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沁月明显的有些紧张，怜梅唤下人送了茶上来，雨京在院子里坐了会儿，只觉得自己在她们明显都放不大开，也就找个借口带着福清出来了。
才出院子，怜梅几步追上来，“福晋，要是有什么妾身能帮上忙的地方……”雨京笑而不语，怜梅顿了片刻，才又抿了抿嘴唇，终于问出她真正想问的，“爷最近好吗？”
“不大好。”雨京轻摇了摇头，犹豫了半刻，“你有空不妨也劝劝他，多走动走动也好。”
回来的路上福清终于忍不住，皱着眉轻声叹道，“福晋又是何必？让富察氏现在去接近爷，谁知道万一出什么事情呢……”
雨京只顾走路，并没有回答福清。面对怜梅，她心里依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就像是心里有块很软的地方，一见到怜梅就会突然发作。浓浓淡淡说不清的心事，她的确感觉的到胤祥最近若即若离的一些举动，他对她也许有愧疚之心，也许有责备之意，更多的可能是知道了大殿那件事后暂时无法面对她的种种心态。雨京心里不免也有些埋怨，她常常会一抬头对上他温柔注视的双目，下一刻他又会自然地转头看去别处。
她有时胸口也充满怒气，不由自问，她争取的错了吗？她以此换来的结果不好吗？她现在的无奈是应得的吗？
这几日他们渐渐有了不争吵的默契，就连十五格格将要出嫁这样的大事，他们私底下分头烦恼，在一起的时候依旧若无其事的聊着一天平淡的日子，谁都不去碰触那些深埋于心的疑问。
入夜下了场小雨，几丝寒意透进屋里，雨京不由打了个寒颤。胤祥从身后把她搂的更紧，他温暖的体温一阵阵散进她背脊，她也顺势把他的胳膊拉的更近。两个人谁都没睡着，静静听着雨打在屋檐流下的声音。
许久的沉寂，雨京背对着胤祥，声音极轻，“我想进宫。”
那夜好像很长很长，雨京等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只有他低沉的睡眠声，还有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环绕她全身。她叹口气，自己坐起来，又怕动静太大吵醒了他，支撑着坐了一会儿，又躺下。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几次，自己也累的眼皮沉重，睡着了。
梦里见到十五格格一个人坐在那间屋里，低头看着什么书，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跟着就甜甜笑起来，“你来看我了？还是来给我送行的？”
雨京只能梦到这里，却怎么也梦不到自己迈进了那个门槛，那个曾经那么熟悉的房间，门槛进进出出快要被她踢烂了，可如今却怎么也走不进去，不能抱着十五格格，不能和她说自己有多不舍得她出嫁，什么都不能。
十五格格突然哭了，一脸难过地看着雨京，“以后十三哥再也不用担心我了。”
雨京着急地喊出声，“你别走，我这就过来！”然后被自己的声音惊醒过来，胤祥也是被吓醒，沙哑着声音忙问，“怎么了？”雨京愣了愣突然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不知不觉早就泪流满面，“胤祥，安排我进宫，让我进宫！”
胤祥一下下疼惜地抚摸着雨京的后背，半响，缓缓道，“我托四哥想想办法。”
又等了两日，德妃总算是下了帖子，雨京嘱咐了冰青几句，抓着外衣带着福清就进了宫。她匆匆去给德妃请安，德妃也心知她这趟为了谁而来，随便聊了几句就放了她出来。雨京疾步奔到格格所，一进院子就拉住宫女问，“格格呢？”
十五格格笑着迎出来，靠着门边打趣，“十三嫂这满头大汗的，是落了东西？”
雨京红着眼圈几步过去狠狠抱住十五格格，“我落下了你！”
十五格格还是那样微微笑着，脸上看不出有快要出嫁的喜悦，也看不出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她拉着雨京的手进了屋，又唤宫女奉茶，等坐定了才盯着雨京发肿的眼睛轻轻笑道，“十三姐也嫁了，十四姐也嫁了，你不知道这格格所现在有多安静，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总也是该嫁人的吧？你哭成这样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我分不出来。”
一肚子想要安慰的话生生脱不了口，十五格格这样平静的语气让雨京着实没有准备，她边擦着脸吸鼻子边含含糊糊地问，“你甘心吗？”
十五格格闻言怔住了一会儿，眼圈也红了，“以前总听你说塞外风光好，人都朴实，说不定是个爱热闹的人家，我也图个身边有人说话。十三姐当初出嫁前哭了好几天，这不是也常写信回来说日子过的很好？现在她都要生孩子了，我总不能还赖在宫里让你和十三哥担心我吧？”她反过来安慰雨京，“甘心与否，本不是我命里该有的情绪。我是皇格格，与其说身不由己不如说一出生就懂得心甘情愿。好就好在，这些了无生趣的日子里，我认识了你，从此再也受不了这些寂静的环境。而现在你和十三哥又能如愿在一起，我现在自然是甘心履行我的责任了。”
