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心里的落寞与伤痛,她选择了默默承受。她没有去看安彤入棺前最后一眼,只让紫荷拿给沁月一个安彤常常摆弄的布偶。
  沁月竭尽全力给了安彤一个满意的结果,也许是慰藉自己那同样短命却无法补偿的儿子,她精心缝制了很多件大小不同的衣裳,一年一件直到安彤成年。随同那小小的身体放入棺木之中,一起的还有那个布偶。她还问雨京,可否把安彤的牌位放进家里的那件灵堂之中,陪着已逝的十三格格十五格格。
  雨京点点头,轻声问,“二阿哥......你有没有帮他取过乳名?”
  沁月愣了许久,眼眶慢慢变红,微微一笑,却挤出更多的眼泪,“孩子同爷一天生的......一直没有赐名,妾身斗胆......便唤他......祥儿......”已经哽咽到再也说不完整一句话,捂着嘴眼里满是惆怅。
  就这样,安彤和‘祥儿’的牌位,都被安放在那间小小灵堂之内。听福清说,沁月会每日都过去上香打扫,也从此换上了一身素衣,吃上了斋。还听福清说,怜梅也去过那间灵堂,只不过都是晚上,总是一个人在里面待很久。
  这一年的新年依旧如故,老白依旧带着孩子们点炮,孩子们依旧大喊大叫。只不过,这样反复的沉寂,鼎沸,低潮,热闹循环,连雨京都深感疲惫吃不消。一想到这几年不知道到底努力个什么劲儿,仿佛不管怎么样都斗不过老天爷,一次是磨练,两次是考验,三次呢?四次呢?以后呢?是不是永远都要在一切看似太平的时候猛地推翻?
  若彤还不懂死亡的定义,她不解地问胤祥,“妹妹到底去了哪里?”
  胤祥深深看了看她,一把将她抱起放到腿上,若有所思地说,“老天爷看安彤生的乖巧,把她叫过去了。”他直直头顶,“妹妹在天上。”
  若彤抬头望天,似懂非懂地眨眨眼,“那她还回来吗?”
  雨京只好微笑点头,“会回来的,就怕到时候你认不出她了。”一抬头,刚好心有灵犀的碰上胤祥的眼眸,他顿了顿,忽而也淡淡笑道,“是啊,还会回来的,若彤到时候还能记得她吗?”
  “认得出呀,她肚子上有个小黑点。”若彤比划着。她跟着圈住胤祥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胸口撒娇,说,“那我以后才不要乖巧,省的把我也带走了。”
  雨京和胤祥都愣了愣,他脸上的笑意尽失,随即把若彤抱的更紧,声音沉沉低下去,艰难地说,“好,阿玛哪里也让你不去。”
  院子里有种沉闷的气氛久久散不掉,就像平常人家的一对夫妻,一双父母,就这样抱着他们的孩子,强烈的护犊之心,比任何言语都震撼人心。
  这一年年初进宫请安,好几年没过年进宫请安的胤祥成了大家的话题,加上府里又才送走了小格格,德妃还是很惦记他的,一直怀抱着弘暾嘱咐雨京和胤祥。四福晋也提起之前四阿哥为着河坝的事情打扰了十三弟的话,四阿哥抬眼和胤祥匆匆相视一笑,又低头默默喝他的茶。倒是胤祯腻在德妃身边拨弄弘暾的小脸,好奇地问起,“河坝有事?怎么没听四哥提起?那不如下回我和皇阿玛提一下,让十三哥多参谋参谋河坝的事情,四哥也好有个商量?”
  胤祥快速扫了他一眼,嘴角上牵,眼里却明显并不领情,只笑不语。
  德妃笑着插嘴,“你还什么都要知道了?还嫌最近不瘦?也不知道你府里是怎么伺候的。”
  胤祯反应的也快,“额娘整日送这么多补品,哪还能瘦的了?您看看弘明弘暟,哪一个不是胖乎乎的?”
  德妃被他逗得发笑,大家也跟着赔笑。谈笑之间,胤祯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十三哥,胤祥和雨京放在小桌上的手一直是拉着的,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什么也没再说。
  用过午膳德妃提起院子里种的腊梅今年开的特别漂亮,让女眷们都去看看,雨京也就随着四福晋和芸墨一起出了屋子。一路上说些家长里短的,孩子们在周围跑来跑去,大的照顾小的,也颇为温馨。从刚才一直在一边盯着雨京的那双眼睛的主人终于虚伪地笑道,“十三哥的气色好了很多,十三嫂真是费心了。”
  迎着视线回去,雨京温柔回笑,“弟妹过奖。”
  “当初我看了那折子批的,也是心里着急,生怕十三哥一蹶不振,再伤了神毁了身子,这一年调理到现在也是难为十三嫂了。十三哥心里毕竟不好过吧?”
