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问情

  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郁郁葱葱的树木投下片片清凉,山间弥漫着花草的香气,溪水潺潺的声音伴着虫鸣鸟叫,令人心情舒畅。
  南宫赏侧眼看看林江月、又看看石雨,怎么过了一夜这两个丫头都打蔫儿了?林江月平日虽不多话,但也少见这种颓丧的神情,而且脸色苍白、眼圈微红,似乎昨夜哭过。石雨就更奇怪了,平日里总是唧唧喳喳的,今天居然一路无言,似乎有什么心事。身旁的朱月容倒是面色平静如常,策马行路,摆出一副旁人之事与己无关的神情。
  南宫赏策马靠到林江月身边,关心地问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林江月不敢看他,轻声答道:“没什么,昨晚想起父母,睡得晚了些。”他是仇人的儿子,是仇人的儿子……
  两人的对话倒给石雨提了醒。昨晚的事情还不能让南宫赏知道,林江月是个不善掩藏的人,她可不能跟她一样让公子生疑。于是摆出一副忧心的神色,凑过去说道:“林姐姐不要太过伤心,令尊令堂泉下有知也是希望姐姐开心的。”
  林江月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嘴角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算是接受她的安慰。
  南宫赏心中担忧却也无力劝解,回头对石雨道:“你今天又是唱的哪出?一路不声不响的。”
  石雨撅嘴道:“林姐姐心情不好,你也不说话,难道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啊?”说着还往朱月容那边斜了斜眼,意思是说:那边的主儿也不搭理人。
  “呵,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那当然。”石雨说道:“本来林姐姐心情不好,你就该讲个笑话给她听听解闷儿。结果你一路也不言不语的,搞得我也不敢说话。”
  南宫赏故作惊讶,“你还有不敢说话的时候?”
  石雨一昂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主子不吭声,我这个丫头自然不敢多言。”
  南宫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转向林江月求救:“江月,你倒评评理,这可是我的错了?”
  “嗯?”林江月迷茫地看着她,竟是一直走神,完全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南宫赏本来是想,他与石雨斗嘴也可以让林江月分分心,结果却是白费心机,只得暗自叹气。
  石雨见林江月心不在焉的模样,看了看日头,说道:“公子,咱们都走了大半天了,停下来喝口水吧?”
  南宫赏点了点头,策马来到朱月容身边,说道:“朱姑娘,停下来歇歇吧?”
  朱月容心中并不愿意,但见林江月的模样也只得点了点头。
  四人下马休息,朱月容在一边看着自己的马儿吃草,林江月独自坐在树下发呆。
  南宫赏问石雨:“江月这个样子,你可以法子劝劝她?”
  石雨看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若只是父母辞世之痛,她还能想办法劝一劝。可如今压在林江月心头的已不是简单的悲痛,还有无奈的身世、父母的仇恨、养父母的恩情,太多、太多。她眼中带着一丝同情,向林江月坐着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瞬间张大了眼睛,喊道:“林姐姐,小心!”一条花斑毒蛇正从林江月身后的树枝上探下头,在她的脖子旁边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毒牙。
  林江月还没反应过来,那毒蛇已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刺痛终于让她意识到了危险,但已经晚了。
  同时,南宫赏已经跃到了她的身前,手起扇落,那毒蛇立刻身首异处落下树枝,扭了扭身子便再也不动了。
  石雨则立刻奔到她身边蹲下,伸手封住她的穴道。
  朱月容也跑了过来,从手中掏出药瓶递给蹲在林江月身边的石雨。“解毒丹。”
  石雨连忙接过来,倒出一颗塞进林江月的嘴里。过了片刻,见林江月的嘴唇少了血色,石雨心急道:“这伤离心口太近,怎么办?”
  林江月觉得头开始发晕、身体渐渐无力,心知毒性发作,心中悲苦:难道父母之仇未报,她便要死在这里了么?
  谁都没想到这花斑蛇的毒性竟然如此厉害,一时间没了主意。忽然,南宫赏抱起了林江月,将头凑到她的颈边,一口一口地为她吸毒。
  “公子!”石雨大惊,吸毒确实可以帮林江月解毒,但南宫赏却免不了吸入毒液。
  朱月容也惊讶地看着他。
  林江月见他如此,心中百感交集,说道:“不可以……你会中毒的……”
  南宫赏置若罔闻,直到在伤口见到鲜红的血液才停了下来,封住自己心口周围的穴道。石雨连忙让他服下解毒丹,扶着他坐在树下休息。
  林江月看着他,心中酸楚,一滴泪落了下来,“你这是何苦?”他这般对自己,甚至于不顾性命,让她如何能不动情?可他却偏偏是仇人之子。爱,不能;恨,做不到……她本是薄命之人,如此去了岂不干净,又何苦救她?
