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会用得上啊，”泉苦笑，“本来就是我的问题，被拒绝只会大松一口气，哪可能还心有不甘，柳生学长是无辜的啊，只是倒霉被我喜欢上了而已。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表演给我看看行吗？我还没有见过魔法呢，像童话故事似的。”
“确实是童话故事啊，”芙丝蒂娜耸耸肩，“我走了，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在我和哈利离开以前。”
“柳生学长。”又是一个校园中的清晨，泉快步跑到站在假山旁的那人面前，深吸一口气，站定。
“早，泉，”柳生下意识说道，然后迟疑开口，“有什么事吗？”那种表情，确实是要说些什么的前奏吧？
“嗯，有一件事，”泉点头，再次深呼吸，“我喜欢你，柳生学长，”她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地说道，然后深深鞠躬，“就是这件事，那么，再见，柳生学长。”飞快说完这句后便掉头跑走。
柳生没有拦她，因为，他已经彻底呆滞了。
神游了一整天，连仁王打岔使绊子都没意识到，连千沙的明褒暗贬都当作日常问好在回应，当这一整天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发现了他的严重失常后，柳生终于想通了泉的那句话叫做‘告白’，然后，他就一直没能见到泉的人。
打电话，她不接；发短信，她不回；清晨在校园中，哪怕柳生守在校门口逮人也没遇见她，当然，柳生也不可能一个人守住东南西北四道大门，泉要绕远路他也不能拦着；至于说掐着她的下课时间点去教室逮人，柳生倒是也想试，但不说大三的课比大二要紧得多，没什么机会，最重要的是这种紧迫盯人一个不小心就能闹得不说全校至少也是全系皆知，柳生没被逼到头还真不想走这一步。
柳生一直认为，他对泉的观察足够细致，能很精准地把握她住的作息安排，要创造偶遇一点都不是问题，而现在，他发现，其实泉比他更知道她的这种规律作息是如何地容易遇见特定的相同的人群，而当她想要避开时，只要她颠覆这份规律，真惯常特定偶遇便不存在了，他按照观察所得制造的伪经常偶遇也作废了。
越是精准，在有意识时反而越容易避开。
其实要找泉当然也不是难事，即使她除了上课根本不在学校待，连图书馆都不多作停留，上下学也绕开了网球场和所有对她来说应该是最短最方便关键是总会遇见他的道路，可是，她总不可能搬家吧？
甚至即使以最极端的状况来考虑，她为了避开他干脆搬出了父母家，找了个他不知道的地方租住，但，叶月妈妈和叶月爸爸总还在原地吧？她总不可能连自己父母的电话都不接吧？她也不可能让所有知道她下落能联系到她的人都不告诉他她的所在吧？
但其实，对于此刻的柳生来说，找到泉并不是最迫切的，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是，‘避开’的理由。
是害羞？
头一个星期，柳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也给了泉时间与空间来害羞，在第二天发现泉没有按照往常的规律出现时，他便猜到她是在回避他，于是柳生很贴心地主动让开了，甚至翘了一整个星期的社团活动，就为了让泉慢慢消化害羞。当然，柳生不否认他也期待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后续。
但一个星期以后，当柳生恢复到正常作息时发现泉还是不知所踪，他估摸着，这回他大概是严重判断失误了，泉是容易害羞，是在害羞时容易选择躲闪，但她绝不会在下定决心后还无法面对，既然她告白了，她就没有理由一直躲着他，除非……
柳生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因为他只想到一种可能性：泉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会拒绝她的告白，所以她不是在暂时回避，而是在不惜重新构造一种新的作息习惯，就为了不让他偶遇她时觉得尴尬——连遇都没有了当然更没偶遇后的尴尬。
玩笑开大了……
当所有委婉的联系手段都宣告无效后，柳生再一次造访叶月家，此时离泉遇见玛珈·花奈已经过了刚刚好一个月。
“柳生啊，好久不见。”开门的人是叶月妈妈，见到女儿的学长，笑容满面。
“叶月阿姨，”柳生规矩问好，然后再问，“请问泉在吗？”
“不在呢，”叶月妈妈很遗憾地告知柳生，“她刚好帮我去送东西了，不过如果你不急的话，可以进来等等她，也快回来了。”
“那么，就打扰了。”柳生说道。
“不用客气，来，把鞋子放进鞋柜里。”叶月妈妈指示道。
“咦？”
“给泉一个惊喜吧，看她吃惊不是很有趣吗？”叶月妈妈笑得和蔼又优雅。
