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彼时还是纯真少女的宁小姑娘遇到了当时心理扭曲不怎么正常的秦小公子,然后一腔少女心被掐碎了,于是江湖上从此有了艳名远播的宁仙子。
  李慕欢想也许秦生并非一心为了自己的大事忽略了她,也许他只是明知自己命不长久,不敢爱别人罢了。但是兜兜转转了一圈,他最终还是倒在她怀里,她最终也还是来跟他最后一程。
  只是这个故事实在不怎么幸福。非但不幸福,还很遗憾。因为直到折腾到死,也谁都没有说过一句心里话。
  她叹气,“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么?”
  宁娇人想了想,“也许有罢?只是我也不知道。”
  李慕欢走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卷小小的布卷,拈出一枚银针,自秦生头顶刺了下去。
  “有没有话,随便你,那边有空房间。”她挥袖指了指。
  宁娇人低头静默一时,道:“若不说,我还悲伤得少些。竟不知该谢你还是怨你。”
  说罢,她艰难地抱着秦生起身,缓缓走去。
  第33章 三十三、启蒙
  是夜山庄里热闹非常。一众人等在会场里被炸了个鸡飞狗跳,幸而没什么伤亡,反倒一个个地都嗨得不得了,此刻正在山庄前面客堂大院里手舞足蹈口沫横飞。
  成天借口身体虚弱躲掉了,把众人丢给了老管家,白姑也早早就回来了,徐露秋说过不回山庄自然不会再回来,帮过忙就走了。宁娇人不知何时也带着秦生走了。
  于是晚餐时候李慕欢和成天、白姑围坐一桌,边吃饭边给李延青护法。这顿饭吃得三个人都心事重重,李慕欢惦记着成欢,成天在发愁里面郝无情和李延青的事情怎么搞,白姑琢磨着凤寰和郝圆圆怎么还不见人,正是都等得食不知味愁眉苦脸的时候,只听“咿呀”一声,房门一开,李延青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三人一见立马扔下碗筷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可怜的李郎中被这个揪一把那个揪一把,本就虚弱得很,于是很干脆地晕了。
  三人顿时吓一大跳,赶紧扶住,叫了两声叫不醒,于是拖进屋里掀开被子,跟郝无情并排放在了一起。
  “这是怎么了?”白姑纳闷。
  “不至于累成这样吧?”成天疑惑。
  李慕欢“哎呀”了一声,“糟了,我爹不会受伤了罢?”
  俩人赶紧让出地方,看着她摸了摸李郎中的脉,长出口气说:“没事,估计就是太累了。”
  “太累了?”俩人异口同声,瞧瞧床上的两个,成天道:“难道他运功为三弟驱毒了?不对罢?二弟现在功力应该不及三弟,帮不上忙的罢?”
  “我爹是大夫,需要用这种笨方法么?”李慕欢拉过郝无情的手按了会脉,“他也没事了。行了,不用担心了。”
  两人都放了心,一齐望向睡着的郝无情,成天感叹:“好些年没见着三弟,他可是比先前瘦多了。”
  白姑插话:“再瘦也还是个娃娃脸。再说了,哪里瘦了?我捏着还是这么圆润嘛。”
  “诶是吗?好像是啊……”
  李慕欢扶额,看着两人越过外边的李延青对里面那个又摸又捏,实在忍不住同情。忽然有人“咳咳”了两声,出声抗议:“喂,你们是要压死我吗?”
  “骗子醒了!”
  “二弟你还好罢?”
  李延青瞟了一眼面前一脸关切的两个,“哼”了一声,自己坐起来,“我们出去说。”
  四人回到院子里,在树根底下石人凳上坐了,各自汇报了一下情况。
  原来李延青救走成欢之后遇见了上山来的凤寰和郝圆圆两人,因见山庄生变,遂将成欢交给两人,自己先行回来。
  成天这边带领众与会之人也彻底搞定了那一伙闹事的,不过大家目前正在调查主使之人,现在还没有定论。
  话说到此处李慕欢蓦地想起向鹤声来。向鹤声被秦生弄去做军师,江湖上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今日的事情既然是秦生弄出来的,无论他主事与否,都逃不了这个责任。况且,这事情貌似还真是他干的。
  想到此人李慕欢不禁有些头痛,遂问:“向鹤声呢?”
  成天“哎呀”一声,道:“我倒把他给忘了,此时他在哪我还真不知道。”他转头问白姑:“姐你知道不?”
