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可你不想说,我们也就不问,揭人伤疤这种事儿,不是家人该做的事儿。我就希望你好好的在家里养胎,生下宝宝,做一个合格称职的妈妈。晓晓,这比什么都重要。你的人生还很长,还负担着另外一个孩子的生命。无论是什么样的悲伤,都不可以把你击倒。”
黑暗中舅舅的眼睛深沉而严肃,像极了我的外婆和母亲。他们几乎都有这样一双令人沉醉的杏眼。不管高兴还是生气,都迷人万分。
“舅舅……我都知道。”
舅舅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将我揽到怀中,我隐约听到他叹了一口气。那么无奈,那么沧桑。
“我好想没和你说过,我这么多的哥哥姐姐中,最喜欢的就是你母亲。小时候我上学,她总是给我送午饭,那会儿我们班好多人都趴窗户偷偷看她。总是有高年级的学长拦住我,让我给你妈妈递情书。她出嫁的时候,我还是压车的童男呢。所以后来你父亲待她那样不好,又有了情妇和私生女。我知道的时候,真心疼她。”
舅舅低头看了看我:“我就想,我的姐姐那样好,那么美。她若是嫁了旁人,不定要过什么样的好日子。晓晓,原谅舅舅没法感同身受你失去父亲的痛苦。”
我忽然想起了记忆中的那片海,其实无论它如何改变,熟悉也好陌生也罢,我只不过是希望有他在我身边,或半睡半醒的看书,或嬉笑打闹,或者什么都不做,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和他在一起就好。
这世界这么大,我的人生那样长。可怎么就容不得一个他?
怎么就容不得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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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到了新的城市,孩子需要重新去医院建档。舅舅白天有事,只好让舅妈抱着孩子陪我去,我们两个大人再加上一个无事不哭闹的小baby,几乎手忙脚乱。
拿着号码牌坐下来的时候,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累死了。”
舅妈递给我一张纸,让我擦额头上的汗:“明年这时候就是四个人啦,我抱着我儿子,你抱着你女儿,咱来打预防针。”
我会心一笑,不无憧憬。
建档等了好久,本来还要做个产检的,但我和舅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吃饭吧。孩子也饿了,得找个地方给喂奶。
医院附近没什么太大的饭店,我们开车开了好远,才找到个像样的酒店。
我走进去了才想起来,这家全国连锁的大酒店,是辛穆发小开的。还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
孩子的确饿了,舅妈刚刚撩起衣服,他就不管不顾的凑了过去,喝奶的声音咕噜咕噜的我都听得到。
舅妈见我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她,便笑道:“这会儿还没长牙呢,我听我妈妈说,孩子长牙了喝奶,母亲很遭罪的。”
可想而知,那痛苦该是何等的猝不及防!
我路出个同情的表情来。
“嗨……还不知道我家那个有没有福气和我的母乳呢。”
“放心,到时候舅妈给你炖黄豆鲫鱼汤,保准下奶!”
一顿饭吃的兵荒马乱,大概是酒店里有点吵,孩子不耐烦的大哭起来,我跟舅妈跟本就没吃饱,便灰溜溜的走了。
出酒店的时候还被人撞了一下,舅妈怀里抱着孩子,只腾出来一只手扶我。
“哎哟您看着点啊!”
撞我的那人赶忙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没看到您。”
我扶着腰抱怨:“不是您走路不看前面,往后瞅什么啊!”
