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两个人对视良久，胤祯轻轻吐出来一句，“不求我？”
雨京这才回过神，抬起来的手不知道要抓哪里，又缓缓落下。
“如果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她的声音有些牵强。画兰，德妃，额娘，十五格格，一个个在她面前脸变了色。跪了整整一天了，她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
“你想我信还是不信？”胤祯和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依旧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恼意。
雨京听了没再言语，规规矩矩的又跪好，低着头默默流泪。
胤祯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默默无语。无奈，关心，伤痛纠结在他眼里，她一点都看不到。
“十四阿哥，您来了。”太监又一脸陪着笑远远做礼，“奴才给您带路……”
“我自己还不认识路么！”胤祯面色一沉，“不长眼睛的？看不见爷在说话呢？”
太监吓的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十四阿哥息怒，是娘娘怕您，怕您受了凉，特意让奴才过来迎着……”
“走吧。”雨京觉得胸口很痛，头深深埋在披风里，“不是我做的。”一字一句，一点也不含糊。
胤祯又愣在那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
七三 后患 壹
更新时间2011-8-5 19:30:55 字数：3292
雨京不记得这几个人在德妃宫里到底待到什么时辰才出来的。
她只觉得很冷，身上和心里，异常的冰冷。
夕阳西下，晚霞照的紫禁城一片片金黄色更绚丽，十分漂亮。眼瞅着宫门那些红色的高墙被日落渐渐染成好看的粉紫色，又成藏蓝色。
然后啊，天就黑了。
跪的太久，早就不知道自己那条腿还在不在，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支撑不住。眼睛也渐渐看不清东西，全身无力。嘴里苦涩的味道又一次而来，恶心的她想吐。想用力把它咽下去，可是这口太呛，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吐出来了。吐了一身，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瞬间一股难闻的酸味混着热气就涌到她脸上。雨京的腰和背都疼的快没知觉了，也没功夫去管袍子上面的杂物了。
昏昏沉沉中有人伸出手扶了她一把，雨京挣扎着又想要跪回原位，却怎么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膝盖还在哪里。这感觉很不好，雨京只觉得后背发麻，干涸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她好像听见十五格格的一声叹息，又好像没听见。只觉得面前有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想伸手揉揉眼睛，连手也累的抬不起来了。
随即有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架住她胳膊，猛地往上一拉。雨京只觉得自己好像悬空了一样，脚够不到地面。那感觉像是飞起来一样，还让她轻轻牵起嘴角，十分享受的微微一笑。像飞起来一样，她心里喃喃的说，这时候应该有匹骏马在胯下，远远应该还有五哥哥唤马的喊声，微风徐徐，吹在脸上像伊桑唱出的那些好听调子……
一路上她都是这么想的。周围有人架着她，身后有人快步跟着，谁也没有开口，也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雨京闭着眼，总觉得自己在飘，像春天在草原上随风而飞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花，一片一片，一朵一朵，甚是好看。
五哥哥会伸手攥住一朵，然后摊开来手心上摆在她眼前，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让她用力的吹。她便用力的吹，再看那小花腾空飘起来，跟着拍手叫好。
也许五哥哥真的有佛性吧，她在黑暗中想着，那时候小小年纪，他已经会望着那些小花说，从何而来，往何而去，不落俗世，苦免轮回。
雨京一直都不太明白五哥哥这些时有时无的话是什么意思，常常取笑他像额吉嘴里酸溜溜的那些文人，阿爸如果知道了定又会打他。
突然被重重的扔在炕上，雨京皱着眉微微睁开眼，一样还是看不清四周围的东西，但是熟悉的感觉已经让她明白，这是回了自己屋子了。
一样没有人说话，雨京默默的又合上眼。
觉得脸上凉凉的有点儿湿，五哥哥，她心里默念，我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往何而去呢？
