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47
老顽童身后赶了过去。
突然间,老顽童停下身形,杨过、郭芙不由大奇,几个起落追近,却见他远远站在前方旷地上,四个人分站南、西、西北、北四个方位,成弧形将他围住,却空出了东面。周伯通伸臂攘拳,正大声叫嚷:“不去,不去!”
杨过不禁狐疑,望了郭芙一眼,却见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围住老顽童的四人,因而也不急于插手,心道“他若不去,又有谁勉强得了?”于是立于一旁静观其变。
看合围四人,都是一式的绿袍,服色奇古,并非当时装束,三个男人均是中年,各戴高冠,站在西北方的则是个清纯少女,腰间一根绿色绸带随风飘舞,十分飘逸秀美。只听站在北方的男子说道:“我们决非有意为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焚烧剑房,只得屈请大驾……”看来是老顽童在那人处闯了祸,被人追讨而来。他自然不肯和那四人回去,那人却诓了老顽童一计,伸手指着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 周伯通回头一看,不见有人。那男子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拉开一张绿色的大渔网,兜头向周伯通罩落,这四人手法熟练无比,又是古怪万分,饶是周伯通武功出神入化,给那渔网一罩住,登时手足无措,只听得他大呼小叫、唤爹喊娘,却给四人提着渔网东绕西转,绑了个结结实实。一个男子将他负在肩头,余下三人持剑在旁相护,向东飞奔而去。
原是故人来
第三十五章
杨过不由吃了一惊,不意老顽童竟然被那四人拿去,他心忧老顽童的安危,当即提气追去,叫道:“喂,喂!你们捉他到哪里去?”郭芙却是一愣,方才展开身形也追了上去。原来,她见四人使出渔网将老顽童拿下,却勾起一件心事,不禁怀疑起他们身份,因而略微耽搁了一瞬。
那四人身法极快,杨过、郭芙跟在其后奔行数里,经过一番跋山涉水,竟是到了一片幽谷之中,此时天色渐明,隐约可见有一山径隐于丛中。二人沿径而上,到了山峰顶上一处平旷之地,有座石屋。杨过走近石屋,扬声道:“有客远来,主人何在?”
石屋门缓缓打开,出来四人,三男一女,正是适才擒拿周伯通的绿衫人。四人躬身行礼,右首一人道:“贵客远来,未克相迎,实感歉疚。”两人对视一眼,不明情况,杨过与之敷衍:“好说,好说。”那人道:“两位请进。”郭芙因此时心中存了一桩怀疑,故而并不言语,只静静跟在杨过身侧,任他周旋。两人走进石屋,只见屋内空荡荡地,除几张桌椅之外一无陈设。四个绿衫男女跟着入内,坐在主位。那中年绿衫人向他们问起来意。
杨过笑道:“我们见四位将那老顽童周伯通捉拿来此,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贵处景色幽雅,令人大开眼界,实是不虚此行。”年纪较轻的那个绿衫人道:“那捣乱的老头几姓周么?也不枉了他叫做老顽童。” 说着恨恨不已。另一绿衫人问道:“两位和他是一路的么?”杨过淡淡一笑,接口道:“我们和他也是昨日初会,说不上一路。”他这话原也不算说谎,他们与老顽童确实是昨日初次相会。
那几个绿衫人向杨过、郭芙讲述老顽童闯进谷来,如何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先是大闹丹房,将一炉丹药给毁了,接着闯入芝房,折了人家的灵芝,又跑到书房把其中珍藏的道书撕毁,这还不算,最后又在剑房放了一把火这才逃掉。杨过不禁莞尔,言道:“这老顽童的确太荒唐,只是不知谷主如何处置,但盼别伤他性命才好。”
那年轻绿衫人道:“家师新婚在即,倒也不会轻易杀人。但若这老儿仍是胡言乱道,尽说些不中听的言语来得罪家师,那是他自讨苦吃,可怨不得人。” 杨过有意宛转,笑道:“那老顽童不知为何故意来跟尊师为难?我瞧他虽然顽皮,脾气却似乎不坏。”绿衫少女道:“他说我爹爹年纪这么大啦,还娶……”
那大师兄立即拦住话头道:“这老顽童说话傻里傻气,当得甚么准?”
“正是哩,老顽童胡里胡涂的,大家实在不必将他的话当真。”郭芙安静了半晌,此时嫣然一笑,突然插言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令尊名号。所谓赶早不若赶巧,我与杨哥哥可巧遇上了令尊大喜,不知是否有幸观礼?”
那绿衣少女见郭芙眸光流转,清宛扬兮,很是亲近可人,因而答道:“家父复姓公孙,名讳止。婚礼就在明日,只是未得家父许可,不便贸然相邀,还请贵客谅解。若是郭姑娘与杨少侠有暇,不妨暂栖谷中,待我禀过爹爹后再作打算,不知如何?”
