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又不是家里青黄不接,这些银票的目的为何?别再是像那时候大福晋那封信一样,现在谁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谁不是想着法儿的避开结党的隐患?何况又是八阿哥这样的人物。
  她笑着把盒子合起来又推回给十福晋,“十嫂,八嫂的心意弟妹领了,府里实在也不缺钱,你看最近几个哥哥嫂子们送的东西我们都无从消受了,哪还有拿人钱财这一说?这不是让我们难堪吗?”
  十福晋一看任务完成不了,也有些着急,“嗨!八嫂那是不知道送你点什么好,你瞧瞧咱们这些皇子福晋,该有的都有了,八嫂也不知道你喜好些什么,这不是想让你也买点自己喜欢的不是!”
  推托了很久,客气了半天,最后雨京还是把那一小盒银票都还到十福晋手里。十福晋倒也不是个强势的人,有些尴尬地还是拿了回去。兄弟间的这场纷争,在外人来看似乎已经平静下去了,但是私下没有人真正认了输赢,这妯娌之间的关系也就跟着分外敏感了起来。
  雨京从那堆料子里面挑了几块安排福清拿去给裁缝给格格阿哥们都做几件过年的衣裳,自己留了块顺眼的,剩下的都让老白送去给怜梅和沁月。倒是有一块素雅的面料,一看就是好货,她心想着拿去给胤祥裁件袍子也不错,就抱着往书房去了。
  一路上都觉得今天冷的出奇,抬头一看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雪了。她想着拉紧了些领子,眼看胤祥写的那些对联都贴起来了,心里又是一阵暖暖的。刚进去院子就听见若彤那大嗓门在书房里喊叫,“阿玛耍赖,说好了让我贴的!”
  弘昌也跟着嚷嚷,“那是我们爷们儿做的事儿,你怎么就不能跟姐姐一起看着了?”
  “行行,让阿玛喝口水,等会儿抱你们上梯子。”
  雨京笑着摇了摇头,才要推开书房的门,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刚一回头,老白喘着粗气一脸焦急从对面跑进来,没走好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疼的他嘶哑咧嘴地半天站不起来。
  雨京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站在原地心里莫名地不想上前,“怎么……”
  老白再一抬头看见福晋就站在门口,眉突然塌了下去,不忍心,却也不得不报。他压着嗓子颤抖着说,“福晋,福晋,宫里,刚来人……和硕敦恪公主,昨儿个去了!”
  只觉眼前一黑,雨京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脚下一绊没站好磕倒在地,手里的料子散落了一片。
  同一时间,她听见书房里倏然划过茶碗落到地上的清脆响声。她早就眼前一片模糊,再也不敢回头去看,泪水跟着倾泻而出。
  “你说什么!”胤祥冲出来歇斯底里地大吼,若彤和弘昌吓的在一旁哇哇大声哭出来,福清和冰青听见动静跑过来一看,赶紧一人一个抱起孩子就躲出了院子。胤祥几步过去猛摇着地上魂不守舍的老白,一遍遍重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怒不可遏地咆哮着,眼睛里面全是血丝,脸也憋的通红,两手不停地用力捏着老白的肩膀,仿佛要亲手杀了老白一样。那喊声像闷雷一样回荡在院子里,雨京听了心颤到不能自已,她哭着喃喃自语,“格格,格格没了……胤祥,格格没了……”话再也说不出口。
  胤祥顿时傻在那里,松了手劲。他呆呆地回过头,看到地上的雨京,踉踉跄跄朝她走了几步,最终身子往后一仰,一个跟头着着实实栽倒在地上。
  那是一个孤独的背影,她默默转过身,瓜子脸上长着两道漂亮的柳眉,白里透红的皮肤带着一个秀气的小嘴,一抬头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让人温暖的弧度。有时也会调皮地开着玩笑,有时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淡郁。很多时候,她会眼睛看着远方,幻想自己在一望无际辽阔的塞外,或者温柔恬静的水乡,没有繁复缛节,没有左右不了的命运和责任,有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家,亲昵的姐姐,保护她的哥哥,也许,会有一个她真心所爱之人,牵起她的手,一起组成一个家。
  雨京用尽力气爬到胤祥身边,看着他坐在那里忽而呆傻茫然忽而悲痛欲绝,忽而又自嘲的冷笑,她心如刀割,抱着他大声哭起来。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一次次开胤祥的玩笑,看着他费尽全力爬起来,再又一次狠狠推倒他,践踏他的尊严,剥夺他在世间微不足道的亲情。她不知道,十五格格到底有没有看到若彤的字画?她在弥留之际有没有为自己觉得不甘?那片草原,有没有,哪怕是一天,给了她所向往的日子?
