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
零下十七度。
对于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的赵自强，其实不算太冷，不过水暖公司貌似出了问题，从一大早就开始温度要上不下要死不活的吊着，等赵自强回到家里，已经冷得和冰窖似的了，停暖的问题今年冬天还没有出过，不过年年要来个一两回，也不是什么事。
至少对赵自强来说，这气氛和他现在凉透的糟糕心情着实是呼应，委屈和无措，这几天已经是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身上了，但是今天最为严重，反正是没人看见，他暴躁的抓着头发，把手里的玻璃杯翻来倒去，水流了一腿。
一瞬间想砸东西，想怒吼，甚至想要把外面的那个男人抓回来杀掉。
可是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没办法冷静下来想事情，其实前两天的平静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想要挽回，也不知道如何对待，只是盲目的不想让那两个人好过。
老师，我撑不了了。
赵自强是个感情单一的人。
从小，在他看来，爸爸有妈妈，妹妹有妹夫，每个人都要有各自的对方，所以才会有人觉得赵自强是个自私冷淡的人。
可其实他只是觉得对自己的对方好才是正常的啊，比如钱王和他在一起后，在他的照顾下钱王可从没感过冒，没有受过伤，顿顿吃得上饭睡得好觉。
赵自强觉得这是他全部对钱王爱的表现了，为什么还不满意呢？
想了又想，终于在十二点将过的时候他想明白了，问题就是：钱王并不爱他。
他为什么在过去七年里都没有想通呢？
赵自强刚点着头把事情想明白，钱王就进来了。
钱王皱着眉，和孙侃在最后一刻刹车的原因是——孙爸爸急招孙侃回家，此时他的心情极度不好，所以看见赵自强装神弄鬼似的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火气就噌的窜了上来。
“你傻坐着干什么，不开灯，几点了都。”
赵自强没有收回直勾勾的眼睛，嘴角却是微微的向上扯着，
“对啊，几点了，好快啊。”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鬼魅一样的走到刚脱掉外套的钱王面前，
“老师啊……”
钱王心下抖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心慌的感觉使劲的刺着他。
赵自强牵起钱王的手，闭上眼睛把它们往自己的衣服里放，钱王的手冰凉，触感却是火热的，赵自强一阵一阵的打冷战，却浑然未觉似的大力扯着那手动作。
“怎么样？”
钱王狠狠拧着眉头使劲把手抽出来。
“你少阴阳怪气的，什么怎么样？”
赵自强却是一副你竟然不知道的表情，愣愣的看着自己对面恶劣的男人，
“一样吗？”
钱王心跳一顿，更加烦躁的推开处在他面前的男人，
“什么一不一样的，你犯什么病啊？”
“孙侃啊。”
终于说出来了，两人竟都是同时舒口气般的卸下情绪，刚才那仿佛脖子被紧紧掐住的气氛好似终于跳过去了似的。
结束了，赵自强淡淡的看着钱王的脸，钱王心慌的不行，根本不想再看赵自强仿佛暗指一切的眼神，只好装作极不耐烦的样子推开他往浴室走，
“我洗个澡。”
“今天没暖气，会感冒。”
“那洗脸！”那语气，蛮横的好像错的是赵自强。
赵自强看着和话声一起消失在卫生间门后的男人，一阵凄惶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有些开始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像个傻b一样维系着什么，捆绑着什么。
一个曾经有点喜欢过自己现在厌恶到看都不愿看一眼的，爱人吗？
打开烟盒，续上一支烟，他试着把腿并拢，把背挺直，来试验他是否能伪装成娇花的样子来讨某人的欢心，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时，赵自强愕然的摇摇头，或许自己可以尝试着注射雌性激素让自己外表上看起来也能和孙侃一样娘炮？
赵自强的脑子里全是混乱攻击和被攻击，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孙侃的问题。
两人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躺上床，隔得老远，气氛像是对手间找寻漏洞的僵持，好半晌，赵自强一点一点的蹭过去，用渣渣的头顶磨磨钱王的肩膀。
