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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家庄上管家指挥家丁,挪开酒席,在大厅上空出七八张桌子的地位来,更添红烛,将厅中心照耀得白昼相似。霍都叫道:“请罢!”两个字刚出口,扇子挥动,一阵劲风向鲁有脚迎面扑去,风中竟微带幽香。鲁有脚怕风中有毒,忙侧风避开。霍都一扇挥出,跟着擦的一声,扇子已折成一条八寸长的点穴笔,径向敌人胁下点去。鲁有脚竹棒扬起,竟不理会他的点穴,用缠字诀一绊一挑。这打狗棒法当真巧妙异常,去势全在旁人万难料到之处,霍都轻跃相避,哪知竹棒猛然翻转,竟已击中他的脚胫。他一个踉跄,跃出三步,这才不致跌倒。旁观群雄齐声喝采,呼叫:“打中狗儿啦!”“教你见识见识打狗棒法的威风!”
  杨过郭芙识得这是“打狗棒法”中的第七式“恶狗吃屎”,只是鲁有脚使来时挑字诀用力过猛,击在霍都的脚胫上了,若是再下得一分,便可点中他左足踝上三寸的“悬钟穴”和右足内踝上七寸的“中都穴”,如此,则定可让他真正摔个狗吃屎了。
  霍都原看不起中原英雄,只道除了郭靖,便无人在自己话下,奈何此番比斗,甫上场便遭了这一下挫折,他登时面红过耳,轻飘飘一个转身,左手挥掌击了出去。鲁有脚飞起左脚,竹棒横扫,登时棒影飞舞,变幻无定。霍都暗暗心惊:“打狗棒法果然名不虚传!”打叠十二分精神,右扇左掌,全力应付。鲁有脚的棒法毕竟未曾学全,数次已可得手,始终功亏一篑。郭靖、黄蓉在旁看着,不住暗叫:“可惜!”杨过郭芙更是恨不得自己在场上替鲁有脚出手。
  再拆得十余招,鲁有脚棒法中的破绽越露越大。幸好打狗棒先声夺人,一出手就打中了对方脚胫,霍都心有所忌,不敢过分逼近,否则鲁有脚早已落败。黄蓉见情势不妙,正欲开言叫他下来,鲁有脚突使一招“斜打狗背”,竹棒一晃,夹头夹脸打在霍都的左边面颊。可是这一棒使得过重,失了轻妙之致,霍都羞痛交集之下,伸手急带,已将竹棒抓在手里,当下再没顾虑,腾的一掌,正中鲁有脚胸口,跟着又横扫一腿,喀喇一声,鲁有脚脚骨已断,一口鲜血喷出,向前直摔下去,两名七袋弟子急忙抢上扶下。群雄见霍都出手如此狠辣,都是愤怒异常,纷纷喝骂。
  霍都双手横持那根晶莹碧绿的竹棒,洋洋得意,说道:“丐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原来也不过如此。”他有意要折辱这个中原侠义道的大帮会,双手拿住竹棒两端,便要将竹棒折为两截。
  突然间红影晃动,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己站在面前,喝道:“住手!”正是郭芙。原来她与鲁有脚素来亲厚,眼见他受伤,心中已大是气愤,竟一个闪身冲到了霍都面前。
  霍都见她身法奇快,吃了一惊,只说得一个:“你……”郭芙左手轻挥,右手探取他双目。霍都刚才在席上才吃过她的亏,忙举手相格,郭芙己将竹棒轻轻巧巧的夺了过来。这一招夺棒手法叫做“狗口夺杖”,乃是打狗棒法中极高明的招数。当年丐帮洞庭湖君山大会,黄蓉曾以这招手法在杨康手中连夺三次竹棒。这一招变幻莫测,夺棒时百发百中,再强的高手也闪避不及,郭芙初次使用,不意竟如此有效。堂上堂下群雄采声大起,郭芙已抢了竹棒退后两步,留着霍都站在当地,甚是狼狈。
  霍都虽武学精深,但郭芙到底用何手法夺去竹棒,实是不解其故,心想:“难道这小姑娘竟会使幻术?”耳听得众人纷纷讥嘲,斜眼又见师父脸色铁青,料想黄蓉总不出手,真正本领自必有限,当即大声道:“黄帮主,我已将棒儿还了给令千金,这就请来过过招。你总不会不敢罢?”此言一出,果然有人以为适才并非郭芙夺棒,乃是他将竹棒交还,以求比试。只有武功极高之人,才看出是郭芙强夺过来,在心中感叹郭靖黄蓉之幼女竟然功夫也如此了得。
  郭芙听了他这话怒极反笑,秀眉斜挑,双眸晶莹璀璨,打狗棒斜提手中,指着霍都道:“你这蒙古狗儿,汪汪叫得本小姐好生心烦,待我先打你两棒,好生调教调教。”郭芙两番坏了霍都好事,他心中对这小丫头本来好是气恼记恨,然而此刻面对着她巧笑倩兮,顾盼生辉的飞扬灵动模样,心中不由一动,不自觉恨意消减,习惯性的将手中折扇打开,摇了两下,一副清雅贵公子模样,潇洒说道:“郭姑娘玩笑了,本王岂能以大欺小,还是请黄帮主出来过过招吧。”
  郭芙双眼斜睨着霍都手上折扇,突然顽皮一笑,“哎呀呀,我知道你那面皮厚得很,你也不必时时显摆啊!”众英雄都看见那折扇上的圆洞,想起他先时被郭芙一弹打在脸上的狼狈样,顿时哄然大笑,呼叫:“蒙古小狗,小姑娘都打不过,还有脸在这儿挑战黄帮主。”“哎,谁叫人家脸皮厚呢!”