郭芙望了杨过一眼,他惦记着老顽童安危,有意留于谷中探听消息,此提议正合他意,因而淡然一笑,答道:“原是我们来得冒昧,自当禀明谷主才好。”两人于是在石屋中用过早饭,这谷中却也有趣,请人食用的竟是几盘花瓣。杨过不禁有些愕然,郭芙暗忖这多半即是情花了,浅笑道:“难怪姐姐出落得这般灵秀,原来竟是以花为食,不沾人间烟火的。”她伸手取了几片花瓣,放入口中细细品尝。那花瓣入口香甜,芳甘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难道爱情真是如此,甜蜜过后总是苦涩么?郭芙却是不肯信。
那公孙姑娘听到郭芙的称赞不由面泛红霞,原是她门中所习功夫近乎禅门,各人相见时都是冷冰冰的不动声色,旁人心中纵然觉她甚美,决无哪一个胆敢宣之于口。这日遇了郭芙,她本身就是绝世美人,见之令人亲近,赞美之词出于她口,即使公孙姑娘素来清淡,也不禁心喜娇羞,越发觉得亲近起来,两人于是攀谈起来。郭芙向来口齿灵便,将谷外生活描绘得生动有趣、活灵活现,引得公孙绿萼不禁心生向往,只是她因父亲婚事就在明日,不变多留,因而先一步离开,但请杨过、郭芙在谷中随意游玩。
虽一夜未睡,杨过、郭芙均是功力深厚,略加调息便又神采奕奕。此时朝阳初升,映得谷中草木青翠欲滴,繁花似锦,二人信步而行,只见路旁仙鹤三二、白鹿成群,松鼠小兔,尽是见人不惊,郭芙看了心中欢喜,昨夜蒙古大营中厮杀所留阴霾也都消散,她俯身抱起一只小白兔,轻轻抚摸它的一对长耳,那白兔微眯着眼卧在她怀中,显是极为享受。杨过随手采了朵情花逗弄那兔儿,小东西鼻翼轻轻抽动凑近嗅了嗅味道,张口咬下片花瓣,三两下吞进肚中,又凑过头去,将剩余的花朵卷入口中大嚼起来。郭芙轻“咦”了一声,“杨哥哥,这小兔子也喜欢吃情花哩。”她惊奇的瞪圆了眼,长睫轻颤,依然如儿时一般娇憨,杨过微微一笑,伸手又摘了朵情花喂那白兔。山风拂过,枝头烂漫的情花随风摇摆,旋转着落下翩翩红瓣,暗香浮动,更有数点落花飘落在两人衣袂肩头上,恍然间,这数年时光仿佛从不曾流驶,依稀还是在岛上,彼时桃花盛开,落英缤纷,两人在花树下快活嬉戏。
“芙儿,襄阳战事结束了我们就回桃花岛吧。”杨过突然开口。
郭芙有些奇怪,抬头向杨过望去,见他清亮黑眸中满是温柔情意,心头漾起一阵甜蜜情怀,柔柔一笑,应道:“好啊。”她伸手轻轻替他拂去肩头花瓣,低声道:“杨哥哥,你还记得桃花岛南面的海湾么?我们很久没有一块儿潜水了。”
“潜水好玩么?我也要去。”一个好奇的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杨过吃惊竟有人瞒过他的感知靠近,右手立刻搭在腰间剑柄上,警惕的一个侧身护在郭芙身前向声音传来处望去。只见路旁右前侧一株高大柏树上冒出颗花白头颅,随着他头脑不停摇晃,缠绕在树上的密密藤条也跟着晃荡起来,竟然是老顽童周伯通,杨过松开握住剑柄的手,笑问:“老顽童,你怎么在这儿?”
老顽童没回答,挂在藤条上一荡一荡的,反而笑嘻嘻学着杨过口气反问道:“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儿?”
杨过心道不知老顽童是怎么逃出来的,看他这般自在,自己倒是白白替他担心了一场,因而笑道:“你被这谷中的人请来做客,我们只好跟来瞧瞧了。”“嘿嘿……”老顽童倒不尴尬,嘻笑着从树上落了下来。郭芙将怀中的白兔放了,笑眯眯的看着老顽童背着的大包袱,“老顽童,你身上的东西可都是从哪儿顺来的?”
老顽童立刻得意洋洋的将包袱放在地上,打开来献宝似的对郭芙道:“小丫头,你看这是什么?”郭芙定睛看去,不禁扑哧一笑,“老顽童,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一大坨烂绳子啊?”
