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十三嫂……”十五格格哽咽着,雨京心里更是疼的难受,她郑重点头,“你放心吧,我替你和十三格格陪他,事情总会好的,好了我们去看你。”“好……”十五格格吸着鼻子也点头,有点孩子气地笑道,“你们也别忘了去看十三姐,我听说快要临盆的人脾气都不好,我也好久没收到她的信了。”话说到这里雨京终于再也控制不了用力抱住十五格格,近乎哭道说不清话,“好,我,我跟你保证。”
格格所彻底空了,雨京所熟悉的那些宫中的日日夜夜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她一个人傻愣愣地在格格所里面绕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十五格格还会在某一刻从身后叫住她,笑着取笑她,“你看看你这个闹腾样子,实在是……”然后十三格格会用帕子捂住嘴咯咯地笑,“把十三哥托付给她真不放心。”雨京止步回头看,身后只有一条静的出奇的小路,温热的风吹过脸颊,手心却是冷的。
勤妃安慰她,“十五格格是个有福的孩子,在塞外应该很快就适应了,你放心吧。”而对十三格格,勤妃只是长叹一声,摇着头许久没言语,末了才道,“那两个孩子是真惹人怜惜,这么小就没了娘……”她说着眼里也含着泪,“希望她们长大了和十三格格一样,格格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也许皇上这一次的安排是对的,没有让十五格格在出嫁前知道她最亲的姐姐离世,起码十五格格被抬上喜轿的那一刻,红润的脸上是带着喜悦的,而不是无边无际的忧愁悲哀。
难过了好一阵子,日子总还是要过的。雨京迫使自己打起精神,没事就陪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低头缝制香囊,他们就跑来跑去追迷藏,嘴里喊着各种古怪的叫声,有时候望着他们这群天真无邪的样子,会突然觉得这几年下来心里苍老了很多。
芸墨来过几次,无非又是送了很多补品,说些胤祯对她有多疼爱,对孩子有多宠爱,但是她对十五格格和十三格格的事情似乎丝毫没有兴趣。雨京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笑而过,有人陪着她说话倒是很好,只不过现在对芸墨早就再也打不开心房,而再去琢磨芸墨话里那些话的用意她又力不从心,与其说芸墨是来看她,倒不如说她隐隐觉得芸墨是来查看府里有什么大动静的。
这一年从寒到暖,从暖到热,又从热到凉,直到九月,胤祥总算回来了。
依然俊朗的脸颊消瘦了很多,站在院子口微微冲她笑着,脸上的血印虽然都退了,但是那份憔悴太过明显,任凭他再怎么样也掩饰不了。
雨京微笑走过去,眼中渐渐蓄满了泪光,说,“回来了?”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雨京伸出手回抱他,没有犹豫,那份不安早就被他炽热的胸膛融化。他就这样抱着她,一动不动,声音也慢慢沉下去,极为疲倦地哽咽问,“十五妹……”
雨京听了,心中隐痛,缓缓合上眼,一刹那间又流下泪来,许久,眼泪已经渐渐打湿了他胸前的袍子,她才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说,“十五格格被若彤拍的脸都快要肿了,连格格都急了,非要让我管管那丫头。”他没有说话,雨京的声调越说越小,终了还是又哭了,肩膀不住颤抖,“……我没有告诉她……她很想见你……”
闻言他的双臂一下子又揽的更紧,心中那份凄苦,胤祥自己也说不清楚。十三妹那份恬静的笑容再也寻不找,也没有机会在十五妹远嫁他乡前再尽一份兄长的责任,连对雨京,他很久都没办法面对因为想要营救自己而独自面对皇阿玛的无奈。本不应该是她该做的,她却能一个人扛起来义无反顾去做,这不是他当初在江宁许给她的结果,他心中有愧,那份无能为力的怒火压抑在胸口更难以释放。太多的舍不得,太多的愧对,太多责任,还有太多太多瞬间对自己还能做什么的疑惑感,他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他亦然也会崩溃。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胤祥落泪,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却被他一双大手抓的更紧。他眼眸里全是忧愁疲倦,嘴唇紧闭着,蹙眉一言不发,雨京心里不停颤抖,眼泪生生夺眶而出。两个人就这样互相望着,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直视过彼此内心最深处,一想起两年来的种种,这一刻恍如隔世。
这一趟塞外回来之后,胤祥大病了一场。先是高烧发热,喊着冷,棉被添了一床又一床,后半夜又浑身冒虚汗。雨京整夜陪在他身边帮他一次次换干爽袍子,又亲自盯着厨房熬煮他的汤药,一口口喂给他。也许是路上积攒了太多烦扰,病迟迟不好,唯独手还是紧紧抓着雨京的,她每次一抽出来他便会醒,一脸茫然问,“雨京?你去哪里?”她笑答,“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儿呢。”他虚弱的点点头,才又能睡得着。他常常在梦里盗汗中念叨着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的名字,有时候也会有额娘和皇阿玛从他嘴里喊出来,从未像这一刻,他有这么渴望那份遥不可及的亲情,还有那些触碰不到的亲人。而他最至亲的人们,除了天人永隔,难以想见之外,就往往是伤害他最深,也是对他最残忍之人。
一六八 往事
更新时间:2011-12-29 20:34:05 字数:3092
胤祥的病拖拖拉拉好一阵子才有了些起色,雨京这边忙的里外连个人样都没有,他那边倒翘起二郎腿整日就躺在炕上等着看她跑前跑后的给他端茶倒水揉脑袋敲腿,一副病者为大的模样,把雨京恨得牙根直痒痒。
连若彤也学会了胤祥那副口气,一醒过来就爬到他们炕上,靠在胤祥身边直嚷嚷,“腿疼,头疼,揉揉!”逗着胤祥在一边哈哈大笑,雨京站在屋里直翻白眼。
总算能渐渐心平气和下来,他再怎么折腾人,起码人安然无恙的在家,她也乐的陪他们胡闹,这片刻的欢乐心里都明白来之不易,谁又知道明天一睁眼是个什么状况?
