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这么惊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雨京并没有再说话，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再响，盖不过她心里这一刻的纠结。她心里突然有点后怕，这一步走的到底是对是错，她心里空空的，有点冷。
她以为他会上前紧紧抱住自己，她以为他会第一时间认出自己，依旧轻声唤她的名字，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仍然坐在不远处，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自己。她默默自问，如今的她，他还敢不敢相认？
感觉有人朝她走近，脚步停到她面前，良久才冒出一句话，“起来吧。”
抬头一看，却是四阿哥。
四阿哥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少许意外，但已经尽最大可能按耐住。他看雨京缓缓起身，低声询问，“你……这些年都在江宁？”
雨京点点头，不敢看四阿哥，更不敢抬头望向胤祥。这样尴尬的再会，她也有点不知所措。
琴香看气氛不对，伸手拉了拉雨京衣袖，“要不咱们先回去，改日……”
“你站住！”
突然间胤祥一声高喊，吓的身边的富察氏身子跟着一颤。
胤祥好像突然从梦里惊醒一般，站起身几个大步走到雨京面前。这么近，他心里又一次震动，眼里忽然亮了起来，心跟着跳的更快，手像不听使唤一样慢慢抬起。
真的是她？
他怔怔看着雨京，手碰到她的脸，又猛地缩回。多少年了，曾经认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摸不到她的小脸，听不见她吵闹的声音，刮不到她的鼻子……而这一刻她像从天而降，在他丝毫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人还是那个人吗？他眼里百感交集，有种激动一股脑冲到头顶，手攥紧了又松开，松了又紧，重复很多次。
他不敢碰她，怕她像他梦里的幻影一样，手伸过去穿透她的身体，云飞破散，什么都抓不到。
胤祥竟然像小孩子征求长辈意见一样，无助地望向四阿哥，再看到四哥眼里的肯定，才又怅然缓缓转过头。
他有无数的疑问，又有无数的困惑，一时间语塞。嘴张了张，手再一次不确定的抬起，终于被雨京一把握住。
顿时两个人同时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是热的。带着些许微汗的手心，是真的……
他瞬间身体猛地一颤，心里的惊喜再也抑制不住，一把拉她到怀里紧紧抱住。感觉她在自己怀里颤动的肩膀，快速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还有熟悉的味道，她甚至把头靠在他胸口的感觉都渐渐真实起来。
“……真的是你？”他再一次的确认。
雨京的脸紧紧贴着胤祥的胸口，被他抱的太紧还有些喘不上气，他身体的温热又传进她心口里，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没被这样的臂膀紧抱着，撒娇一样在他胸口蹭着自己的脸，连他温柔的声音她都快要记不得了……
“胤祥……”她微微喊着，泪如雨下。
胤祥刹那间红了眼眶，任由雨京在他怀里痛哭出声，丝毫不松手。
他绝对不能再松手，他要死死留住她，不让她再从自己面前消失。
两个人相拥而泣，不管周围的任何人，不管周围的一切。琴香在他们身后也跟着哭了，那是为雨京的愉悦。富察氏站在不远处也跟着哭了，好像一瞬间已经明白未来自己的命运。四阿哥轻轻摆摆手，“都退了吧。”
。。。。。。
良久之后，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依旧紧紧互相抱着。雨京是真的有些吸不上气儿，微微抬头，望着胤祥棱角分明的脸，看见他眼里同样投过来满满的宠溺和浓浓的思念，忽然有一丝苦笑。
她心里有点点滴滴的凄凉涌了上来，无奈，委屈，更多更多的思念。眼眶有些湿润，才眨了眨眼，眼泪又止不住了。
胤祥深深望着她，终于敢抬手碰她的脸。他轻轻抚摸她脸的轮廓，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眉头微皱，想了许久才开口，“你……为什么……”却怎么也问不下去，心里溢满了愧疚，只能摸着她微红的脸颊，一声声低喃，“我很想你……”
他眼里的灼热撩人，她心中又一阵欣慰。这份温暖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在京城里最快乐的那些日子，连她都有些恍惚，到底自己身在何方。
“你瘦了好多。”他的大手顺着她的肩膀划下，轻捏她的双臂，到手指上的每一处关节，然后又关切地望着她，“告诉我。”
雨京微愣半响，还是破涕笑了，“从哪里开始呢，这么多年了……”
“从头开始。”他坚持着，又有些焦急地握住她的手，“告诉我所有的一切，告诉我为什么你能狠得下心就这么走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中带着极为痛苦的神色，声音哽咽，“告诉我为什么你死而复生……”
是啊，为什么她死而复生，她要怎么解释呢？可这一切有没有人给她解释过？她又要从何说起呢……
雨京看着胤祥因为难过揪在一起的眉头，很想伸手替他伸开，无奈手被他紧紧抓着，她看着他的脸只是痴痴的笑，而后又哭，哭了又笑，如此循环……
