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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女依然一脸淡漠,郭芙因而上前一步,抱拳施礼道:“这位前辈,在下与朋友受邀参加公孙谷主的婚礼,在附近游玩时无意发现此洞,因而好奇入内察看,若是有所打扰,还请见谅。”
  那老妇突然喝道:“甚么公孙谷主,是公孙止么?”语意之中,充满着怒气。
  “不错,正是绝情谷的公孙谷主。前辈也认识他么?”
  那老妇嘿嘿冷笑,道:“我识得他么?嘿嘿,我识得他么?”这老妇头发稀疏,几已全秃,脸上满面皱纹,本就神态吓人,此时冷笑不断,脸上神色越发冷厉,“你们和那公孙止是什么关系?”
  “我们与那公孙谷主也没什么关系。不瞒前辈,说来乃是师门前辈与公孙谷主有些纠纷,我等本欲与公孙谷主切磋一二,了结纠葛。适逢公孙谷主大婚,不愿扰了喜事,我等也非蛮不讲理之人,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可喜,因而留在绝情谷中,参加明日的婚宴。”郭芙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是为了诈出这位真正的谷主夫人。
  “大婚,哈哈,大婚……” 那老妇听完郭芙一席话,仰天大笑,声音却是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甚是凄厉,笑到后来,脸上满是怒容,双眉竖起,杀气逼人。
  “莫非前辈乃是公孙谷主故人,因而听闻喜讯,不胜欢喜?”郭芙满脸疑惑的问道。
  “欢喜?我怎能不欢喜!我这原配还活着,他就急着要娶新人了!”那老妇怒喝道。
  “什么?!”郭芙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不可致信的问道:“前辈难道是公孙谷主的夫人么?我等却听说公孙夫人早已病逝多年了呢。”
  “病逝,哼哼,他是巴不得我早死了。”那老妇恨恨说道。
  “不知公孙夫人为何会在此?”
  那老妇脸色一沉,喝道:“甚么公孙夫人,‘公孙夫人’这四字,你从此再也休得出口。你莫瞧我手足无力,我要杀你可易如反掌。”突然波的一声,口中飞出一物,朝郭芙袭来。郭芙立刻右手一弹,将银弹打出,两厢撞击,当的一声,一枚枣核与银弹同落在地上,那银弹兀自跳了几跳,方才滚到一旁。郭芙暗讶,自己以弹指神通射出的银弹,便是寻常石板都可击穿,竟叫她以一枚枣核给破了去,真是了得。郭芙暗自警惕,面上依然恭敬:“原是我鲁莽了,却不知如何称呼前辈?”
  那老妇嘿嘿一笑,说道:“好,老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江湖上人称‘铁掌莲花裘千尺’的便是,你便称我裘前辈吧。”
  裘千尺,铁掌帮帮主裘千仞的妹妹,郭芙琢磨着她的名字总算是想起来这人为何要与父母作对了,原是为了父母曾杀了她的大哥裘千丈。郭芙因而益发谨慎,小心问道:“那么,不知为何裘前辈会孤身在此?”
  “哼哼,若非是那狼心狗肺的公孙止,我又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地步。”裘千尺满脸愤恨的说道:“当年我与他成亲后不但把全身武艺倾囊以授,连他的饮食寒暖,哪一样不是照料得周周到到,不用他自己操半点儿心?他的家传武功巧妙倒也巧妙,可是破绽太多,全靠我挖空心思的一一给他补足。有一次强敌来袭,也是靠我舍命杀退。谁料得到这贼杀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长了翅膀后也不想想自己的本领从何而来,不想想危难之际是谁救了他性命。”裘千尺越说越气,继而破口大骂,粗辞污语,越骂越凶。
  郭芙有意让小龙女了解公孙止的真面目,听她骂得痛快,正合心意,不免在旁凑上几句,加油添酱,恰到好处,大增裘千尺的兴头,将那公孙止如何忘恩负义,勾搭婢女,又为了保命,杀死情人,暗害发妻,挑断她的手足筋脉,遗弃在这荒洞之中的往事俱都骂将出来。郭芙见她越骂越难听,却也懒得理会,心道她的际遇虽然可悲,可是未尝自己便没有责任,纵是听她自己描述往事,也知若非她处处管束,要公孙止大事小事都听从吩咐,而又瞧他不起,且行事毒辣,终于激得他生了反叛之心,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郭芙将目光转向小龙女,见她显然已明了事情经过,断不会再嫁与那公孙止,便无心听那裘千尺泼骂,因而等得其骂声渐小,插言道:“听裘前辈所言,这公孙止实是负心忘义,可怜那新婚娘子原不知他真面目,只是累于他的救命之恩,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故而以身相许,这倒是一桩错事了。”
  “这贼杀才算得什么正人君子,老娘还没死,他又怎能娶别人为妻。”裘千尺骂道。
  “不错,看来我等还是应给立刻赶到谷中,将此事告知众人,令那公孙止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才是。”郭芙立刻接口应道,同时对小龙女说道:“龙姑娘,你先上去吧。”
  小龙女素来冷淡,早已无心对着裘千尺这般恶形恶状泼妇似的老太婆,因而点点头,便接着绳索施展轻功离开岩洞。裘千尺一见小龙女出洞,立刻大喝:“怎的,你们就这样离开?”
