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番外·端木瞬创业记
端木瞬一直在想,究竟做一个什么生意好呢?他很多次非常冲动的想自己创业,可是总得不到支持。
妈妈说,瞬瞬啊,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早点搬回来住吧。妈妈给你的附属卡,你随便用,爸爸不知道的。姐姐说,瞬瞬啊,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早点搬回来住吧。你便利店打工的那点点工资,养活自己已经很困难了,还是家里好啊。费仁说,瞬瞬啊,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读你的书干你的便利店这份很有前途的兼职吧,老子给你承担一半房租兼免费佣人免费厨师,你早该烧高香了。就你那头脑还想创业?啧啧……
端木瞬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想要创业就成了一件干不得的、“有的没的”的事。汪濯沸能把励丰搞得有声有色,他可以做老板,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
创业,还是不创业,这是个问题。
没有人支持,就意味着没有丝毫的资金。他每个月的薪水,除了自己零用,大多用到狗身上,纵然如此,它也不过吃杂牌的狗饼,穿地摊上的便宜狗服,住他捡到的、用装修尾料的木板钉起来的狗屋。
端木瞬一直都感谢棒冰的忠诚,它的忠诚有义气的成份在里面,因为它是只公狗。如果它是只母狗或者是他女朋友,那它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他远去。女朋友就不必说,如果它是只母狗,它一定知道跟着端木瞬没有将来,他养它都很困难,更不要提它的小孩。母性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东西,它一定会因为想做一个母亲,从而离开他,寻找一个养得活它跟它小孩的主人。
他终于受不了这压抑的现实,决定创业。
端木瞬居住的这个小区,有个挺好听的名字,叫作彩雀洲。说起彩雀洲,当然是寂寂无名。但说起另一种鸟,又大名鼎鼎了——“芳草凄凄鹦鹉洲”,千古绝唱。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鸟,鹦鹉可以,彩雀就不可以。为什么开发商给小区取名字的时候不干脆用“鹦鹉洲”,偏偏拐弯抹角的用什么“彩雀洲”。或者那个倒霉蛋崔颢直接来一句“芳草萋萋彩雀洲”什么的。那样一来,他们小区就能变成一个旅游景点,生活在里面的居民们,只要有间屋子放两三张床,都可以饱足私囊了。
他总在感叹万千,觉得他之所以才勉强养活自己跟狗,好像是一个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的悲剧一样。
那时离他家不足一百米,就是江边,江边有个自发式的农贸市场,几乎没有什么摊位费。聚集起来,都是近郊过来的菜农跟江面上的船家。
那些菜农大多自给自足,比较有名的是的西瓜,端木瞬曾经有想贩卖西瓜的想法,终因为永远搞不清生熟而作罢。
由于属于自产,没有转手,那里的价格比一般的菜市低三到四成。生意非常好。后来,他渐渐发现一个现象,就是菜农一般都是赶早上的船来,然后卖到将近中午,就又坐轮渡匆匆回去,很多没卖完又剩下不多的菜蔬,就被他们扔在菜场里,也不带回去。
端木瞬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商机。
他所在的那条街,是条夜市街,每个摊位的费用大约是一个月三百来块。路口比较好的一个月四百二,后面差的就一个月二百三。然后是些游贩,就是不愿缴地推费,插隙在一些边角摆的。
他决定做一个游贩。
每天上午上完课之后,他就在菜市场上逛,专门捡菜农卖剩下不要的菜。到了差不多一两点钟收集完后,就回家吃饭。然后在便利店上班上到六点,吃过晚餐,就开始摆摊来卖。
用一个捡来的招牌尼龙布铺在地上,还准备了上班地方,厂家赠送的塑料袋。
在第一个晚上,有很多人指指点点,可能没见过夜市上卖菜吧。然后有人上来问价格。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不知道价格的。费仁长期的圈养,让他对菜价非常陌生。他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他突然又发现,自己没有带称量的工具,即使让别人自己开价,也不知道该怎么称。
眼看人就要走了,他急中生智,抖开一个塑料袋说,两块钱一袋,任装。那个人原本要走了,连忙回过头来问,可以杂着装吗?
