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53章·初吻
柔软的唇瓣贴到脸颊的那一刹那,汪濯沸几乎坐不住,险些就要从沙发上跌下来。
——他其实早就醒了。
汪濯沸睡觉一向比较浅,加上出身养成的习惯,与生俱来的警觉。端木瞬才一下床,在地毯上踏出浅浅的“沙沙”声,一下子就惊动了他。
凌晨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全部亮开了。他把睡得正香的端木瞬抱到床上安顿好,又独自默默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睡颜。本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睡,但怕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为了守着端木瞬,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可怜见的)。又知道端木瞬一醒过来肯定要找自己,把昨天的事情说清楚。于是干脆坐在他的房间里等他醒,没想到睡意不期而至,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会儿他被端木瞬的脚步声弄醒,本是想起来跟他道早安的。可还没来得及睁眼,忽然就觉得有温润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敏锐如汪濯沸,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呼吸?那一瞬间,血液便在他的血管里化身一|泄|千|里的洪水,呼啸着奔腾而下,愈奔愈快,势如破竹……
小小的私心让他没有睁眼,而是保持着装睡的姿势,端木瞬没有发现,只是一门心思地看他。他能听到端木瞬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带动温暖软绵的气流,很轻很轻从脸上的每一个细胞掠过,走过,踏一遍,留下来全是软绵绵的香气。
汪濯沸曾经拉过端木瞬的手,摸过他的头,舔过他的手指,也拥抱过,偷偷吻过他后脑软扑扑的头发,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过——近得呼吸可闻,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在传递着皮肤和皮肤之间的信息。
他舍不得睁开眼。如果时间同意,他宁愿就这样一直躺着,不能动,别扭地装睡,一躺就是几个世纪,直到世界终结,宇宙重归洪荒,躺得甘之如饴。
就在他心甘情愿抛弃一切,打算在端木瞬房间的沙发上装睡装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忽然感到原本稍微有些距离的呼吸骤然贴近,炙热地,点燃脸颊上的一小块肌肤。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秒钟,就是凉凉的、湿软的嘴唇贴了上来。
汪濯沸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自幼丧母,性格又早熟,就算有个妹妹,也总是小心而矜持地保持一定距离。不像端木瞬,从小被妈妈和一群姐姐围着捏着揉着长大,抢来抢去的亲,非得亲到一脸口水才肯放过他。
长大之后,因为早就心有所属,他更是对那些自动送上门来的红男绿女不屑一顾,一心一意等待自己的小孩。哪怕那段明知很可能等不到的日子,他仍然坚持着、相信着。
所以,在汪濯沸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和什么人有过肌肤之亲。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老成持重、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汪濯沸,在这方面的经历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可是这会儿,他最喜欢的人靠在自己的身前,亲吻他的脸颊。他的嘴唇又软又凉,气息像小海豚一样的清凉干净。又像存了二十多年香醇的米酒,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沉香。
汪濯沸心口狂跳,心脏快要堵到嗓子眼了,可偏偏还要强装不知。手在身体下面抓紧了坐垫,抓得他手指发痛。
如果不是端木瞬也闭起了眼,他一定可以看到此刻汪濯沸的睫毛已控制不住地、仿佛震颤的蜂翅般拼命抖动。
亲了一会儿,端木瞬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眼里的迷离还没有褪尽,眨一眨,全是满足而甜蜜的神采,多得简直可以溢出来。
再眨一眨,一下子成了尴尬和窘迫,脸也红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不知该干什么。
看到汪濯沸还和衣靠着,想到应该那条毯子给他盖一盖,于是匆匆忙忙转身,却因为转得太急,自己的左脚勾到右脚,一个趔趄,跌在汪濯沸身上。
这下,汪濯沸的假睡是装不下去了。
他扶着端木瞬站好,两个人四目交接了一下,各自心里有鬼,于是赶快别开视线。一个假装望天,一个拼命找毛毯。
半小时后,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的两人洗漱完毕,汪濯沸命人把早饭端到书房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听端木瞬讲述昨天的遭遇。
端木瞬把涂得满满都是草莓酱的面包塞到嘴里,有点含糊不清地开始叙述。
话说昨天,他忽然想起来江婷婷这个学期的学费好像还没付——往年都是一到开学,方叔送江婷婷去学校的时候付的。如今方叔不在,端木瞬本是打算开学就去替江婷婷付掉的。可是因为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一来一去的一忙,就给耽搁了,直到昨天才想起来。