无声无息的躺了很久，有点冷，雨京伸手摸着被子，却碰到那件身上还披着的大披风。也好，她把自己裹进披风里，缩紧了身体，稍微暖和了些。
终于听见有人把茶杯放在桌上的声音，而后是一口长叹，干咳了一声。
“歇着吧，我明天过来。”
胤祯在屋里坐了多久了？她疲倦的已经不想去想，一声不吭的听见他迈出屋，门随即重重合上，铁链的声音，缠了又缠，锁头咣当一声。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雨京昏睡过去最后想到的，是在那个颠簸的马车里，胤祥握着她的手，热乎乎的鼻息在她脸上，轻声说，“我信你。”
你不应该信我的。
然后她那一夜睡的很沉，很沉……
隔天一早，她睁开眼还以为天还是黑的。愣愣的坐在炕上许久，分不清怎么回事。
好像一场梦一样，一场噩梦。
说不定真是一场梦？她低头一看，大披风，红肿的膝盖，没有知觉的双腿，摸摸脸，都是冻疮生疼。不是一场梦，她叹了一口气，依旧下不了炕。
屋里黑的渗人，这是几更了？院子里陆陆续续有人走动的声音，不会大半夜了还没消停？雨京朝着门喊了一嗓子，才发觉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咽口唾沫都疼。
默默坐着，默默等着，门外的铁链声又响起，雨京扯着脖子盯着门，呼啦一下，开了一条缝，瞬间满满的阳光随着缝隙照进屋里。
宫女探出一个头，四下警惕的望了望，看见雨京在炕上坐着，才算放了心。
端进来一些简单膳食，宫女也有些不忍心，“小主需要不需要火盆？奴婢……奴婢试着……”
雨京摇了摇头，“你把吃的拿过来吧，我不下去了。”
宫女稍一接近，雨京一把拉住她胳膊，吓得宫女惊慌失措，一托盘的菜随即都撒在地上。雨京抓着她不放手，“十五格格在不在？我要和十五格格说话，让我和十五格格说话，锁我起来做什么？”
一连串嘶哑的叫声吓煞了宫女，拼命摇着头眼泪都流出来了，“小主别让奴婢难做，奴婢只是奉命给您送饭……”
外门又有几声急促脚步，门被拉开，几个侍卫冲进来，抓着宫女就往后拖，十五格格站在门边，没有进屋。
雨京挣扎着想要下去，一点儿劲儿也使不出来，直愣愣盯着十五格格的脸，是祈求，是委屈，是近乎咆哮的嘶喊。十五格格并没有和她直视，只是对着那两个侍卫瞪了眼，“这是我的人，用不着这么下力！”
侍卫松了手，宫女跌跌撞撞的爬出屋，门再一次又锁上。雨京听见十五格格在屋外叹气，“多少给她一个火盆，要不是冻坏了身子，你们怎么交代？”
雨京听不清侍卫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院子又静了，静的渗人。
是饿了，才瞄了一眼地上的菜，肚子就叽里咕噜响个不停。雨京又狠狠咽了咽口水，喉咙跟着又疼起来。
还没到这个份儿上，她心里想着，再不济还不到要趴地上吃的地步。挣点气，她和肚子商量。
屋里又是漆黑一片。雨京这才明白过来，窗户从外面都钉上了木板，怪不得暗成这样。这是要干嘛？她有点莫名其妙，锁了她，就不怕她死了？也是，估计他们都合计过了，事情再怎么发展，她也不会就这么死了的。她也不甘心，死了多不值。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有人低声说话，雨京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只听见铁链又响了，这回门再开，看不见亮光了。连外面天都黑了，这又是一天？
就着院子里的灯火，雨京看见一个人影在门边站着，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她微微笑了，“你是来取披风的？”
胤祯也没说话，自己进屋拉了凳子坐下，屋里没人进来点灯，门再一次合上。两个人在黑暗里谁也不先说话。
雨京再听见宫女在屋外禀报，“芸墨小主过来了。”她才微微挪了挪身子，冲着黑暗中胤祯坐的方向道，“你要是没话问我，就回了吧。”
“你不打算说，还是怎么着？”他忽然重重拍了桌子，震得茶碗一颤。
“给十四阿哥请安。”芸墨已经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民女进来了。”
门一开一合，现在仨人都在屋里，就着黑谁也看不清谁。
“还嫌不够乱？”一把略带嘲讽和愤怒的声音从胤祯嘴里而出。
“回十四阿哥话，民女担心雨京身子，带了些药膏过来。”
“芸墨……”雨京伸手唤她。芸墨恩了一声，坐到雨京炕边，把药盒子掏出来，转身也望着十四阿哥的方向，“十四阿哥能不能叫人添个亮儿？”
这明显赶人的话，让胤祯猛地皱紧了眉。可这话从芸墨口里说出来，又好像是真的因为担心雨京，不得不冒犯了他。他听雨京一声声急切叫着芸墨的名字，难得没有发怒。
半响之后，胤祯起身出了屋。他脚步消失在院子口，不一会儿过来一个宫女送上几根蜡烛，屋里微弱的亮光下，芸墨终于看清雨京的脸。
她轻拉雨京的手，雨京疼的往后缩了一下，再推了推雨京的腿，“没感觉了？”
雨京只是点了点头，芸墨把药盒子放在她跟前，“这要是八阿哥给我的，上次罚了跪涂这个是有效果的，你也试试，不够我再去和八阿哥要。”
雨京笑的有点僵，没有去碰药盒，忽然抓了芸墨的袍子，“昨天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