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眼看他面色不好,雨京跟着换了个话题,“哎你说,琴香昨个儿说要跟我指腹为婚,要是我生了女孩,到时候就嫁给永诚……”
胤祥一怔,忙道,“美得他小子,我闺女那可是……”这才醒过味来,手指着雨京哈哈大笑的脸直颤悠,“这玩笑也就你敢开。”
雨京笑完了撇撇嘴,“怎么着?瞧不上人家巴图呀?那也是我救命恩人呢,要不是蒙古人不好这一套,我还说不定就答应了。”
胤祥摇头,“就算真的定了,还不是要看皇阿玛允不允?”他低头继续翻着那些孤本。
想起皇上,心里涌现的只有无奈叹息。雨京借机凑过去坐到他身边,捶着他的腿转而说些不相干的事情。心中只期盼,孩子们不管将来如何,能不被他们父辈的起伏而受牵连,虽然,这种渴望并不真实。
过了没几天,刚用过午膳的时候老白慌慌张张跑过来,“爷,宫里来了人,说要接您进宫!”
雨京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掉到地上。谁都知道,胤祥现在在宫里的身份,早就没有什么分量可言,连早朝都不让他参加,皇上带他出行多半原因是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罢了。这样突然传他进宫,还派人来‘接’?是派人来‘押’吧!雨京心里寒冷一片,许久没有感觉过的这种心惊到浑身冰凉的无助又顷刻围绕住她,她一把拉住就要往外走的胤祥,“你干什么去?”
胤祥苦笑,“你没听见?”
“不能去!”她几乎惊喊出来,“你不能去,你得,我得,你……”完全慌了神,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急促,“我去收拾收拾,你等我!”
胤祥松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轻轻拍了拍,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异常平静,“没事儿,晚点就回来,在家等我。”说完转身走了。
是不是就要快不记得当初那份胆战心惊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就偏偏要让你再体会一次,以此警告,你们的日子不管好坏都掌控在一个人手里?雨京独自愣愣坐在屋里,手心不由冒出汗来,一合上眼,大殿上冰冷刺骨的感觉仿佛就在膝盖上,那种无力的心慌感,折磨人于无形中,惹得人身体都能打出寒颤来。
那一夜天至大黑的时候胤祥才回来,老白来和雨京传说十三爷回府的时候他已经关起书房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所谓任何人,在府里指的其实也就是雨京而已。雨京着急的要命,匆匆走到书房院子里,见里面还点着灯,要推开门的手就这样悬在空中,咬着嘴唇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
她细声问,“胤祥?”
隔了很久,书房里才传出他极为疲倦的声音,“歇了吧,你仔细身子……”话没说完,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气,“让我一个人静静,就今天一晚,可好?”
雨京身体一顿,强颜欢笑道,“嘿!嫌我烦了啊?那行,给你一天假呗。”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她不知道皇上又对她的丈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胤祥这样的恳求,唯有小心翼翼保护他最后这点不想让她看到的尊严。
一夜辗转未眠,天刚亮的时候雨京起身去过去看,门依旧紧紧关着,灯已经熄了。再返回来的路上碰上琴香,雨京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拉着琴香的手,眼圈一热,大颗泪水就掉下来了。
琴香什么也没问,扶着她回了房间躺下,“你如今也不是一个人了,不管怎么样得替这孩子想想不是?”
“我担心……”雨京翻身背对着琴香,拉高了被子裹住头,“我怕,香姐姐,我真怕了。”
琴香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府里大大小小都还等着呢,那时候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现在越是这样,才要活的更好,你说呢?”
雨京狠狠点头,“我知道,我明白,可是我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
“装不出也得装!”琴香皱眉,“咱们死都挨过来了,还怕这点事情?”
昏昏沉沉被琴香哄着总算睡了几个时辰,再醒过来的时候老白说十三爷已经从书房里出来了,雨京赶忙又过去,看他正在院子里教依彤下棋,弘昌和若彤还有琴香的两个孩子都围在棋盘旁边静静的看,难得他们能又不吵不闹的时候。
她静静坐到他身边,仔细观察他,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圈发青,怕是昨夜也没睡好,也许,根本就没睡?胤祥抬眼瞧了瞧她,声音中带着担心,“醒了?”
仅这一句,让她像是在夜里突然找到一盏明灯,莫名心安。“嗯。”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笑着问,“谁赢了?”
