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

  赵自强不是作家,不可能在不打草稿的情况下说出这么一段声情并茂的话来,事实上他确实是在心里盘算了好久,才把这两件典型事例找出来,也是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找机会跑来背给钱王听的。
  赵自强自认不是什么高德行的圣人,他也确实是那种小心眼又矫情的性格,要他短短几个月内把钱王忘光,不在意那个男人和别人的各种□□,这实在是不现实的。
  可他对着钱王说的那一系列话都又却是真心,他有感情洁癖,他不想再牵钱王牵过别人的手,但是就这么淡然的走掉他又不甘心,至少……至少他要让这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开,为什么难过,为什么决绝。
  钱王是个老师,文化人,赵自强的这一席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他用不着反复咀嚼就明白。他知道赵自强是个重感情的人,就是因为太重了,事情才会变得不可挽回。
  钱王懊恼的躺在病床上拿脑袋撞枕头,过了好一会儿,看戏的钱王姐姐才从病房门口走进来。
  “你在后悔自己为什么只是轻度脑震荡吗?”
  她半笑着调侃。
  见钱王不为所动,又叹气正色道:
  “弟,我能帮你的都做了,你自己寻的苦果子,吞了,就自己想办法解。”
  停了一下,她看着钱王手臂掩着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也不再嘲讽,
  “当时赵自强走,就是因为太在意你,才受不了你和别人……这是症结,也是你唯一能把他挽回的砝码。”
  钱王嗤笑一声,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这么多年来赵自强骨子里的偏激除了他钱王,又有几个人了解。
  ……
  祸不单行。
  赵自强是接了电话就慌慌张张请了假跑出来的,这回是赵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好好的散着步呢,血压忽然不对劲儿,被小区门房的大爷给送医院了。
  赵自强只好重新套上衣服和王姐打招呼,心急如焚的往医院赶,他正站在路边正等着车呢,孙皖觉就蹬着车子追了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眼前,男孩刘海飘飘的,也不多说别的,
  “我载你去。”
  赵自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免费劳力,便不客气的跳上车子单手环住孙皖觉的腰。
  “谢了。”
  另一边,医院里,钱王本来就只是撞了个轻微脑震荡,找老同学整个病房完全是为了触动赵自强的同情心。
  这会儿他知道赵自强是不可能再来了,也就懒得装下去,不管孙侃的阻拦,拎着单子跑到二楼退房位。
  不料楼梯拐弯的地方他却碰见了赵自强的爹,他惊讶的看着老人,对方的眼里除了一贯的一脸鄙视还有些怨意。
  钱王愣了会儿,识趣的让开路,等人走开了他才悄悄跟上去,跟到临时住院部,见老人拐进了一间病房,他也就凑上去隔着门上的玻璃看。
  这才发现原来赵自强的妈妈也在住院,他低头看看手上的单子,虽然脑子还没转过来怎么回事,但是心下知道:这院肯定是不退的了。
  等赵自强赶到赵妈妈的病房,赵妈妈已经睡着了,赵自丽和赵爸爸在旁边的病床上排排坐着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见赵自强来了,赵爸爸只冷冷的瞥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回家了。
  赵自丽倒是高兴的很,小声的叽叽喳喳问赵自强最近的事情,赵自强见妈妈没醒来,也就陪着赵自丽聊聊,讲讲小饭馆里发生的各种趣事。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去,赵自强见母亲没事,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便起身和妹妹打招呼说自己店里请了假,得回去上工。
  赵自丽则磨着让自己的哥哥答应她每天都会来,才放弃了跟着哥哥去小饭馆的意图。
  赵自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没法不想到楼上的另一个病人,压下自己想要上去看看的心思,他大踏步的走出医院。
  一见天日,赵自强一眼就看见没有离开的孙皖觉,男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跨坐在车子后座上冷冰冰的出神,见到赵自强一脸抱歉的走到他身边,也没抱怨,利索的跨上车座,扭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赵自强,示意他上车。
  赵自强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挺感动的,便痴痴地走上前拍拍孙皖觉的脸,
  “真是个好孩子!”