胤祥心疼的看着她一个劲儿的傻笑，又把她的头静静靠在自己胸口前，轻轻吻着她的头发，惹得雨京在他怀里又潸然泪下。
远处脚步声轻轻而来，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随声望去。四阿哥站在院子口顿足，有些犹豫，只轻轻和雨京点了点头，“皇阿玛叫你过去问话。”
胤祥握着雨京的手突然一紧，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雨京身前，脸色也瞬间又僵住。下意识中他不想让雨京再见皇阿玛，虽然什么都还不清楚，但是他自然明白雨京如今的处境免不了当年大殿上皇阿玛的几句定夺。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可和她这次会面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就谁也不能再出来左右。
雨京倒是释然了很多，她在胤祥身后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这些年下来，她也确实有些问题想当面问问龙闹腾。而这样机缘巧合下再见胤祥，她更想亲自问问皇上，她还有没有当初被许给的那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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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四 后路
更新时间2011-9-14 10:30:16 字数：3020
人还是那些人，景却再不是那些景。
那面对的事情的结果是不是还相同呢？
雨京抬眼看了看面前静静品茶的康熙，她不太确定。
当年在那小帐篷里面捂着腿自称老夫的龙闹腾，几年不见，却看似苍老了很多。颊骨更加消瘦，白发徒增更多，如今辫子一眼望去已经银灰。
雨京有些不忍，匆匆又低下头，心里更加思念的却是阿玛。
织造府的别院自然不同于那一片冰冷高墙下的紫禁城，这间宽阔敞亮的屋里，有着江南那让人心境平和的另一番别致。都说江南的风景好，其实气候同样让人向往。虽然是夏日炎炎，京城里想必已经是火烧上了天，而江宁的天气却是温和中带着少许水气，温润的气候不让人烦躁，鼻尖还能闻到院子里淡淡的花香。
这一刻和皇上的独处，倒是破费功夫。
刚进屋时候，胤祥执意把雨京躲在他身后下跪。雨京不敢直视皇上，更不敢揣测他的心态表情，按着记忆里宫中学到的规矩行礼。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些繁琐的规矩这一刻又历历在目，做起来丝毫难不倒她，而且还能做的颇为大方得体，她自己也暗笑，看来之前真没白挨耳光。
皇上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简单问了问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雨京，就轻摆了摆手，让人都退下，留下她一个人问话。
太子当然是首当其冲，乖乖做礼一句话没问就走了。轮到胤祥的时候，他却僵持着不动，四阿哥在一旁皱着眉推了他许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挪步。又边走边朝跪在地上的雨京望着，也同样小心观察皇阿玛的表情。
好不容易四阿哥把胤祥拖出屋，皇上张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指着已经合上的门高吼了一声，“你再不走，难不成让我难为她？”
然后门外是匆忙又繁乱的脚步声，还伴着四阿哥压低着嗓子催促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外面院子才算安静下来。
跪在地上的雨京嘴角轻轻上牵，脸上有一抹温柔的红润。她依旧低着头，可那脸上羞涩中带着喜悦的表情还是被康熙看全了眼。
康熙低头刮茶许久，低头喝了一口，才知茶已经微凉。
“恭亲王可是去的了无牵挂？”
终于听见皇上问话，却问起的是恭亲王。雨京心里一沉，眼里也跟着黯淡而下，轻声道，“民女没有陪王爷到最后。离京之前民女见过王爷一面，虽面色疲惫，却还是以往那样笑着的。”
说出来的话虽少，可牵扯到的回忆却数不胜数。不禁老王爷那副疯癫又好笑的样子，连婉玉，可娇，冰青，甚至王妃的面容都一一浮现。雨京微微合上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东西像是刺刻在心里一样，只要轻轻一句话，一个熟悉的物件，或者哪怕一道菜，都能快速的使人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康熙低着头沉吟片刻，眉间也是布满无奈之色。恭亲王从一个正常人至疯至死，他几乎是一步步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却束手无策。失去并肩作战打下江山的大将让人悲痛，更何况那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诧异起来，到底是不是老天诚心要和他作对，把他本该清享晚年的日子搞的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