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冷眼看着他，淡淡而道，“就怕进了宫，眼睛看花了。”然后她真的义无反顾的朝着另外一个人而去，不管他怎么试图唤醒她的记忆，不管他如何私下帮她……他勉强不了她的决定，可是他也一直都是孤军奋战，到如今连咆哮都没有机会。
四阿哥面对胤祯红着眼睛的质问，也无话可说，转身甩了马蹄袖而去。留下胤祯一时间还怒火朝天，平复不了心里的悲凉，朝着大殿的方向狠狠跺了一脚。
。。。。。。
又一个时辰之后，胤祥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养心殿出来。
他的心很凉，又有点说不出哪里的疼，远远一望，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看的明白她消瘦的身板。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么执拗的要等在这里见她一面。那天在她屋里，她的冷言冷语，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到他心里。他养尊处优的生活了十几年，从何人何处受过这样的委屈和欺骗？
雨京低着头只顾回想刚才皇上的安排，心里不禁笑了，却笑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凄凉。再一抬头，猛地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又坠了好几层。
两个人对望了一会儿，雨京忽然莞尔一笑，每往前走一步，她心里就默默告诫自己一遍，刚才在殿内是怎么答应皇上的话。一步步最终走到胤祥面前的时候，眼里已经闪烁了泪光，脸上却是大大的一个笑容。
“胤祥是在等我的吗？”雨京笑的很甜，“这么冷的天，您小心身子！”
胤祥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她说话，却让她抢了先。
雨京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香囊，绣工十分粗糙，缝线都对不齐，皱皱巴巴的。她放在手上递给胤祥，不太好意思的笑着说，“摸着黑绣的，现在拿出来一看，真是丢人，都绣歪了。”
胤祥没说话，也没伸手接。
俩人又站了一会儿，雨京往前又走了几步，笑容有点僵，“我帮你系上吧。”
就算他再怎么冷眼冷言，她还是固执的认为这个小小的香囊，能想以前一样，给她换一个安心，也还给他一份真心。
等靠近了，却半天都系不牢靠。雨京的手抖的太厉害，低着头看着他腰间的黄带子，也早不是当初帮他缝的那条，小豹子的踪影不再，现如今的情况下，情意还能不能维持到她回来为止？
十五格格生病那次，她还记得自己和自己说，你越想让他知道，又越怕让他知道。亦如当初她骗了他，亦如如今她要继续骗他。
“这次是麒麟兽，不过绣坏了，实在也是看不太清楚。我阿爸每次出征的时候，额吉就会绣一个新的给他，保佑平安呗！”
胤祥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还是硬邦邦的站着，看着她又试了一次，还是歪了。
雨京拆开来，不厌其烦的还是慢慢系着，倒有些故意在耗着他了。这一刻光阴宝贵，她也不想让他又冷冷的转身而去。而转身而去之后，什么时候再见一面，她不太敢想，却还是心里抱着希望，龙闹腾不会害她，是不是这样？
“保佑平安，也是求个安心。”雨京苦笑了一下，“也是求个原谅……”
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其实他心里同样翻江倒海，只是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雨京轻轻叹口气，终于放下手，香囊还是没有系上，攥在手里，又抬头看着胤祥，“我手是笨了，脑袋也不好使，就算现在系上了，你回去还是会脱掉的吧？”
她又尴尬的牵了牵嘴角，声音已经慢慢变了调，“要不……你拿去吧？放在身上……”
还是忍不住哭了，想用力吸回眼泪也没办法，“你有没有埋怨过我？”雨京弱弱地问了一声。
胤祥伸手从她手心拿过香囊，看也没看，只是攥住了，淡淡的问，“皇阿玛说了什么？”
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胤祥突然又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滑到脸上。看到雨京眼里满满的惊恐，他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抹她脸上的泪，心里有点紧张起来，“我明天启程，皇阿玛有没有说什么？”
雨京一皱眉，眼泪又一股股冒出来，勉强的笑了，“皇上让我出宫，皇上让我活着，皇上……”然后她握住胤祥的手，然后她又感觉到那熟悉的温热，让她心里渐渐安心。
“我走的这些日子，你能不能……”
雨京点点头，却掩盖不了的哽咽，“我会老实点的，你放心。”
他就要走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又不是像以往短暂的分离，再见他一面，到底是什么时候？
知道没多久宫门就要关了，胤祥明天一早就要走，出不了宫就要留在阿哥所里面，也睡不踏实，但是雨京拉着胤祥的手不放，执意让他送她回十五格格那边。