钱王转过脸，眼神游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恨我不？”
说完这句他自己都想把舌头咬下来。
赵自强却是叹着气微笑，两人对视着，
“我每天说的那句话都不是骗人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钱王有一种胜利般的小得意，虽然更多的是莫名的气闷。
赵自强坐起身，一板一眼的跨上钱王的腰，
“钱王。”
男人目光灼灼的继续说：
“分手吧……晚安。”
钱王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说完晚安就翻身睡下的男人，他的举动好像是晚安前的那三个字的宣告是自己的幻听一样。
赵自强听力很好，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身后的人的呼吸步调，
——骤停——起伏——强烈——更强烈——……
眼泪打湿耳畔的感觉很糟糕，不过，被泪水浸湿的枕巾意外的散发出一种惑人的味道，果断的，决绝的，离别的味道。
……
凌晨两点，赵自强默默的翻身下床，拉出准备好的行李箱编织袋等东西。
钱王睡觉一向很沉，看来即使心事重重的晚上也不例外。
所以当他一大早起来，发现卧室除了自己睡的这张床，其他地方几乎如同被洗劫一空的时候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听见动静发现他醒了的赵自强哼哧哼哧跑进来叠被子，他才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无辜的看着赵自强，甚至有些委屈：
“我们又没有做到最后……”
钱王每次刚醒来都可以大脑短路到让人抓狂，不过今天赵自强很淡定，
他抱臂倚墙道：
“房子不是我的，所以我把我的行李打包了一下，等你醒来这就告个别。”
钱王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这是他烦躁前的小动作。
“赵自强，咱们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再做决定，离家出走这种举动实在不像个男人。”
听到不像男人这句话，赵自强几乎想笑出声，
“不是离家出走，我只是从我住的房子搬出去而已。”
钱王冷笑一声，更加确定赵自强在赌气，他开始习惯性讲课一样的比划着手势，
“都说了你冷静下来咱们好好谈成么，你知道，人在冲动的时候……”
赵自强看着对方优雅的谈判姿势一阵阵想发笑，索性那打断正义凛然的男人：
“我只想好聚好散，钱王，我说真的，咱们分手了。”
钱王看着门口的男人云淡风轻的挥手转身，感觉像是看狗血的爱情八点档。
他想过赵自强可能会用各种手段捣乱，可能会冷冰冰的对自己发起冷战，可能会也找一个男人气气自己，却完全他没想到赵自强竟然是这么潇洒的把自己甩了？？
直到此刻他才默默郁闷和憋屈的有点小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玩的这么大了……
赵自强觉得自己最后的面子掰的挺好的，虽然他被带了绿帽子，至少他始终忠诚，至少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甩了人，甩了他的初恋，他的第一个男人。
衣服和日常用品他只用了一个行李箱就装好，他自己这些年置办的厨具却是占了几个大纸箱，联系搬家公司竟然打着过年的旗号狮子大开口，于是他只好上街租了辆运小货的蹦蹦车。
楼下传来开车师傅的喊声，他摩拳擦掌的拉着箱子打开门，却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孙侃穿的单单薄薄鼻青脸肿可怜兮兮的盯着打开门的赵自强，就在赵自强以为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断气的时候，这厮开口了：
“赵哥，你……成全我和钱教授吧！”
赵自强顿时觉得额角三根黑线滑下，搞得像是他是旧社会搞包办婚姻的老土豆一样，而且钱教授那三个字从孙侃嘴里腻腻呼呼的冒出来不知道为啥就让他想到了钱学森……
他无奈好气又好笑的翻翻白眼，从后兜里掏出钥匙，像个温柔的大哥哥，
“呐，你钱教授一共有两处房产，一副钥匙你已经有了，这是这边的，祝你俩相亲相爱到永远啊～不再见。”
说的万分潇洒，赵自强绕过孙侃往外走，
“门先别关，我还得上来拿趟东西，那什么，钱教授里屋没穿衣服呢你快去吧啊。”
转身，下楼，赵自强无所谓的眼神慢慢黯淡，为什么……迅速易主的感觉比被背叛还来得让人难受呢，难受的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