于是他就趁着午休时间去学校付学费。去的路上他还在想,现在的小学还是不错的,没有网上传说的这么黑。什么“九年制义务教育都是瞎扯淡,不付学杂费就不让听讲”、“老师没收到红包就给学生穿小鞋”之类的新闻,用主流媒体的口吻讲,就是——“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捏造出来破坏安定团结”的。
由于高局长落马,他养的一群情妇也曝了光,原来江婷婷班主任在学校做不下去,已经离职了。新的班主任是个执教二十多年的老教师,一个慈祥可爱的胖嘟嘟的中年大婶。大婶看到端木瞬,喜欢得眉开眼笑,直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他这样有爱心的,还长得这么讨人喜欢,跟她家儿子一模一样。说着非要拉着端木瞬给他看自己儿子的照片。
端木瞬看了就郁闷了——胖大婶的儿子跟他老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身材那就不说了,脸长得活脱脱一个年轻版的吴孟达。端木瞬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自己跟那吴孟达有哪怕一分一毫相像的地方。偏偏胖大婶拼命说像,还拉着他问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像不像。端木瞬看那些老师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苦着脸勉为其难地点头,一边拿同情的目光直看他。
闹腾了一番之后,端木瞬直抒来意,说是来给江婷婷补交学费的。
胖大婶一愣,说,江婷婷的学费已经交了呀。
端木瞬听了就有些茫,问,是谁交的?——孤儿院自是不可能,他们有自己的学校,江婷婷原本上的就是这个小学。后来被方叔助养,方叔想让她改变一下环境、受更好的教育,才给她报了现在这个小学。方叔死了。唯一剩下一个能给她交学费的就是自己。
可这会儿学校竟说学费已经交了,实在让端木瞬百思不得其解。
胖大婶也不知道是谁交的,她说这事得问教务处。好在她那会儿没课,领了端木瞬去教务处问,从教务处问到后勤,又从后勤问到总务。
最后总算在总务那里了解到,江婷婷的学费是从某个银行账号直接转过来的——很多年轻的家长嫌麻烦,学校也怕真钞假钞有时候说不清楚,挺鼓励大家用银行转账付学费的。不出奇,也就没人在意这件事。如今给端木瞬一问,这才想起来,往常江婷婷的学费都是直接付到学校帐台,这次的确有些异常。
然后端木瞬就问了那个账号,学校只有账号的号码,没有署名,说要去银行问。
端木瞬觉得离奇,就干脆去银行想问个清楚。跑了好几家支行,都被回绝了。银行说要保护客户的个人隐私,不给查。
无奈之下又回到学校,热心的胖大婶和总务的美眉很是帮忙,由学校出面找银行。这回倒是挺顺利,没多久就查到了账户所有人的名字。
可这名字一出来,差点没把端木瞬吓晕过去。
——方叔!
方叔不是死了吗?他的银行户头怎么还能用?居然还会有人在他死后从他的账户里转账给学校、付江婷婷的学费?这是怎么一回事?!!
端木瞬觉得自己又开始头昏脑胀了。
中午时分,他脚步虚浮地走出学校,冬日阳光明明高亮而空旷,却把他的脑袋晒得像三伏天的游泳池一样热闹,杂七杂八的念头全都炸开了锅,翻腾跳跃着,争先恐后地冒着泡。
他心想这事太奇,无论如何也要告诉汪濯沸,和他一起商量商量。汪濯沸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手上捏着总务美眉写给他的纸条,这会儿攥在衣兜里。纸条上是美眉从银行那里打听来的信息,账户持有人、家庭地址、联系电话……总之都是一些开户时候的资料。他觉得那张纸条在手心里蠢蠢欲动,指尖摩挲到的纸张边缘毛毛的戳得心痒。它在那里吵闹着叫嚣着,催促他“先试试我吧”、“先试试我吧”!
端木瞬挣扎良久,最后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他把那张本打算和汪濯沸一起看的纸条打开,一行行看下去——
姓名、住址、电话,都是他所熟悉的。唯独有个电子邮箱,让他怔了怔。
他从来不知道方叔竟然还会用e-mail。他从没在方叔的住处看到过电脑,更别说上网了。郑一连倒是偶尔会去网吧看看视频聊聊天什么,方叔还总教育他,让他不要玩物丧志。还说他们那个年代没有电脑,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得风生水起?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离了电脑就不能活?
这样的方叔,他哪来的电子邮箱?他怎么会用电子邮箱?
回到公司,午休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可如今他是成利跟前的大红人,老杜自是早不敢骂他,成利更不会骂他。他一边发呆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看到电脑就想,要不试试看给那个邮箱发一封信吧。
想到他就做了,信里说:“我是端木瞬,见信请回复。”
等了二十分钟没回音,他坐不住,每隔半分钟就刷一次邮箱,没有新邮件。看成利让他学习的案例,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上网看新闻,鼠标控制不住地去点邮箱,点来点去就是不见新邮件。连平日里争先恐后来得甚欢的垃圾邮件也好像集体消失了一样。
最后他忍不住,又发了第二封,上书:“请问是方叔吗?不论是不是都请马上跟我联系。”
还是没有回音。
一直等到下班,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只有他还坐在位子上傻傻地等。就在他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想还是先回家跟汪濯沸合计合计、看看这事重不重要,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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