端木瞬说可以。
那人二话不说就挑选起来。
有了一个开头的,很多人围上来要塑料袋。
有很多不在附近上班的人,正好带点菜回家去,品种又丰富。结果第一天,他就纯赚了三十块钱,菜还有剩。收摊了之后,他就把那些剩下来的菜就分赠给周围的小贩。他知道,好多小贩的生活,是非常窘迫的。
菜农非常纯朴,他们不像菜贩一样,卖不掉宁可踩烂也不留给别人。有的菜农看到他在捡,还在百忙中告诉他哪些成色比较好(挑菜方面他是白痴)。因为他们辛苦种出来,卖不出去又不想带回去,扔掉吧,毕竟是自己的血汗,觉得非常可惜。菜场的环卫工人也高兴,那是减清了他的负担。
就这样,最差十八块,最好五十块,卖了两个星期。中间有一次城管查牌,游贩走兽散,他懒得背这么重的东西做剧烈运动,于是就抽掉尼龙布,拿着装修剩下的木板钉的小木凳,慢慢地走掉了。
后来寒潮来了,天一下子冷下来。
菜变贵了,菜农不像降温前那么舍得扔菜了。即使卖不完的,也择些好的带回去。他能捡到的不多。与此同时,顾客却在越装越大包,可能是比较熟了的缘故吧。他渐渐看不到做菜贩的前途了。
难道自己的创业,都要倒在一个仅赢利几百块的关口上面吗?端木瞬开始痛苦地思索下一步的走向。
在迷茫中,他开始上网查询小本创业的方法。
有一个点子非常吸引他,就是关东煮。那是日本人受小火锅的启发,用签子串串,放在高汤里煮的一种非常适合冬天的小项目。
他非常兴奋地去查了一下关东煮的炉子。三百多块将近四百块,加上运费一共四百多,还是最便宜那种。另外串烧也是九毛一串,还要买汤膏、签,加起来没有六百块是打不住的。他当时只有卖菜赚来的那四百多,即使想办法多投资两百块,他也没有电源——只有固定的地摊有电源的,可是做固定的地摊,最少也要缴二百三十块。
一时间,非常心灰意冷。
后来他想,穷则变么,我一定要拿这四百块,做出像样的事来。
他在土产花十七块钱买了一个煤炉,又在十九元任选的店里相中一口不锈钢的蒸锅。以他的经验,这种店子都是从二十卖到十九,然后十八,然后十六,最后卖不掉的十块八块的处理。然后转战别的地方,重新从二十开始卖起。像蝗虫一样,一起一落。
他就想等到十五块的时候再买。但那种蒸锅太受欢迎了,随时会卖断货的感觉。
他就挑好一个,然后在拖鞋的大纸箱中间刨了一个深坑,把那蒸锅连盒子一起埋进去。
那店还在十九块上坚|挺。
蒸锅眼看就要卖完了。
他一天去了四次,假装挑拖鞋的检查他藏的锅还在不在。
终于第四次的时候,一个卖的伙计烦了,把那锅挖出来,要扔在货架上。
他只好抱住说,我买我买。然后拿着锅假装挑别的,又在场里转悠,又想偷藏在一个放相片框的大箱子里去。老板很客气的叫他到一边谈谈。
老板说,十八块,不买就走。别捣乱了。
端木瞬思考再三,就在挂满“全场十九,老板娘跑了,老板哭了,全场十九清货”的红字条中,鬼鬼祟祟地给了老板十八块,鬼鬼祟祟地提着锅子走掉。
又买了十块钱的煤,五十五个。端木瞬的餐饮梦想,就要开张了。
第二天,他去菜市场里转,捡了很多种菜。可是他突然很悲哀地发现,从来没有人丢鱼,虾或者是肉的。
鱼虾还有些小猫鱼跟小虾死掉的被丢,他不会去捡,因为不是活的卖不掉。他最心疼是肉摊卖完都收得那个光呀,还拿水洗台面呢,是担心让他捡到肉渣吗。后来他只好找一个卖牛肉的,花五块一斤,买了些剔得只剩很少肉的牛腿骨。