  四福晋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芸墨。芸墨却不以为意,一脸的单纯。
  雨京僵硬地笑着,“不觉得他当初有什么不妥啊。”
  “哦?”芸墨不依不饶继续开口,“可是那时候......”
  雨京噗嗤一笑,打断芸墨的话,“弟妹不记得当年和十五妹到德母妃处,德母妃怎么叮嘱咱们的话了?要我们学学大家闺秀的样子,要我们少搀和宫里的事情,怎么连秀女都明白的道理,弟妹倒是糊涂了?”
  一八五 起伏 肆
  更新时间:2012-2-9 21:08:55 字数:3100
  芸墨不紧不慢地笑了,眼里满是一片冷然,“十三嫂说的是,不过不知道十三嫂怎么看待这‘非勤学忠孝之人’呢?”不再瞧雨京的表情,她凝视着不远处那几棵腊梅,“既然皇阿玛说了要约束十三哥,怕他生事,现如今河坝的事情还请十三嫂劝劝十三哥,别到时候事情大了我家爷又要前后跑着为十三哥开脱?宫里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不过总是惦记自家爷的身子不是?这就我们妯娌三人,这不才敢斗言劝劝十三嫂。”
  四福晋错愕地瞪着芸墨,半响说不出话来。
  雨京怒极反而笑出声来,“那还烦请弟妹回去告诉十四弟,就说这话我说的,但凡河坝的事情有什么闪失,十三爷不在乎!”雨京扬起下巴,“我们这么几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要是怕受连累,就告诉十四弟别这么多嘴!哦,八成十四弟也听不进去你说话吧?怎么着?连四哥都要埋怨进来?你当年在宫里的时候,四哥待你也不薄!”
  要说涵养,雨京远远不及芸墨,真逼急了,什么话她都说的出来,何止说,扇芸墨一个耳光的心她都有。
  芸墨听了她最后一句瞪起了眼,往前大迈了一步,四福晋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站在两个人中间,也失了冷静,“大过年的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她面对芸墨的口气里满是埋怨,“德母妃的话你是听不懂?你要是真惦记他的身子,十四弟最近消瘦这么多,这府里是怎么伺候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芸墨瞬间变得有些难堪的脸色,雨京并不觉得快乐。
  虽然极力压制,她觉得胸口里那些怒火中烧,不知道到底还能控制多久。
  她垂首回避芸墨射过来的冷眼,向四福晋微微欠身,“四嫂你看,这腊梅果真开的漂亮。”
  四福晋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走近雨京轻拍她的手背,似安慰,又似同情。雨京并未深想,只是心里对那所谓的‘折子’,又多了几分恐惧。
  没错,不再是好奇,不再是试探,而是深深不想知道的惧怕。到底是什么折子,皇上又批了什么句子,让胤祥从那时候开始存积了大量的苦闷直至腿上生疮?到底那一次皇上叫他进宫又说了什么?她实在不想知道了。
  身后的芸墨并没有跟上来,她使了个眼色让奶娘带着两个小阿哥起身回了屋,等到雨京平复了心情再回去的时候,胤祯一家已经先行离开了。
  四福晋总算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俩人总算没打起来。
  虽然不欢而散,雨京心里明白,芸墨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动静未必就是好兆头。
  转眼正月一过家里来了老师,弘昌每日天一亮就要起来背书,依彤好学,私底下整日翻弄弘昌的书本,刚好被胤祥看到,也就安排了她和琴香的两个孩子一起跟着读书。唯独若彤闲的找不到人作伴,只好跑去弘暾屋里折腾他,还不过瘾,一找到空隙就腻进书房死赖着不走,非要胤祥看她作画,蹭一身墨汁算完。
  八成四福晋也是私下和四阿哥说了那天的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四阿哥也不来说河坝的事情了,只不过,信件却越发频繁。胤祥读过信有时候会在书房里沉思很久才执笔回信,看得出来,四阿哥信里不单单只是商量河坝的事情。
  雨京则是和琴香也不闲着,除了平日里教依彤若彤些简单的刺绣,琴香还能谈的一手好琴,也就省了请老师,由她教两个格格,连雨京都跟着学起来。
  这样一忙起来,也实在顾不得烦忧别人又要使什么坏心眼了。
  皇上五月的时候巡视塞外离开了紫禁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巴图一家决定离开十三阿哥府回江宁。时间真是一晃而过,巴图和琴香带着孩子已经来了整整两年了,记忆力还似乎是上个月的事情一般。
  雨京很舍不得琴香走,又不得不让他们回去,毕竟那才是他们的家。府里大摆了一桌,胤祥也破了戒和巴图喝了几杯,琴香和雨京有说不完的话,又不住嘱咐依彤若彤要好好练琴,末了她的眼圈也红红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如当初雨京离开江宁的似乎拉着她的手,如今换成琴香紧握雨京的,“我们再回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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