  南宫赏不知她心中想了许多,只看着她柔声说道:“我的心意,你该懂得。”已经微微发紫的嘴唇挂着温柔的笑意。
  看着两人,石雨心中一痛。咬了咬下唇,转身对朱月容说道:“帮我将公子扶起来,我要运功为他散毒。”
  朱月容想了想,说道:“我帮你。”凭石雨一人的功力恐怕效果甚微,他们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石雨点了点头,眼中充满谢意。两人将南宫赏服了起来,并肩坐在他身后,各自出掌落在他的背上,缓缓运功。片刻之后,南宫赏的脸上泛起红光,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又过了一会儿,毒气开始从他的头顶慢慢散出。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南宫赏的嘴唇终于恢复了血色,面颊也红润起来。
  两人这才收功,朱月容打坐休息,心想:今日恐怕要耽搁在此了。
  见他无事,林江月脸上才有了笑意。可当四目相对,又想起父母之仇别开了眼睛。
  石雨在旁边看着,几不可闻地轻叹。
  南宫赏和林江月各自打坐清除余毒,这一日便在林中休息。
  晚上,石雨借口想吃兔肉,强拉着南宫赏到林子里打猎。两人在林子里寻找猎物的功夫,石雨问他:“公子喜欢林姑娘?”
  南宫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反问她:“不可以吗?”
  “我只是好奇,若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真的可以为她舍去性命吗?”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午,自问做不到。她不知道南宫赏为何愿意冒风险为林江月吸毒,难道他就这么爱她吗?
  南宫赏打趣道:“小丫头长大了,也会想这些了?”
  石雨歪头道:“我就是想了,怎样?难道我这个小丫头的问题你这个大公子答不上来么?还是说你害羞,不愿答我?”
  南宫赏眯眼看她,“激将法?”
  石雨一仰头,是又怎样?
  南宫赏笑了笑,说道:“我刚才所做的事情还不算答案吗?”
  “你真这么喜欢她?”话一出口,石雨便觉失言,立刻说道:“你将来也会像方才那样对她吗?”
  “当然。”
  “那若她是你的仇人,要锁你性命呢?”石雨脸上是开玩笑的神情,心中却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南宫赏淡然一笑,回道:“若她真要,我的命给她就是。”
  石雨脸上笑着打趣他,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若真有那天,他真会这么做吗?若他真如今日所言,她又当如何?
  隔天,林江月的心情也稍稍平复,四人加紧赶路。十天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博格达山。此时正值初夏,山脚下遍地山花怒放、香气宜人。登至半山,暑气消退,山野间绿草如茵,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再向上行就有了秋天的味道,草甸变得枯黄,风中也有了凉意。
  林江月惊叹于山色的变换,感慨道:“这一日之内竟是把春夏秋三季都看全了。”
  听她这么说,朱月容淡淡地一笑,说道:“应该是一日之内看四季,再往上行便是雪线了。”
  “雪线?”石雨好奇地问道。
  朱月容一边走路一边回答她的问题:“雪线之上便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为何人们将博格达峰称为雪海了。”
  穿过风景如画的草甸,呈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片银白,雪光刺得人不忍睁眼。看着眼前的景象,石雨才明白什么叫‘雪线’。那山峰常年积雪的下边界从远处看去便如同用笔划下的线条一般,分割着秋与冬的世界。仰起头,三座山峰银装素裹、傲然挺立,峰顶似乎已探入天际,周围白云围绕。
  朱月容指着那三座并立着酷似笔架的山峰,对他们说道:“这就是牧民口中的三座神山,我们要去的是那座最高的博格达峰。”
  四人穿好御寒的衣物,继续前行。雪线之上尽是冰川陡谷,地势险要。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他们一路沿着雪坡和山脊的冰岩向上攀行,走过了险要的冰川地形,终于来到山脊的顶部。但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三个断崖,每个相聚约五尺,下面是万丈深渊。虽然断崖间距不远,但中间可落脚处却只有板凳大小,冰雪又滑,一不小心便会坠入雪崖深谷。
  石雨站在崖边向下探了探,然后缩回头来吐了吐舌头。
  朱月容看看他们,说道:“只有过了这里才能到达主峰。”
  南宫赏回她一笑,用手一撩前襟足下发力,一下、两下、三下,稳稳地落到了对面的主峰上。
  朱月容笑了笑,飞身跃起。她显然更加熟练,衣裙飘然、动作轻逸,如雪山仙子飞过一般,轻盈地落在了对面。林江月和石雨也跟着跳了过了。
  攀过最后一段冰岩到达峰顶,一个冰窟呈现在四人面前。朱月容露出喜色,“我们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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