若彤伸出手指比在嘴前面,“额娘嘘嘘,大姐要赢了。”
雨京和胤祥互看了一眼,她半靠在他肩上,不再说话。
就算装,也要装的像模像样,装到让别人看不到笑话,装到可以自娱自乐,装到能发自内心的快乐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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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大家新年快乐,龙年万事如意!
年前完结,就当是个笑话吧。。。
一八二 起伏 壹
更新时间:2012-2-2 20:20:31 字数:3114
自打从宫里回来之后,胤祥闷闷不乐的好一段日子,虽然表面上还是装着没事,除了雨京,没人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份落寞。雨京很担心他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会出毛病,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他都不大想说,也只能把自己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
果不其然,直到八月的时候,胤祥的腿病复发到再次下不了炕,何止这样,先是右腿膝盖上莫名生了水泡,好生照顾也没有用,水泡不消,加上天气炎热,没几日都破开流出脓液,又成了疮。疼的胤祥头上冒着青筋直流冷汗,咬着牙硬是非要站起来去院子里,任谁也劝不动。结果刚起身扑通一下就跪倒在石地上,吓得大家都慌了神,李太医来了也一时摸不清是什么病状,只是开了些祛湿的汤药,喝了也不见有多大效果。
雨京终于对李太医发了怒,“什么叫仔细调理?还要怎么仔细调理!”
她心里最想怒气而视的人,并不是李太医,而是那先如今熟悉又陌生的紫禁城里,威坐于龙椅之上的另一个人。她真心想要再问他一回,哪怕他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伤了腿的龙闹腾,他也应该有最起码对儿子的几分关怀吧?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自己的儿子,他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
不敢怒,更不敢言,唯有心里似火的咆哮无处发泄。
急怒攻心,反而喉咙里塞住说不出话来。
夜里看着胤祥忍痛睡下后,只能轻轻试图揉开他皱紧的眉头,以此安慰自己,你瞧,他睡着了的样子还是以前那样的,没有顾虑,没有忧心,有的只是勇气和雄心壮志……
雨京一样也没闲着,从大哥哥处问来了阿爸当年治腿病的一些偏方。眼看着胤祥的腿一天天加重,这腿还能不能留得住谁也说不好,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煎熬了那些草药,跪坐在他膝盖旁边帮他敷上。
一碰触到他那些脓疮,胤祥就疼的身体会猛地紧缩,有时候拳头都捏白了。雨京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力控制不想在他面前又决堤。
胤祥反过来还要安慰她,“我还能让这小病折腾死了不成?”他说着大手下来刮了刮雨京的鼻子,哄劝的笑道,“倒是你,整日里跟李太医大呼小叫的,也不觉得失了身份?”
雨京低头不语。身份?现在一想,确实有些可笑,心里不由泛起苦楚。
胤祥还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嘴唇,见雨京小心翼翼还在涂抹那些草药,千言万语,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屋里又安静下来,谁也没再搭腔。屋外知了吵的凶,大太阳烤的地面都似火烧,远处还能依稀听见若彤扯着嗓子的大笑声,唯有这间院子里宁静安逸,空气中有让人发困的温存。胤祥索性躺下合上眼,仔细听久了,知了的叫声倒是又有一番音律。他忽然有点恍惚,已经快有三年了么?日子过的这么快?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年轻气盛的自己,看到了跟谁皇阿玛身边微微笑着听着他指点江山的自己,那样顶着巨大光环的十三阿哥,甚至曾经在队伍中贸然走到太子前面,都没有人觉得不妥。
四哥也说过,‘枪打出头鸟’,他偏不信。他也确实有不信的理由,因为他问心无愧,因为他相信皇阿玛看着自己时候那份期盼的眼光,他坚信过,那便是让他充满斗志的最大保障……现在再一看,那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人情冷暖,事态变化之大之快,也只有自己最明白。胤祥心中一动,腿上的疼痛又隐隐传进胸口,不禁皱紧了眉。他不过只有二十四岁而已,遥望未来漫长的时光,他确实不知再如何应对。
这一刻的迷茫,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周围没有别人,这么一想,他自嘲地牵起嘴角。他放纵,她不依,他颓废,她也不依,天知道这三年没有她他要怎么抗过来?他也自问,她又是怎么扛过来的?今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他到底能不能实现答应过她的那些话?
太多问题无从解答。胡思乱想里,忽而听见她轻声哼起小曲。
那是首他从来没听过的蒙古小调,悠长舒缓,听了胸腔里越发开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