那人不好意思的指着不远处:“您见笑了,我看那儿有一宾利,一时看入迷了。对不住啊。”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宾利幻影,的确少见。那京字开头的车牌号,恐怕比车还要勾人。我没再多言语,拽着舅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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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做产检的时候,我们在b超画面里看到模糊的小脸,刚好在检查的时候,她就挥了一下小手,我激动的也跟她挥了挥手,几乎差不多的动作,傻极了,惹得医生和舅妈哈哈大笑。这真是难得的幸福时刻,那个坐在宾利车里的男子。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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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清晨醒来,宝宝在我肚子里翻了个身,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四肢有力的舒展着。那一刻,我仿佛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为这预想中的新生,为她强壮的体魄。
那个时候,孩子在我的肚子里长到二十周半。就在第一场秋雨来临的两三天之前,我开始能捕捉到胎动的感觉,尽管只是一天当中的某些时候,而且隐隐约约,像蝴蝶扇动翅膀那样细微,她确实在那里动了。但是,有一次我去逛了整整一天的街,累的筋疲力尽回到家之后,她有整整三天一动不动。
我忽然明了原来我一直以为参透了的人生,其实不过就是腹中胎儿的每一次心跳。辛穆,你从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你错过了你女儿的第一次挥手,你没见过她是如何从一颗小小的黄豆长成如今四肢健全的模样。你不懂我为何日夜煎熬,不懂一位母亲的寝食难安。你在豪华的酒店吃着空运的海鲜,而我,被我们的宝宝折磨的吞口水都要再吐出来。我不敢说这是生命给予人类的不公,可我在这一刻,才终于可以冷眼旁观,直到将整个浮世的喧嚣都望成眼睫上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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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很多第一次怀孕的人都有相似的感觉。一开始,我觉得不是怀孕而是误诊。然后开始怀疑它可能长得不大正常。十八周之前它总是不动,又害怕它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总是觉得会留不住它,看不到她足月出生的那一天。虽然,在知道她存在之前那一个多月里面,我又跑又跳还目睹了一场车祸,并且经历了失去父亲的痛苦,吃饭有一顿没一顿,夜晚跟辛穆在床上的时候百无禁忌,她也过的安安稳稳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每天我都觉得很累,不舒服,在床上躺上大半天。累是真的有点累,但更主要的还是不想错过肚子里面任何细微的动作。这样子诚惶诚恐,着实不像从前的我。
吃晚饭的时候,舅妈告诉我白天好像有人在我们宅子外面来回观望。她虽然没说的那么清楚,可我也大抵知道她心里的猜测。
既然辛穆已经来了这里,就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显然,高一和吟涟都没有帮我保守秘密,又或许辛穆用什么有价值的事物来换取这个秘密。
很多时候,我认为重面旧爱,尤其是心里还在爱着的旧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维持表面气度的事情从来不是我的长项。
然而比辛穆更早来临的,是我们宝宝的出生。
十月的青岛正是最好的时节,退去了暑热,秋天缓慢的攀上树枝,摘去花朵。秋风瑟瑟中,我的肚子大的像是装了一个西瓜在里面。
体重也增长的迅速,原来穿着宽松的衣服现在已经可以撑到每一个死角。腿和脚的浮肿让我穿鞋都成了困难的事情。更要命的是,我总是失眠,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后来舅妈告诉我,在腰后面靠一个垫子,坐着睡。
想必每一个母亲都有这种感同身受的痛楚,故而在回忆起来到时候,都不免要洒上一把辛酸泪。所以我总是在午夜梦回之时,一面摸着酸痛的脖子,一面同肚子里的宝宝说,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孝顺妈妈,因为在你还未知世事险恶之时,就已经有人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我的预产期是十月十日,我每天从日历上撕掉一页纸,等着那一天来临,只是不知道想要见到的究竟是哪一个人。我一个人闭门不出,只有在傍晚的时候,天色幽暗,五米之外看不清对面来人的五官,只有那个时候,我下楼,散步半个小时。不是我想要去,而是必须要去,舅妈跟我说只有这样生孩子的时候才不会吃太多的苦。
十月二号的那个下午,我的午睡被一通电话吵醒。手机就放在枕边,我摸索着去拿,却不小心把手机碰到了地上。
铃声一遍一遍催促着我,我心烦意乱的坐起来,俯身去捡地上的手机。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手机的一刹那间,我的羊水破了。
但我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串数字,于是咬咬牙,还是接了起来。
后来很多时候,旁人听到我的这段经历,都会说我大概是疯了。
其实不是,我之所以不去管已经破了羊水的自己,而执意要接辛穆的电话,只是因为我也要他领悟这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