胤祥只心里觉得她今天所做作为有些反常，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把披风脱下来披到雨京身上，索性一手揽着她肩膀。一路上雨京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一直不停的在说话，说当初看见十四格格嚣张的样子让人讨厌啊，说出宫吃的馒头怎么怎么好吃啊，说买回来的泥人都干了一碰孙猴子的胳膊就掉了啊……
他倒没有什么机会回嘴，也就惬意的听她念叨着，心想，怕是皇阿玛真的不追究这事了？把她美成这样？让她出宫难不成是要准备婚事？啊，日子也是该定了，想着想着他也终于笑了。他多少还是气她的，但是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是揪心，是怕她出了什么事情，他连瞪着眼相视的人都没有了，那才更是让他难受的。
突然听见她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回来了看不见我怎么办？”
胤祥一愣，低头看她，却看她也抬头慢慢的一个笑，小白牙一颗不留都露出来了。他看她表情像是玩笑话，就刮了下她的鼻子，压低了声调，“那就把你家抄了。”
雨京扑哧一笑，一转眼看见格格所就在前面了，“行了我自己回去吧，一会儿宫门关了。”还不忘伸手戳了下他的腰，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这披风我拿走了呀？等你抄我家的时候记得别拿走了，算我的了！”
他刚要说什么，却觉得她眼神不太对劲儿，似有似无，好像漂浮去了很远很远，突然着实打了一个冷颤，一把拽住她胳膊，“我是不是回来看不见你了？”
“逗你玩儿呢，看给你吓的！”雨京推开他的手，笑嘻嘻的往回跑着，“十三爷一路顺风，咱回头见啊——”
她连停也没停，只能看到脚下鞋子一前一后的交替，一路跑回自己屋里，咣当一声合上门。
八五 离别 贰
更新时间2011-8-18 10:30:04 字数：3071
多少日子了？芸墨数不清了。眼皮已经累的不行，合上眼又怎么也睡不着，天一亮却无比的精神。她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镜子中的脸早就蜡黄不堪，周围稍微一点声响都能让她草木皆兵的心扑通跳个不停。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坐在屋里，四周好像都是心里一上一下的声音，有时候可以对着屋里的一角盯上一整天，回过神的时候很多次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又是一夜无眠。
她的精神已经紧绷到极限。放不开，怎么也放不开。
都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他怎么能直视她的眼睛，然后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他怎么能一字一句的质问她，是不是以为她的那些心思，是他看不懂的？
她只是压着心里的怒火，依旧温顺的问他，为什么八福晋会怀了身孕，他的脸却当场就冷下来。接下来的对话，就像烤红了的铁锈烙印在胸口那么疼。她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
如果说失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真的变成落魄，她开始拿不稳东西，手不停的哆嗦。不只是手，只要有声响就浑身颤抖，止不住。
几次拿着桌上的糕点，拿起来手伸在空中，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再低头，东西早就掉到地上。
这些都是次要的，后来便是双眼无法对焦。看什么都是双影，连眨眼的力气也无。
她太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夜里瞪着眼睛望着床架，眼前划过的，是一颗颗小星星。稍瞬即逝。
小星星越来越多，以至于大白天都能看到。
她不知道还在硬撑着做什么，却也不知道不硬撑着还能做什么。
几日下来，人瘦了一圈，什么食欲也没有，连喝水都乏力张嘴。
数着眼前的小星星可以数上大半天，有时候数着数着自己就咯咯笑出声。笑完自己僵在原地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笑。
而现在，她死死盯住桌上的杯碗，没有原因。然后杯子开始变形，茶壶越来越像是一个会跳的小鸭子，黄色的，扁扁的嘴，小脚丫一上一下踩在桌上，呱呱叫着。
芸墨看的入神，伸手抚摸小鸭子的羽毛，这么柔软，好像捧起来蹭在脸边，抱着入眠。小黄鸭走了几步，转过头看着她，竟然说起了人话。
“你好，我叫鸭子，你是谁？”
“我是芸墨！”
“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你家住哪里？”
小鸭子嘴巴一张一合，耸耸肩膀，“我迷路了，我不知道。”
“你是鸭子，会游泳吗？”
“会的啊，我妈妈小时候带我去学过的。呱呱。”
“院子里有口井，你是不是从那里来的？”
“也有可能！”
“我送你回去，你怎么感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