  “……”
  孙皖觉的脸瞬间黑下来,二话不说的一蹬车子,离弦的剑似的滑了出去,不理会身后追的跳脚的人,径自回家了。
  听见周围隐约的笑声,赵自强停下了追车子的步伐,气的脸通红的往回走,满心怨念着:
  回去一定要宣告自己再也不陪厕的立场,让那个装成熟的臭小子知道他的厉害。
  ……
  钱王就是刚好站在自己病房的窗子边愣神,一个不留意赵自强的身影就远远地溜进了他的视野。
  钱王眼里:赵自强从门诊大厅跑出来,环顾了四周,然后笔直的向着一个骑车子的少年跑去,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赵自强在那男孩的脸上一直的摸,然后男孩就汽车车子走了,赵自强就跟在后面跑,一直跑出了他的视野。
  钱王的眸子更加暗下来,他知道那小男生就是孙侃的表弟,那个几次三番插手他和赵自强的事情的人,钱王发现他终于有些理解赵自强的感受了,因为此时他自己的心里边也烧着那样一把火,燃着通红通红的不甘和嫉妒。
  赵自强现在是半出师状态,老板有时候回个老家什么的他就会代厨,味道虽然有偏差,但是总的来说有他的特色在里面还是很好吃的。
  至少孙皖觉是这么觉得,当然,还有钱王。
  赵自强已经连着三天下班之后做好吃的送去医院了,今天也不例外,他收拾好行头,小心的用保温桶盛好刚刚做好的木耳决明子粥,看看天色,打算趁孙皖觉没回来之前自己走去医院,没办法,每天麻烦人家小孩子“车接车送”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不是。
  医院里这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走廊里幽森森的,赵自强饶是号称胆大也不禁加快了步伐。
  就在他快到赵母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肩膀,通身不由自主的一抖,他僵硬着转过头查看,看清来人后才猛地松口气——那是个面色惨白的男人,钱王。
  钱王看着像是很虚弱的样子,摇摇欲坠的就要往赵自强身上倒。
  赵自强皱着眉头,被动的搀扶着赖皮的人进了病房,这人再差劲也不能真的把人扔地上吧?
  他默默的腹诽道。
  至于把钱王扶进赵母病房的原因——在钱王的软磨硬泡下,他那位神秘好友已经把钱王调到赵母的床位旁边了。
  赵自强待把钱王搀进病房,一到了病床边,就粗鲁的把死拽着自己一只胳膊的男人甩倒在床上,然后不顾男人的□□,没事儿人似的把手中颠簸了许久的保温桶牢牢实实的放在母亲的床头柜上。
  赵自丽早在钱王挂着哥哥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就开始给钱王放眼刀了,这会儿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笑眯眯的无视钱王,帮忙动手把粥盛到碗里。
  赵母倒是一直闭口看着,只是眼中多少有些笑意在内。
  赵自强见妹妹忙活着,便走到床尾把母亲的床缓缓摇起,她这回有点像是病如山倒,本来以前身子骨一直可以,虽然一直有血压偏高的老毛病,但是也不到非治不可的地步。
  所以这次发病是真的把她老伴和一对儿女吓坏了,而且最近几天又时好时坏反复的不行,赵自强和赵自丽两人商量着,索性给办成了长期的,
  在医院里好点,一来有专业医生一直看护着,二来再出了什么问题就不用慌手慌脚。
  赵母的手上这时候还插着针头,赵自强便接过妹妹手中的碗一勺一勺的喂母亲,这粥的卖相色相都是上乘,香味一时间就飘满了病房。
  钱王看的直咽口水,也暂时把自己穷追不舍的目光收了回来,看见旁边的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他一边心里憋闷的不行,一边又觉得能看着赵自强忙前忙后的一心收拾也已经是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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