  白姑扭头望李延青,李延表瞟了他两个一眼,道:“这边的事是你们管,我到哪里知道去!”
  “这个……”
  话音未落,忽然闻得一阵喧哗,便有后院门上的护卫来通报道:“禀盟主,今日与会众人此刻正在庄外等候,说是有要事与盟主商议。”
  “又有什么事?”成天摸摸胡子,“我去看看。”
  成天去了片刻便回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人,三人一齐望过去,只见那人正是向鹤声,不过显得有些狼狈,似乎还受了伤。
  “这是怎么了?”白姑疑惑,李慕欢皱眉瞧了成天一眼。
  成天认真检讨:“是我不好,怎么把他给忘了,幸好王掌门和齐帮主提议把人交给我处理,否则可就出大事儿了。”
  向鹤声人显得有些憔悴,低声道:“成老盟主不必自责,我……我是罪有应得。”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白姑此时也明白了,瞪了成天一眼,又含笑转回来,道:“你还不是为了圆圆,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也不知道么。伤得怎么样?骗子快来给看看。”
  “多谢各位前辈,我没事。”向鹤声摇了摇头,又问:“师父……如何了?”
  “放心。”李延青道:“他在房里还未醒,已无事了。”
  向鹤声又拜谢一次,一时无话,却似还有话说,静默一时,他向着李慕欢深深作了一礼。
  李慕欢叹气,上前两步扶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该是我谢你才是。”
  向鹤声微微摇头,却不说话。
  “我去看看三弟。”李延青起身去了。
  “我们也去。”白姑拖走成天,顺便丢下一句:“慕欢给看看伤。”
  李慕欢应了一声“知道”,扶向鹤声坐下,两人对坐,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他自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放在桌上,道:“此物,物归原主。”
  那是李慕欢的湘竹扇,当日在潭州城地牢中落在那里,他倒一直记得。
  “多谢。”她说。
  “那日姑娘曾说,他日必要报清晏公子受伤之仇。如今,便请姑娘处置罢。”他说罢便闭上双目,静待她动手。
  半晌亦无动静,只听见她把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然后面前微有风拂过,身上几处穴位有些微微刺痛。
  他睁开眼睛,便见她左手拈了一把银针,右手一支支干脆利落地刺过来,片刻功夫把他弄成了个刺猬。
  搞定之后她欣赏了一下,自己点头说了一句:“不错。”
  向鹤声有些茫然,见她伸手过来拍拍自己肩膀,说:“其实你实在不是个当恶人的料。那天——我是说秦生设计引我去见你那天,我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向鹤声抿唇摇了摇头,说:“我知道李姑娘是为我好。姑娘知道我……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便都替我说了,我正该谢姑娘。”
  李慕欢闻言松了口气,笑说:“果然你明白,否则我可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
  若是一不小心碎了人家的玻璃心,她还真会觉得歉疚——毕竟人家可是为了她的事鞠躬尽瘁,差点没死而后已了。
  “但是……”向鹤声踌躇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她,说道:“我那日虽是不得已做戏给姑娘看,但有些话,却是真心。向某一生做事从来清楚明白,却偏生遇到姑娘之后,便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了。我从未骗过姑娘,也不敢说心存爱慕,我……”
  李慕欢微微笑,“你不明白,我却大约明白了。”
  向鹤声微怔:“姑娘明白?”
  “唔……”她顺势往后靠在桌子边望星星,懒懒地说:“大约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罢?有一次偷偷溜到房州旁边的镇子去玩,在路上看见一个人骑马从我旁边过去。他跑得太快,我只看见他半边脸,还没看清楚,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惦记上了。”
  “后来呢,我有一段时间就没了看美人的兴致,我爹说我那一阵子忽而发呆忽而傻笑的,唔,用他的话说,就是——怀春了。”
  向鹤声怔怔地望着她,“然后呢?”
  她耸耸肩,“然后?就没有了啊。过了那股劲儿,也就完了。不是有个词叫‘情窦初开’么?人嘛,总要有这么一次。不过——”她斜眼瞧了向鹤声一眼,“你好像太晚了些。”
  “这……”向鹤声实在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李慕欢笑吟吟地拍拍他,“来来,今日正好花前月下,天朗气清,本姑娘在此亲自陪你了却你的少男情怀,从此以后,便预祝你就此笑傲花丛,然后遇见个心仪女子,两人双宿双飞,知心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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