“什么叫烂绳子!”老顽童大叫着跳起来,“小丫头,你看清楚些,这可是渔网,渔网!”郭芙伸出手勾起一根绳索,将渔网拎起,侧头仔细打量,这渔网上缀着磁石,而且结渔网的绳子有些古怪,应是缠了金丝辫就,她两指并力一剪,竟然不断,难怪可以用来拿人,“好吧,老顽童,我承认这是渔网,可是,你把渔网偷来做什么?难道你打算改行做渔夫么?”郭芙嘴角弯起,有些揶揄的笑问。
“这个……”老顽童愣住,他只是觉得这渔网挺好玩的,又不忿被它拿住,一时兴起就把它偷了出来,倒真没想过要拿它做什么,“嘿嘿,”挠了挠头,老顽童又从渔网下翻出别的东西出来,“小丫头,你看这匕首,那个谷主老头把它藏在墙格里,还是老顽童我眼力好,把它找出来了。”说着,他将那匕首往渔网上轻轻一划,居然当者立断,果然是柄削金断玉的利刃,而且柄上还镶有龙眼核般大小的一颗珠子,大约是夜明珠,竟隐隐发出柔和莹光,甚是珍贵。然而郭芙自幼在桃花岛上见多了黄药师收集的神兵利器,珠宝明玉,对于老顽童献宝似的表演,她只淡淡点头一笑,反而伸手拿起杂物中一块七八寸见方的羊皮,“这是什么?”她有些好奇的将其打开,见上面画着许多房屋山石及路径之类,杨过凑了过来,打量了两眼道:“好像是什么地图。”“该不会是藏宝图吧?”郭芙不由想起了传说故事中提到最多的神秘宝藏,杨过也不禁有了兴趣,将那羊皮拿在手上仔细看了起来。
老顽童似乎将这谷中丹房内不少丹药都顺了出来,郭芙随手拨拉了那堆瓶瓶罐灌一番,主要都是些益气固元的丹药,她自己炼药本事甚高,自是看不上这些药物。不过,其中有一翡翠小瓶,通透碧绿,雕琢得甚是精致,她看了很有些喜欢,因而将其中的丹药倒出打算扔了换上自己的丹药。不料那瓶中仅丹药一枚,四四方方如骰子般,色作深黑,腥臭刺鼻。郭芙不禁有些好奇,大凡炼药多是圆形,以便吞服。若是药锭,或作长方扁平,如这般四方的丹药,她却少见,而且味道甚是诡异。郭芙好奇的将那丹药置于鼻下细嗅,只判断出芙蓉花、大花曼陀罗根、毛地黄等几种药物,不禁微微皱眉,这几样都是迷幻类毒物,制出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手指下意识的抚过翡翠瓶,瓶底传来凹凸触感,她将瓶底翻转,上面刻着三个字“绝情丹”,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竟然是这味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将丹药放回翡翠瓶收入怀中,顺手又捡起一支半截的灵芝,这灵芝已有数百年气候,可惜老顽童不会采摘,将它灵根弄断,药效减弱了许多,她不免甚是惋惜。
“咦,芙儿,你不觉得这图看起来有些眼熟么?”
身后传来杨过惊喜的声音,郭芙好奇的回过头,“怎么,你发现了什么?”杨过微笑不语,拉着她纵身跃上一旁的树顶,“你看,是否有些眼熟?”对比谷中房舍建筑,宛然羊皮图卷所绘,“原来竟是这绝情谷的秘图,”郭芙不禁赞叹,“老顽童可真是把这谷中的好东西都摸了出来。”她仔细对照那羊皮,发现在丹房之下绘着的一些水纹旁另有秘道直通后山,料定便是那公孙谷主囚禁其原配所在之地,她心中打定主意,落下树来,笑眯眯向老顽童问道:“老顽童,你说那谷主要娶的新娘子可好看?”老顽童有些莫明其妙的点点头,应道:“是顶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就是太冷了些。”
杨过将羊皮收入怀中,回头见郭芙伏在老顽童肩上,凑在他耳朵边不知说了番什么,只见老顽童眉飞色舞的不断点头。他从树上跃至两人身旁,挑眉笑问:“芙儿,你又在打什么古怪主意?”郭芙顽皮眨眼,“你怎知是古怪主意?” 不待杨过回话,老顽童花白的脑袋一忽儿窜到他跟前,“哈哈,杨小子,芙丫头要和我去偷看新娘子,你去不去?”
杨过略一愣神,无奈而又宠腻的看了眼正顽皮偷笑的郭芙,回头对老顽童大笑道:“怎么不去!”老顽童立刻一个筋斗翻上一旁的柏树窜了出去,杨过哑然一笑,拉住郭芙,跟在他身后从林稍掠过。
三人穿花拂柳,转过一处山脚,再穿过一片竹林布置的迷阵,直入到山谷深处,鲜花缭绕间竟有座竹屋,高不过两层,然而青翠盎然,雅致非凡。远远便见着一白衣女子倚栏独立,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