才擦干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雨京抓住十五格格的手，“不是不是，是我因为来了你这里，才能在这条例繁缛的宫里活下来，你，你让我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十五格格忍了很久终究也还是哭了，“我和十三姐唯一想求你做的，就是照顾好十三哥。他现在这个处境，我担心，我害怕，可是我帮不上他……”十五格格握着雨京的手微微颤抖着，“你能把我们姐妹俩不能做到的都做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雨京含泪重重点头，“好。”
两个人相拥而泣，互相安慰却又都忍不住哭的更凶。往日的欢声笑语，还都以为可以随时重现，谁都没想过会消失的这么快，而这让她们拥有太多回忆的住处，送走十五格格之后，即将永久的静默下去。那些日日夜夜，只能各自变成烙印心口的回首。
左一句右一句聊到天都要暗下来了，雨京还是不想走，十五格格也不想让她走，但她们都明白，这是个不能如愿的渴望。十五格格牵着雨京的手走到后院，指了指空荡荡的院子，“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情？”
雨京点点头，十五格格努了努嘴，“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在这里跳的蒙古舞？你教给我好不好？”雨京微怔了一下跟着咧嘴笑起来，“格格是想着嫁过去献宝呢？”十五格格一听羞红了脸，气的直跺脚，“教还是不教？”
“教，教，我会的都教给你！”雨京大笑着跑到院子中央，扭着脖子舒展筋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还在宫里的时候一样，“格格您看好喽！”
那天傍晚格格所外面能听见一阵阵高亢的蒙古歌曲，走过的宫女太监无不顿步静静多听了一会儿。那悠长舒缓的声调里混合了太多对离别的不舍，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期望，那里有深深的记忆，年少时候的喜怒哀乐，既是友情，又是亲情……
一六五 爆发
更新时间2011-12-24 20:46:16 字数：3188
回来路上雨京一直低着头不想开口，红肿的双眼酸的她想睡觉，一闭眼好像就能看见所有和十五格格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全都活灵活现摊开于眼前。
第一次见面，雨京大大咧咧迈进十五格格的屋里，左看看，右瞧瞧，领路的嬷嬷不住的咳嗽，暗示她下跪行礼。可雨京就当没听见一样，看着比她矮一头的娇小格格坐在那里面带不耐的表情，心想：我堂堂鄂尔多斯公主，兆佳氏祖宗面前都不跪，为什么要给她下跪？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十五格格摆了摆手，声音中还带着青涩，“算了吧。”雨京当时还暗自发笑，这皇格格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改观？雨京也记不大清了，也许真的是患难才见真情吧，眼睛被打出血的片段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却忘不了那一路十五格格大颗落下的眼泪还有紧紧拉着自己那双纤细的手，温暖如胤祥一般，让她突然觉得心安……
十五格格似乎从来没有对雨京变过脸色，就连雨京常常一早踢开她的房门，还有那些人未到声先到的大嗓门，她总是那样温顺笑着摇头。每次托着脑袋听雨京兴致勃勃讲给她宫外的所见所闻，她眼里流露出的向往让雨京恨不得能带着她翻墙跑出去。还有当初离别时候她不顾身份，拉着雨京的手声声抱歉的细声细语，再见面时脸上那些掩盖不了的喜悦，现在想起来不禁让雨京再一次默默落泪。
这样恬静怡人的女孩，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只有后/宫这样窄小的环境，再多人伺候，再多数不完的赏赐，雨京明白，十五格格也有一颗向往自由自在独步于宫外的心。她对十五格格有说不完的舍不得，渐渐也懂得，这不仅是一个皇格格的责任，也是她们唯一能看见宫外一片蓝天白云的机会。最让人心疼的，是十五格格眼里对想见十三哥的渴望，但是她自始至终一个字也没有和雨京说。
福清静静递上来块帕子，雨京接过来突然觉得鼻酸，看了看福清轻轻说，“你心里对我也该有埋怨吧？”
福清一震，赶忙抽回了手，忙皱着眉低声道，“奴婢不知福晋所言为何，奴婢从来没对福晋有过不满，奴婢也不该有福晋所言的想法。”
雨京合上眼，轻轻叹口气，“我没忘，出嫁之前要了你过来时许过你，只借用你两年，如今早就过了期限。这些年有你在身边，我日子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大事小事都交待你办也都放心，你做的又很出色……”她微微睁开眼，深深看福清，“我一直没忘和你说过的话，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如果没有你在我还真不知道要手忙脚乱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