  郭芙退后一步,道:“不然,裘前辈以为我们该当如何?”她心中对这裘千尺实在同情有限,本来看在公孙绿萼的面上或许救她一救,然而,这裘千尺实非什么好人,她若是回到绝情谷一意复仇,公孙绿萼才真的陷入父母相残的惨境,还不如认为她死了的好。况且,她心胸如此狭窄,若是知道父母杀了裘千丈将来必要复仇,郭芙自忖并非东郭先生,决不会善良到分不清亲疏,“裘前辈,你我萍水相逢,今日听了你与公孙止的往事纠葛,我却不便插手。不过,我向你许诺,出去后,必然叫那公孙止娶不成新娘,如何?”
  裘千尺自然不甘心,然而看到郭芙右手中正在把玩的银弹子,她知道武功全废的自己是绝对留不住这个小姑娘的,她狠声说道:“你须得保证破坏公孙止那贼厮的婚事!”
  “好说,”郭芙淡淡一笑,“我既然应了裘前辈此事,必然做到。那么,就此别过。”她一拉绳索,纵身跃起,途中不过借力两次,便飞身出了岩洞。
  正殷切候于洞口的杨过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芙儿,你还好吧?”“我没事。”郭芙笑着回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她上前两步,走到正漠然立于一旁的小龙女跟前,“你决定了?”
  “嗯。”小龙女轻轻点头。
  “几时走?”
  “现在。”
  “去哪儿?”杨过莫明其妙的看着两人。
  小龙女看了眼杨过,并不答话,郭芙只好向他解释:“龙姑娘决定回古墓。”“姑姑,你要回古墓?你不和我们一块回襄阳?”杨过向小龙女追问。
  “过儿,我要回古墓,永远都不会再去襄阳。”小龙女看着杨过,语气平静的说道,然而双眸中却流露出深切的悲哀。
  “为什么?”杨过激动的大声问道,然而他很快停住,是的,他知道为什么,他不能,不能要求小龙女和他回到襄阳,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姑姑……”
  小龙女深深看了杨过一眼,不再言语,转身往终南山方向走去。
  杨过伫立在原地,凝望着小龙女离去的身影,不知所措。
  “杨哥哥。”杨过回头,对上郭芙了然的目光,“追上去吧。”
  “我……”杨过迟疑。
  郭芙打断了他的话语,“你不会放心的,如果你不亲自送龙姑娘回到古墓。”她温柔的笑了笑,“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不想和龙姑娘说清楚吗?”
  “可是你,”杨过凝视着郭芙的眼睛,“还有襄阳……”
  “有他陪着我,你放心吧。”郭芙看了眼正在一旁看戏的老顽童,“而且,爹爹妈妈都在襄阳,我不会有事的。”郭芙伸出双手揽住杨过的后颈,点起脚尖,轻轻在他面颊上印上柔软一吻,“快去吧,我在襄阳等你!”
