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起初并不知道德妃的身体不舒服，只以为四阿哥这么说是为了帮我出宫玩，可当我去请安的时候才知道德妃是真的病了。
我在德妃的床榻边坐下，问道：“额娘，身子可有好点？”
德妃长叹一口气，笑了笑，说道：“好与不好有什么区别？连你都有这份心，那个人还真是无情啊！”德妃的语气似无奈、似抱怨。我知道，他口里的“那个人”是康熙，他的丈夫！进门之前，我听见太监、宫女都在窃窃私语，说是康熙至始至终都没有来瞧过德妃一眼，只派人送来好多名贵的药材和养身的补品。
我一直以为，德妃和康熙之间是没有爱情可言的，可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德妃似乎是深爱着康熙的！唉！最是无情帝王家，活在紫禁城里的是人，尤其是女人，都别想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
“额娘，四阿哥昨天向皇上请旨要接你出宫休养几天呢！皇上已经同意了。”我知道德妃心里难过，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转移了话题。
德妃听到是四阿哥请的旨，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看来，德妃并不是像史书上说的那样不喜欢四阿哥。
“难得老四孝顺，还记着我这个额娘。”
我看德妃似乎并不像刚才那样难过了，便趁热打铁道：“额娘，笙歌也想陪你一起去。”虽然康熙同意我出宫，但我还是要和德妃打声招呼的。德妃虽然没料到我会想跟着她一起出宫，但还是欣然同意了，毕竟有个人陪她说说话还是不错的。
我和德妃拉家常的当口，有宫女来报，说是四阿哥来了。我急忙叫小蛮把我扶离德妃德床榻，端端正正地站在床边，毕竟四阿哥是未来的雍正，我不能在他面前做出失仪的举动。
我的行为惹得德妃一阵好笑，只听她道：“小丫头，老四有那么可怕吗？看把你吓得！”
我正想替自己辩解的时候，有脚步声响了起来。
“儿臣给额娘请安！”四阿哥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请安只是例行公式似的。史书上说，四阿哥胤禛出生的时候德妃地位低贱，没有资格抚养他，所以，康熙便下旨把四阿哥抱给当时地位尊贵的佟佳贵妃抚养。佟佳贵妃膝下只有一女，又早夭，故对四阿哥视如己出，殷勤备至，直到佟佳贵妃辞世后，四阿哥才回到德妃身边。但四阿哥童年的喜怒哀乐都是佟佳贵妃陪他一起经历的，有野史记载，他回到德妃身边的时候连额娘都不叫。也许，在他心里，始终都记得佟佳贵妃吧！
“给四爷请安，爷吉祥！”我和小蛮毕恭毕敬地给四阿哥请了安。
“格格眼睛不方便，不必多礼。”四阿哥的声音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却不难听出言语之中的关切之情。我真不明白，他连我这样一个没怎么见过面的人都会关心，却为何对自己的额娘会冷冰冰的。
四阿哥向德妃说了出宫的事情，德妃便叫丫鬟收拾东西。我也忙叫小蛮回听雨轩收拾，告诉她在宫门口汇合。
德妃行事一向低调，所以，我们一行人决定从永和宫步行到宫门口。
由于我的眼睛不方便，小蛮又不在，德妃便叫她的帖身宫女吟画充当我的眼睛。不幸的是，我和吟画没有默契，不是她走快了，就是我踩到她的脚。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了的时候，终于到了宫门口。小蛮已经到了，她从吟画手里接过我，问道：“格格很累吗？”
我长吐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不打紧！”
“小丫头，怎么走得这么狼狈啊？”这个十三阿哥还真是阴魂不散，哪都能遇见他。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在这？虽然史书上说他是四阿哥的左右手，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但今天这种情况，他似乎没必要出现吧？
我也不行礼，朝他问道：“十三爷怎么也在？”
许是我脸上多变的的表情让他看出了什么，他开口玩笑道：“怎么？许你去四哥的别院，就不许我也去溜达溜达？”
十三阿哥的话音刚落，便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对啊！对啊！笙歌妹妹，我也是得了皇阿玛允许的，我们不妨做个伴吧！”
这个声音我听过，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我知道她是谁，她是康熙皇帝的第十五个女儿，未来的和硕敦恪公主芯蕊，她和十三阿哥一样，皆是庶妃章佳氏所出。
我随意地笑了笑，并不打算说话。
“你怎么……”芯蕊公主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德妃打断了，“好了，芯蕊，别闹了，再不走的话晌午前怕是到不了了。”德妃娘娘说的话很管用，那个芯蕊公主果真不说话了。
德妃、芯蕊公主、我，我们三个人共乗一辆马车，四阿哥和十三都是独自骑的马。小蛮把我送上马车后，便跟吟画一起到后面放行李的马车上去了。
这个芯蕊公主很能说，一路上，她的话头就没有断过，经常把德妃逗得开怀大笑。相比之下，我就显得安静得多，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兜兜转转，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看来是到达目的地了。
“额娘请下车。”四阿哥在车外说道。
我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便知道是德妃起身了。接着，芯蕊公主也跟着下了车。
我坐在马车里惶惶不安，小蛮没有来，我该怎么下车？
“啊！”
踌躇之间，身体已经凌空而起，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是谁？我在那人怀里使劲挣扎，不管是谁，这种行为都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那丫鬟帮忙提行李去了，你难道想在这马车里坐一辈子？”怎么会是他？我以为他现在应该陪在德妃身边才是。
“四阿哥你快放我下来，这样于情于礼都不合适！”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礼数，在他怀里使劲挣扎着。男女之间体力的差距，让我最终没有逃出四阿哥的怀抱，我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急剧上升。
四阿哥放下我的时候，我猜也猜得到屋里面众人的表情。
“哟！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老半天没进来，原来是有这么一出啊！”芯蕊公主笑着挪揄道，她的话让我已经恢复常温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
四阿哥似乎并不介意芯蕊公主的玩笑，只听他平静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额娘和十三弟呢？”
芯蕊公主也并没有在刚才的话题上多做纠缠，“十三哥不知是怎么了，说是府里有点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额娘身子不太舒服，进屋歇着了。”
芯蕊公主的话音刚落，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午膳准备好了。我一听吃饭，心里面便没了底。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我便害怕与别人一桌吃饭。说到底，我是个极度自卑得人，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我最无力的一面。现在小蛮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我该怎么办？
无奈之下，只好对四阿哥说道：“四阿哥，我能不能回自己屋里吃饭？”我的语气诚恳至极，希望四阿哥能听懂我话里面的请求之意，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无奈。
沉默良久，四阿哥叫人唤来了小蛮，并吩咐下人把饭菜送到我的房里。
下午我正在屋里发呆的时候，芯蕊公主便出现了。她献宝似地对我说道：“笙歌妹妹，我准备了两套汉人家小姐的衣服，特地给你送一套来。看你一身蒙古服饰，想必是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吧？”我无奈地点点头，心道：我和你并不熟吧？你怎么和你哥哥一样，老爱来找我麻烦？
换上汉服，梳了汉人家小姐的发型，我并不知道自己被芯蕊公主弄成了什么样子，只听她在那一个劲儿地叫好。对于她的叫好声，我只能沉默以对，但她似乎并不介意我的沉默，仍一个劲儿地在那说着。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莫名的，她冒出这么一句话，我只当她问的是我失忆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忘了倒是好，你现在活得这般开朗，至少不会再抱着我哭鼻子了。”
她的话让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原来的笙歌与眼前的芯蕊公主认识。难怪她在科尔沁的时候她要叫我弹筝，难怪她总是表现出一副与我很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