  霍都拿着手中折扇,顿时好生尴尬,郭芙却在此时故意说道:“就凭你,还想让我妈妈出手麽?”她可真是火上加油,让霍都一时怒极,手中折扇一收,道:“天下英雄请了,郭姑娘要和我比武,若是小王出手,只怕给人说一声以大欺小,倘若不比,倒又似怕了个孩子。这样罢,咱们言明比武三场,哪一方胜得两场,就取盟主之位。小王与鲁帮主适才的比试不必计算,大家从头比起。各位请看妥是不妥?”这几句话占尽身份,显得极为大方。其实他在心中算计,“以郭芙这么个小姑娘,就是功夫再高,也是有限。我们今日来此,原是要耀武扬威,折一折汉人武师的锐气,多打几场甚好。只是彼众我寡。若是惹成群殴,可就难弄得很。此刻正好赢了郭家小丫头,折一折郭靖黄蓉面子。”
  郭靖、黄蓉与众贵宾低声商量,觉得对方此议实是难以拒却,今日与会之人,除了黄蓉不能出阵之外,算来以郭靖、郝大通,和一灯大师的四弟子书生朱于柳三人武功最强。当下商定由朱子柳第一阵斗霍都,郝大通第二阵斗达尔巴,郭靖压阵,挑斗金轮法王。这阵势是否能胜,殊无把握,要是金轮法王武功当真极高,连郭靖也抵敌不住,说不定三阵连输,那当真是一败涂地了。众人议论未决,黄蓉忽道:“我倒有个必胜的法儿。”郭靖大喜,正要相询,忽听兵刃劈风,霍霍生响,众人转过头来,只见郭芙挥动手中竹棒,已和霍都一柄扇子斗在一起。郭靖、黄蓉夫妇,以及一灯大师门下的点苍渔隐与朱子柳均关心郭芙安危,凝目观斗。
  黄蓉见女儿郭芙竹棒挥舞间,或封或缠,或挑或引,所使的果真都是打狗棒法,虽然招数生涩,未尽妙用,出手姿式却似模似样,心中不由奇怪,不知她何时学会的,难道是在华山上洪七公所授,可是看起来似乎还未融会贯通?却是黄蓉心思灵动,竟果然被她猜到其中大半,但却不知洪七公所授的只是招数这一原故,棒法的口诀秘奥,郭芙上午甫自她口中听到,仗着聪明,又自小见母亲使惯,才勉强凑乎着两者使用,然要立时之间融会贯通,施展威力,自是决无此理。
  场内郭芙仗着轻功灵巧,左纵右跃,衣袂翩然,配合打狗棒法与霍都游斗,竟与他拼斗了数十招之数。霍都左掌劈向郭芙右肩,她左手轻挥,指尖拂向他手腕太阴肺经的“太渊穴”,她这用的乃是“落英神剑掌”,虽未及指上劲吐如剑之境界,但以郭芙此时功力,若是击实,非叫他左手从此便废了。同时右手中竹棒使了个“缠”字诀,将霍都折扇绕过,趁其中门大开,竹棒疾出,径刺他胸口正下两寸处的“巨阙穴”,这是任脉的要穴。眼见她激斗中认穴竟如此精确,霍都不由得吃了一惊。他与郭芙已纠缠数招,始终当她不过是个身法灵巧、招式精妙的小女孩儿,此刻见了她这一招刺穴,才当她是个可相匹敌的对手,再也不敢轻忽,撤掌回身,转扇护胸。旁观高手见他竟然改取守势,显是对郭芙颇为忌惮,诧异更甚。
  郭芙得了这一招之利,发挥棒法中的攻手,连进了三记杀招,霍都大感狼狈,全力抵御。郭芙这“打狗棒法”初时还生涩,但与霍都缠斗了这许久,反而渐渐使得流畅起来,招式越发精妙。且郭芙深恨霍都出手伤了鲁有脚,却是不肯轻饶,竹棒急挥,“逼狗跳墙”、“横打双犬”、“巧打狗腿”,一招连着一招,打头、击背、绊腿,枉那霍都空有一身武功,竟被一根竹棒逼得团团乱转,再无还手余地。眼见再拆数招,这武功精强的番邦王子就要落败,群雄惊喜交集,大厅中采声四起。
  却也怪霍都初时存了轻敌之心,兼之不自觉总有几分怜香惜玉,才落得这般。若是他一上来就施狠招,郭芙对棒法又还不熟练,岂能与他拼斗这许久。霍都此刻落了下风,又耳听得厅中群雄呼喝,心底羞恼焦急愈胜,口中猛的呼喝一声,竟是情急之下起了杀心,使出“狂风迅雷功”来反击。他右扇左袖,鼓起一股疾风,袖中隐藏铁掌,口里大声呼喝,以他武林高手的身份,与一个小小少女过招,竟然不得不用出看家本领来全力施为,即令得胜,脸上也已全无光彩。但此时他只求不败,哪里还顾得这许多?吐气叫嚷,一招狠似一招。
  郭芙本是借着招式精妙灵巧占了上风,此时霍都豁出了性命不要,愈斗愈狠,她难免感到吃力,于其掌风鼓动间,竹棒舞动渐显滞怠,不复先时灵动自如。这一形势逆转,郭靖、黄蓉看出女儿险将落败,都是眉头渐渐皱拢,忧虑愈胜,但见霍都扇底与袖间的风劲越鼓越猛,不由得心中暗叫:“不好!”