闹归闹,胤祥也是一脸正色的给若彤定了些规矩,不许再打人脸,不许再不听话跑到府门外,不许到时辰吵着不睡觉一类一类,别看若彤平日里谁也不怕的样子,真碰到她阿玛脸一沉,她还心里真犯嘀咕。若彤本想不依,一回头看额娘坐在屋里全当没听见低头喝茶,她也撇撇嘴,佯装长叹一声,“知道了。”可才说完没一会儿,依然还是在院子里追着弘昌要扇他脸,也只有弘昌敢陪她这么玩,边跑边喊叫,“我非要告诉阿玛去!”若彤比他喊得还大声,“我连阿玛一起打!”
雨京到嘴边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转眼看胤祥低着头半躺在炕上看书,装着没听见似的,可那脸色忽白忽红,明显的是憋的够呛。又不能笑,他只能闷声干咳了几下,指着屋外没好气地问,“这你都怎么宠出来的?”“我?”雨京反指着自己鼻子,“我宠她怎么不见她敢扇我?也不知道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胤祥点点头,又看起书,“那还是以后你去管她罢了。”
雨京愣了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放下茶碗坐到他身边,抽出他手里的书,瞪着眼说,“我唱白脸你好去充红脸?你想得美!十三爷不是挺本事的吗?也有你管不住的人?”
胤祥盯着她笑了笑,“我管不住的人多的去了。”说罢顺势抓住她的手,按在脑门上,半命令半调侃的语气,“给爷揉揉。”
雨京又翻了他一眼,“这李太医到底开的什么药?怎么你越吃脑袋越疼?哪日再让我看见他,我非抓住他狠打一通,害的我整天手指头都抽筋儿!”话虽这样说着,她还是像以往那样轻轻花圈揉着他的太阳穴,这段日子里私底下也问过李太医几个关键的穴位,加上又天天被迫的练习,现在雨京的手法倒也是熟练了很多。
胤祥满意地合上眼靠在炕边上,时不时还念叨着,“哎你手劲儿轻点,这是脑袋不是脚后跟!”“怎么一点力气也没有,你吃这么多都跑哪儿去了?”“哎我说你揉啊还是拧啊,你是跟我有多深仇大恨是吧?”
“你是有完没完?”雨京赌气胳膊一甩,作势要起身又被他一把拉回来,他大笑,“逗着玩儿的怎么真急眼了?”
若彤追着弘昌早就跑没了影子,院子里一下又清静起来,晚秋底天清的很,风一过落叶就飘散下来,扫的总没有落的快,满满一片金黄色,说不上多怡人,但却真的让人莫名心宁。雨京揉了会儿觉得手有点发酸,也就刚好攥紧了拳头帮他捶腿,他闭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份安静,倒是颇为温馨。
半响,他忽然握住雨京的手,叹息道,“你实话告诉我,有没有觉得嫁错了人?”
雨京一怔,胤祥微微张开眼睛,目光灼灼,“我突然想到,这些年似乎你总是迁就于我,倘若当初我和你策马离开江宁,如今你也不用受这种罪。可是当年我嘴上如是说,要和你离开这一切,向往塞外,心里总也没下定决心。我今儿突然明白,我总是认为你还是会心软,陪我留下来,陪我回来。我就算许诺了你,可还是抱着侥幸,认为你跟着我回来才能过的更好些。可如今,我发现我可能真的错了。”
雨京低下头,眼眶发酸发热,柔声道,“你觉得锦衣显贵就是好日子,我倒有别的看法。我随你回来是为了心,不是为了享受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