  额娘的声声托付,胤祥作为兄长唯一的祈望,对她们的牵挂,担心和愧疚,更有自己那份早就破损不堪的梦想和抱负,就这样伴着漫天昏暗而降的雪花全都化了。那份寒意冻结于心,冷得人不住发抖,一切都看不见了。
  一七零 年末 贰
  更新时间:2011-12-31 22:57:07 字数:3397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雨京也不记得了,抱着胤祥她哭的几乎喘不上气,心里是一片空白,想用力回忆些十五格格的事情,却发现早就没了任何力气。脑袋里面只剩下肿胀到发疼的火热,是怨是愁,都不重要了,只是胸口里那些嘶声力竭的呐喊似乎要将身体生生撕裂,最后的意识中,她抓紧了胤祥的衣角,然后就昏倒在他脚边。
  长久的混沌中间,又是十五格格的身影在她眼前出现,那样温柔笑着,也只是那样笑着。雨京根本喊不出声音,也挪动不了身体,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四周漆黑一片,只能望着那个熟悉的笑容默默流泪。
  再醒过来的时候,屋里稀稀拉拉站了好几个人。雨京费了些力才断断续续看清了围着她忙活的一屋子下人,她稍微愣了愣,哑着嗓子问福清,“爷呢?”
  福清见她醒了,赶忙拿过来一块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汗,“福晋,李太医早上来过了,说您这身子太虚,亏了是爷把您抱回来暖和暖和,要不然真要冻坏了!”她只字不提胤祥,雨京头痛脑热,一把生硬地抓住福清的胳膊,吼道,“胤祥呢?!”跟着胸口有一股热气一下冲到鼻腔,她没忍住重重咳嗽起来,喉咙里剧烈的灼烧感让她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
  福清犹豫了会儿才低声道,“爷……爷也病了。”
  又病了?胤祥这才刚好一点的身子,哪能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雨京想也没想一下掀开被子就要下炕,被福清拼了命的往回推,“福晋,太医嘱咐了您这病不能下炕,爷有令,您今儿要是出了这个屋子,奴才们都卷包袱明儿就出府!”
  胡闹!哪有他在那边躺着不让她过去的道理?雨京气的她狠狠推开福清,嘶哑着喊,“别拦着我!”
  “爷是又犯了腿病,下不了炕,要不然早就过来了,老白那边也是守了一夜了才好不容易能劝爷合眼睡一会儿,要不然爷一晚上都闹着要过来。”福清张罗着几个力气大的嬷嬷联手把雨京又按回炕上,“福晋,您就好生养病,您身子好了奴婢绝对不拦着您,这大过年的,您和爷总要有一个能起得来吧!”
  雨京用力捶着炕沿,每捶一下心里就更添一份担忧,直到最后泪如雨下,翻身躺在炕上紧咬着嘴唇不语。福清见她不像是再要冲出去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叹气道,“爷是抱了您进屋再站起来的时候腿脚就不行了,一下栽跪在脚踏上,老白最后把爷背去的书房,连夜叫了太医过来……太医只说是淤火攻心,开了些汤药,您这边又不醒,那边爷也急的整夜没合眼……现在您醒了,爷也才睡下没多会儿,不行您等等,不定一会儿爷醒过来了,让老白背爷过来呢?”
  只知道他这阵子时不时说腿疼,总当他是拿她寻开心呢,没想到真严重起来了。一想到阿爸那常年腿疾,天气一变就好几天站不起来,雨京心里又一下没了底。她翻过身问,“有多严重?”
  福清摇了摇头,“奴婢也看不出,李太医只说要调养,爷的膝盖磕淤了血,老白给上的药,就是昨晚上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
  雨京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心里的慌乱快顶到喉咙眼了,混着低烧的那些莫名酸疼,只能流泪。流了泪,又觉得自己太没用,除了哭还是哭,日子好不容易好些了,这样子自己先散了架又是为何?她忐忑不安地躺了下来,一静下来,昨日的事情就又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十五格格没了,真的没了?报错了吧?前一阵子不是还说没有大碍么?走的时候不是还让她教蒙古舞了么?上轿的时候不是脸还红扑扑的么?
  是她亲手帮十五格格盖的头盖,是她亲眼见十五格格被抱上喜轿,是她在敲锣打鼓声中目送十五格格离开这个深宫大院,是她,真心希望十五格格这一走,能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这就是更好的结果吗?雨京恨不得这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哪怕囚禁在紫禁城里一辈子也好,只要能让十五格格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喝了汤药也依旧难受的要命,一咳嗽起来就没完没了,半梦半醒之间,雨京小声低语,“我替你们照顾他,陪着他……跟着他……事情总会好的……好了,我们去看你们……信我,我们一定去看你们……”
  李太医的汤药能不能马上见效她不知道,催眠倒是成效十足,没一会儿雨京就昏昏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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