  郭芙竹棒扬起,骗过霍都折扇挡住面门,她却一挑一绕,竹棒晃至他身后,却是使了招“棒抽狗臀”,“啪”的一响实实击在他屁股上了。郭芙微微一笑,便待见好就收,有意收棒后退,却不想霍都折扇下扫,击在竹棒上,运气长袖一卷,绊住竹棒,同时左手全力挥出,击向郭芙心口。原来他自知招式难以取胜,竟是拼得挨上一棒,乘机逼郭芙与他硬拼一掌。郭芙手中竹棒乃是丐帮帮主信物,不可轻失,她运力将棒抽出,终是受此一阻,后退之势慢了一拍,无奈提起全部内力聚于左掌,迎上霍都击来一掌,两人全力拼了一记。
  “芙儿……”黄蓉心猛地提了起来,眼见郭芙面上猛地涨红,身形一震,蹭蹭向后连退了三步,方才稳住身形。黄蓉身影一晃,便已护在女儿身侧,握着她手柔声嗔道:“怎的这般莽撞?”郭芙眼见得霍都也向后退了一步,强压住胸口翻腾气血,递给母亲一个放心眼神,面上露出欢快笑容,故意娇声道:“妈妈,那蒙古狗儿汪汪乱吠,孩儿一时生气,正巧七公公他老人家前几日教了孩儿几手‘打狗棒法’,便顺手抽了那狗儿几棒,您可别怪孩儿顽皮啊!”她轻松将竹棒递给母亲,口中轻轻巧巧几句,却将那霍都给骂得惨了。
  厅中群豪眼见她先是将霍都耍的团团转,又实实在他屁股上响亮的抽了一棒,均都大声喝彩,叫道:“郭姑娘,打得好啊!”“那蒙古狗儿就是皮痒,不抽不行啊!”“这狗儿耍得妙啊!”虽然最后一招硬拼,郭芙落了下风,但天下群雄哪儿计较这个。再说,郭芙不过盈盈十五间,能与已近三旬的霍都强拼一记而仅是略落下风,已让人咋舌不已,更足见郭靖黄蓉本事,不然,如何能调教出如此武艺出众的女儿。
  黄蓉眼见郭芙无大碍,这才放心,从容一笑,朗声道:“霍都王子,远来是客,小女顽皮,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黄蓉口中说着得罪,却是讽刺霍都功夫不济,连个晚辈都胜不过。
  那厢霍都正心中惊惧,本以为一掌之下定能重伤郭芙,哪料两人双掌相接,她的内力精纯雄厚,浩浩荡荡,竟逼得自己也退了一步,只是略占上风。真不知她小小年纪是如何练出这一身内力的,竟然比自己差不了几分。更不知郭靖黄蓉夫妇武艺将是如何高深,自己曾摆在郭靖手下,如此看来黄蓉也绝非易与之辈,霍都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恢复镇定,打开折扇,搧了几下,说道:“黄帮主太客气了,在下刚才一时手重,没伤着郭小姐才好。”他哈哈干笑了两声,绕过这一话题,“这一场比试,自然也是不算的了。郭大侠,敝方三人是家师、师兄与区区在下。我的功夫最差,就打这头阵,贵方哪一位下场指教?谁胜谁败,那可不是玩耍了。”
  郭靖听妻子说有必胜之道,知道她智计百端,虽不知她使何妙策,却也已有恃无恐,大声说道:“好,咱们就是三场见高下。”
  霍都知道对方武功最强的是郭靖,但师父天下无敌,定能胜他,余人更不足道,于是目光向众人一扫,说道:“各位如有异议,便请早言。胜负既决,就须唯盟主之命是从了。”
  群雄都转头望着郭靖夫妇,黄蓉道:“足下比第一场,令师兄比第二场,尊师比第三场,那是确定不移的了。是也不是?”霍都道:“正是如此。”
  黄蓉向身旁众人低声道:“咱们胜定啦。”郭靖道:“怎么?”黄蓉低声道:“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她说了这两句,目视朱子柳。朱子柳笑着接下去,低声道:“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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