  杨过看了眼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小龙女背影,心中作出决定,用力抱住了怀中的郭芙,叮咛道:“你要小心,我很快就回来!”这才展开身形,追了出去。
  郭芙凝望着杨过渐渐远去的身影,轻轻点头,低声说道:“我会在襄阳等你,不论你是否回来。”是的,即使可能失去他,她也不愿他将来后悔,她要的,是一个一心一意的杨过,她会在襄阳等待那个心中只有郭芙的杨过,或者,没有人。
  简单愿望
  第三十七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慢慢照射到大地上的时候,襄阳城门前的旷野上显得那么平静宁和,看着这种情景,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里,就在昨天,曾经有过一场惨烈的杀戮,上万人在这里流尽了自己的鲜血,有蒙古人,也有汉人,现在都变做了冰冷的尸体。只有那隐隐还泛出红色的□的土地,在静静述说着昨日的惨烈厮杀。
  守卫在城墙上的士兵已是满脸的疲惫和茫然,然而为了身后的亲族家人,他们还在坚持。昨日蒙古人攻城之激烈远超出开始几天的试探,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傍晚,在付出了数千人伤亡的代价之后,蒙古大营终于收兵退后。
  站在城墙上,望着对面那连绵不绝的蒙古大营,那些穿着皮袍的蒙古士兵已经开始整队了。只怕今天又是一场恶战,郭芙的心中忍不住叹息,她环看了一眼身边手握长枪笔挺站立的士兵,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活过今天。这已经是蒙古大军全力攻城的第八天了,没有真正经历战场的人是不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的。她的目光落在站立在自己身前的父亲郭靖身上,他挺拔坚厚的背影,让她在这冰冷的战场上依然安心。
  太阳越升越高,照在人身上已经有几分热意。城下的蒙古大营阵中,牛角号响起,随即步兵队列闪开了几条通道,几十辆用巨木板简单制造出来的挡箭车被缓缓推了出来,巨大的木板上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浸了水的牛皮,又滑又厚,足以抵挡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几个千人队躲在巨大的挡箭车后,缓缓的接近城墙。挡箭车的后面是,一队队扛着云梯的步兵,和正被数百士兵推着缓缓前行的笨重结实的撞车以及攻城用的楼车。
  襄阳城守吕文德已收拾好细软与数百家将躲在府中,若非郭靖一力劝阻,他早已弃城而逃,不过现在,他也是不敢上城墙督战的,只待形势不妙,便由家将护着逃回京都去。至于守城的职责,在蒙古大军出现在城下的那一刻他已全权托付给郭靖了。此刻眼见新一波的攻城又将开始,郭靖的将领已传递到各城门的守将处,巨大的床弩已经绷紧,胳膊粗的弩箭愤怒的对着城下逐步逼近的蒙军。
  郭靖站在城头,但见蒙古军军形整肃,前进时井然有序,先行者勇猛,殿后者不躁,不禁叹了一口长气,心想:“蒙古精兵,实非我积弱之宋军可敌。”想起国事,不由得忧从中来,浓眉双蹙。“爹爹,我先下去了。”郭芙对正凝神观察敌阵的父亲打了个招呼。听到女儿言语,郭靖回头见她素来红润的小脸上隐隐有几分疲惫,心中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此次守卫襄阳,恰逢黄蓉又有了身孕,精力不济,后勤调配的许多事情实际都是郭芙在打理,着实帮了郭靖不少,特别是她一手建立的医疗营,更是挽救了许多士兵的生命。想到女儿的懂事贴心,郭靖紧蹙的双眉展开,面上浮起慰心笑容,点点头对她说道:“嗯,你下去忙吧。”
  郭芙沿着城墙内的楼道缓缓下行,同时思考医疗营的改进。她很清楚,在战场上,除非是如父亲那般达到宗师级的武功,否则个人所能发挥的作用很有限,尤其是她的武功更擅长的是小巧腾挪一类,并不适合战阵厮杀,因此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上战场。而且,最重要的是,郭芙至今仍不曾亲手杀过人,一直以来,她最多是将人打伤或是打晕,而战场上却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的。事实上,在她第一天看到蒙古大军攻城时血肉横飞的厮杀时,便忍不住扶着城墙吐得一塌糊涂,此后数日一直都是不沾荤腥的。这些时日,郭芙内心深处极是很佩服母亲黄蓉,这么些年来,她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共同守卫襄阳,面对这些战阵厮杀,真的非常不容易。因而更是体贴她如今身子重,郭芙尽力替母亲分担了许多杂事。
  战争中那些鲜血断肢、垂死哀嚎,让郭芙突然意识到生命竟是如此脆弱。而这些生命不是历史中“宋理宗宝佑六年,蒙攻襄阳,守军亡万人”中的一个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中很多人曾对她微笑过,和她并肩战斗过,而她无法看着他们就这样归于尘土。郭芙只想尽自己的力量,去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因此,当郭芙注意到守卫襄阳的两万大军中居然只有不到二十名军医,很多士兵并不是死于战场厮杀,而是由于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失血过多、伤口感染以及并发症等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时,她城中医堂的郎中都集中起来,专门进行伤员救治。特别是她把城中书塾内的十五岁以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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