端木瞬抱怨说都是混蛋美国人搞出来的金融危机,害得连牛骨头都价格飞涨,以前都是丢货的。卖牛肉的竟然不恼,笑着说,你知道就好。
他又嫌剔得太干净,卖牛肉又说,很多肉的十几块一斤,早就被抢光了,如果不赶着收摊,五块他都不卖。
最后称一下,两斤四两收了十块钱,老板还帮他剁成段。
中午他趁费仁不在溜进厨房(费仁有洁癖,厨房是他的领地,严禁端木瞬出入),把骨头煮了汤。把菜扯开,泡在水池里。
晚上六点拿出一半的骨头汤,往里面下捡来的菜。捡到很多大白菜边叶,往里面一下,不一会就很软。
下面是煮的汤菜,上面蒸着捡来的红薯。
然后……竟然没有人搭理他。
端木瞬很难过,为了对得住自己用掉的十块钱,怎么说也要吃回来。于是他就吃了一个红薯,然后挑出菜来放到一次性水杯中吃(买一次性水杯用了十块,一百把竹筷五块)。
真的很香,牛骨的油就是厚。他正吃得高兴,想着要不要就一口小酒,有人来问了,怎么卖呀。他又愣住了,想当然就说,两块钱任吃。
结果那个老兄,竟然吃掉了两个红薯,足足四杯白菜红白萝卜地瓜片,几乎吃光了数量很少的藕,还喝了两杯汤。
当他打第七杯时,端木瞬再也忍不住了,说够了够了,也不是这样吃的,现在麻辣烫都不止六七块一碗了,哪有两块钱吃那么多的。
当时已经有两三个人在吃了。端木瞬强向最早那个男的要了四块钱。以后的人每杯收五毛,大家都表示能够接受。
然后这些食客告诉他,专门吃菜很难吃饱,最好有些面呀粉的主食。还有,只有一个汤勺大家等着用,等啊等啊的就消化了,最好是有几个勺,就不用等。
端木瞬决定吸收他们的意见。
头一天才收到十三块钱,用掉四块煤。五个杯子,五付筷子。亏大了。
第二天,他买了一大包即食面,就那种方便面的面饼,没有调料那种,花了十六块。
然后用塑料碗,八块一百个那种。
然后用汤闷面,上面加些蔬菜,收三块一碗。专吃蔬菜也是三块一碗。
就卖得很不错了。
后来几天一直在下雨,晚上整条夜市的生意都不太好。大家都在回忆上个星期六,周末的人气跟消费力,是值得小贩们津津乐道一周的,可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勉强撑过一周剩下那黯淡的五天。
下雨的日子他就没有去摆摊,再次回去的时候,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一个卖钵仔糕的占了。
大家都是游贩,那摊位也没有说哪个是谁的,都是约定俗成。谁叫他自己不去,不好怪别人。他只好默默等那个钵仔糕哪一天不干了,可是人家的生意越做越好,还总有人排队买。端木瞬找不到机会回去,一搁置就是半个月。
再后来,学业越来越忙,大二暑假要准备大三之后第一次司法考,他就渐渐不再去夜市晃悠着等钵仔糕倒闭了。
再有一次回家,他发现自己那些锅子啊一次性碗筷啊都被费仁当垃圾扔了出去,为此他和费仁大吵了一架,差点没打起来,直到费仁答应独自包了这个月的房租他才罢休。
家当没了,时间也没了,端木瞬的创业梦,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