拿着遥控器踱过来看客人的叶月爸爸一边打量柳生一边皱眉，停下脚步沉默了约三秒钟，让柳生有些僵硬，但叶月爸爸什么也没说，又踱回到电视机前，没放下遥控器，但是开始翻看报纸。
叶月妈妈似乎无所察觉，只是继续招呼柳生：“进来啊，站在那儿做什么？陪你叶月叔叔看看电视吧，或者去泉房间里拿本书看看，只是不知道她的书男孩子会不会有兴趣，而专业书籍你又是她的学长，这方面她有的书你大概都看过吧。哎呀，对了，还没问柳生你要喝点什么？果汁可以吗？”
“白开水就好，谢谢，叶月阿姨。”柳生终于找着了空当发言。
“好，你先坐，别一直站着。”叶月妈妈很热情。
“谢谢。”柳生应对还算从容，但其实也不怎么习惯，因为以前来叶月家都是泉在的时候，而叶月妈妈从不打扰女儿和朋友们的相处时间，也便无从展现热情。
柳生在叶月爸爸旁边坐下，叶月爸爸将报纸翻到下一张，顺便看了他一眼：“来找泉？”
“是，叶月叔叔。”柳生回答，正襟危坐。
“那就等着吧。”叶月爸爸陈述。
“是，叔叔。”柳生回答一丝不苟，让叶月爸爸再看了他一眼，报纸翻到再下一张，整版广告，同时电视节目也进入了广告插播时段。
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想看什么自己调台。”叶月爸爸将遥控器递给柳生，自己则翻过广告版进入娱乐版。
电视基本只看动画片的柳生很清楚这个时间点没有他要看的节目——有也不能在这两位长辈面前看——于是漫无目标地挨个换台。
“谢谢，叶月阿姨。”中间接过叶月妈妈递来的水杯，也暂停了他毫无意义的纯手指运动，频道定在了动物世界上。
小鸢喜欢这个。柳生想到了那朵伪鸢尾花，同时开始思索是不是该送泉一束花什么的，为了顺利和好，不过她对这些却没有明显的偏好，送花还不如送本书来得实在和有效。
“妈妈，我又遇到服装秀了。”泉一回到家便说道，“还看到你说人品有问题的那个雏形……柳生学长？！”拐进客厅，泉立刻被严重吓到了。
“雏形？雏形英二？那个小偷？”叶月妈妈哼笑了声，但立刻又恢复了慈母的表情，“说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泉啊，柳生可是等了你很久了，要好好招待客人哟，老公，我们出去逛逛。”
叶月爸爸抬眼看了圈在场三人，叹气，起身，点头：“好。”
“爸爸……”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叶月爸爸当没看到女儿的苦恼，再审视了片刻柳生，让柳生再一次僵住后，再次叹气，转头出门。
“慢慢聊哦，不急。”叶月妈妈笑着说道，“我们会比较晚才回来，如果需要更晚的话……”
“妈妈。”/“叶月太太。”父女俩同时开口，一个因为慌张而急促，一个因为加重语气而低缓。
“好吧，是我太啰嗦了。”叶月妈妈妥协，虽然女儿是可以继续调侃，但老公都用‘叶月太太’这称呼了，她可不想把黄牌升级到红牌。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这是父亲教育她的一贯方针。
“人这一辈子，不管怎么过，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不会多也不会少，”在泉还很小的时候，叶月爸爸就这么对她说着，“要过成怎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可以平静安稳，也可以惊涛骇浪，都没问题，你完全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人生道路，但是，记住，泉，你必须为你的选择负责，年幼时尚可以推翻重来，你的长辈也会帮助你重新开始，跌倒后哭哭啼啼地赖着也必然会有长辈心疼你扶你起来帮你擦眼泪，但是，如果因此而依赖，而以为一辈子都可以依赖就不行。”
没有在意泉的懵懂，叶月爸爸只是希望女儿记住：“为你的选择负责，为你的行为负责，你可以做错事，但不要不敢面对错误导致的结果，你的一辈子只属于你自己，由你选择，由你行走，直到有一天，由你终结。现在也许你还不懂，但是，先记住，你的记忆力足够完成这项工作，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能明白多少就实践多少，直到这种准则成为本能而不是束缚。”
“当然，”叶月爸爸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你认为这些准则是错误的，你也可以完全舍弃它，选择你认同的准则，但是，不要为了抗拒而舍弃，你可以对任何人耍性子，但永远也不要欺骗你自己。”
“好了，”叶月爸爸摸了摸当时还在念小学一年级的女儿的脑袋，“继续看书吧。”那时泉刚刚爬到凳子上拿了爸爸书架上的一本书，讲述已经消亡的古代西台帝国的书。
那时泉确实不懂，即使是现在，她认为自己懂了也知道自己未能完全实践，但至少，此刻她知道，她不该扔下一颗炸弹便逃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