他这搞的是什么?”白姑莫名其妙。
  李延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成天也苦笑,“三弟脑子里想的什么,谁知道。”说罢又笑道:“不过算来还是我赚了,二弟帮我养了十几年女儿,如今还是我的。”
  李延青拈须道:“分明是我赚了!你当我女儿是白养的么,如今儿子既然是我的,女儿当然也是我的。”
  “是我的!”
  “都是我的!”
  围观三人默默地望着吵成一团的两个人,白姑扶额,看不下去溜掉了。李慕欢喃喃道:“原来最后还是回了我家。”
  成欢略惊诧,“这事儿……”
  两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同时叹了口气:“不靠谱,真不靠谱。”
  小凉山下某间民居内,秦生、宁娇人、向鹤声三人各自或立或坐,皆想着心事。秦生听说郝无情出关,为免麻烦,已替郝圆圆解了毒,向鹤声便仍托朱丝娘代为照顾。
  宁娇人的伤已是好了大半,只是精神始终郁郁,想是为那日成欢不告而别伤心。秦生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人群,却不知在想什么。
  “还有两日。”他喃喃道。
  还有两日便是武林大会。没有人比他更渴望这场会事了——一战扬名天下,统驭江湖,已是他多年梦想,如今梦想便要成真,他几乎按捺不住那种激奋。
  房内两人皆默默无语,他似略感寂寞,闭上眼睛略平复了一下心情,忽听宁娇人轻声道:“秦公子。”
  她这一阵子受了伤,尚未调养得好,此时尤有些弱柳扶风之态。秦生回头,见她款款起身,深深向他施了一礼,柔声道:“娇人可否请秦公子答应我一件事?”
  秦生脸色微沉,似有怒意,却未发出,只平平说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
  她双目盈盈,秦生与她对视一眼,便转过身去,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她问。
  秦生一时不答,半晌,方冷笑道:“我与你相识这些年,一直当你是个聪明女子,不料你竟也有这一日——为他杀人也就罢了,竟还不惜伤自己,只为取信于他,你当真是……”
  宁娇人神色黯然,低声道:“我知道我傻了。”
  秦生冷笑道:“他有什么好?不过有一副好皮囊,就值得你这么发疯?”
  宁娇人默然一时,轻叹了一声,似是解释,又似自语,“他有什么好?其实我不知道。我只是那时见了他一面,山中遇雨,他问我可要共撑一把伞。这一生,爱我容貌的人多,愿真心对我好的人竟没有一个。就连我真心爱慕的人也没有过。我只是想,若不在此时做些傻事,大约这一生也就这么过了。”
  她低笑了一下,“我是个疯子是罢?你不是女人,你不明白。女人这一生若没有爱和被爱,就如同没有活过一般。既然无人爱我,那便让我拼命地爱别人一次也好,管它真也罢假也好,我其实是为我自己。”
  秦生眼光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道:“若我杀了成清晏,你能怎样?”
  “又能怎样?”她笑笑,“不外乎是殉情、忘了或者相思一辈子罢了,事未临头,我自然也不知道。”
  她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熙攘的红尘,低低叹道:“也许我只是有些寂寞了。”
  小窗前的女子衣裙曳地,不施脂粉,只挽着松散的慵妆髻,本应是风情撩人的画面,却透着股浅淡的寂寥。
  也许她从未笑得如此清淡过。
  秦生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我必须杀成清晏。”旋即离开。
  宁娇人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始终默然不语的向鹤声,“他要杀,我要救,这也是件有趣的事情。向公子可要帮我?”
  向鹤声微微皱眉瞧着她,道:“你要如何救?”
  第29章 廿九、调戏回来
  展眼即到武林大会正日。五月端午,乃是团圆节日。
  成天在自己休养的小院里摆了桌团圆宴,一桌子人没边没际地扯了半日玩笑,李慕欢瞧着三个老的一个小的全当没有明天那回事,心里便隐有些不妙。
  奈何她挨个儿拿眼光瞄过去,却没一个理她的,于是李姑娘怒从心头起,跳起来啪一拍桌子,气势如虹地睨着桌上四人,而后忽然微微一笑,慢慢地道:“你们几个老的,到底怎么算计我们的,也该说两句了罢?”
  三个老的被这一下吓得面面相觑,李慕欢低头瞅见成欢在旁边偷笑,于是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跟他们叽叽咕咕,敢情都计划好了,就瞒着我是罢?”
  “这个……”成欢瞄了对面三个一眼,表示始作俑者在那边,他是无辜的。
  李延青咳了一声,自己养大的女儿,脾气他是很清楚的,一般她这种心里有气偏要笑的时候,其实最危险。于是他琢磨了一下觉得不能再装聋作哑,遂拟了拟措辞,准备发表讲话。
  不料他刚一张嘴,李慕欢就一眼横过来道:“爹你先省省,连白姑都知道你是个江湖骗子,以为我不知道么。”
  于是李延青脸不红心不跳地一本正经转向成天:“还是大哥你说。”
  成天点点头,道:“慕欢先坐下。秦生的来历你已知道了,他这回来应该是要给他那死鬼师父报仇,所以不只我们几个老的,估计是要连你们这些小的也一锅端了。而且你这骗子爹说了,那老鬼临死前把一身功力过给了他,想当年我们兄弟三人联手都没玩死他,所以如今可能我们群殴也打不过他……”
  话未说完李延青咳咳了两声表示抗议,“大哥,注意你的措辞!”
  成天假装没听见,作循循善诱状继续道:“所以,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两个小辈一个笑嘻嘻瞧着他,一个面无表情动于衷,成天诱导失败,只好自己说:“既然那小兔崽子已经这么厉害了,他还搞那么些花花肠子干什么?直接上来把我们全干掉不就行了么?”
  对面两个仍旧瞅着他。成天郁闷道:“你们倒是配合一下啊?”
  “嗯。”李慕欢给了个反应。成欢接上一句:“然后呢?”
  成天勉强满意,于是继续,“这一呢,是因为这小子还惦记着当盟主,不好干这么不得人心的事儿;二呢,就是——这也是那骗子说的——就是这小子练的本来就是邪门功夫,又得了一身更邪门的功力,所以他铁定不怎么正常。”
  这句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成欢配合了一句“然后呢”,成天然后了一会一推李延青,“你说,后边这我说不清。”
  李延青清了下嗓子,道:“据我推断,黑煞掌此功久练之下必身中其毒,乃至性情大变。似秦生这般一蹴而就者,其害必然更深。观其行动谨慎行迹深藏之举,应是毒害已发,轻易不可动武,唔,你想啊,万一打着打着忽然发作了,啪地一下就嗝屁了……”
  “二弟,注意你的措辞!”成天叫。
  “而且——”李延青提高声音拉回话题,继续道:“据我推断,他大约活不过而立之年。”
  李慕欢微皱眉道:“所以?”
  “所以,据我推断,明日的比武,他应是最后一个出现,蓄力而发,一举夺魁。”
  李慕欢眼光转向成欢,见这家伙对她笑得很甜蜜。
  目今江湖之上的青年才俊,论武功属成欢第一,意思就是,秦生的目标,就是成欢。
  “清晏不能避战。”成天少有地严肃,“秦生邪性已发,江湖武林不能落在这种人手里。”
  李慕欢眼中波澜一闪即归平静,问道:“对策呢?”
  李延青道:“对策虽有,却要行险。”
  “说来听听。”她道。
  李延青道:“我虽推测出秦生武功上的缺欠,却还不能精准地算到他何时可动,何时不能,尚须试探方可定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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