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定亲
金将军一走,我问道,诸位将军商量出了什么妙计?
薛大将军道,也没什么妙计,不过是统一了作战计划,金将军还是走北线,各部明确了所在位置,也好有联系配合。
我道,金将军没提金公子的事?
薛大将军道,她进了这大帐看见沙盘,脑子里哪还有其他东西?不过这事儿终究是为难。
我低声道,大将军是否能让诸位将军回去略微休息一下,宏宇想说几句私事。
薛大将军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摆了下手众人就都出去了。
我沉吟再三,道,宏宇今日有个不情之请,望大将军能替在下向金将军提个亲。
薛大将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道,宏宇,你没事吧?这是什么时候?大敌当前,你一到西线已经娶了一个了,不想想回去怎么跟陛下交代这事儿,又打金公子的主意?我虽然知道你是个常在花下走的,不过也不可太过了些!
我好容易等到薛大将军喘口气的功夫接上话道,实不相瞒,其实是金公子有意,宏宇不仅是成己之美,也是成人之美。
薛大将军冷笑道,我看是乘人之危吧,宏宇,你不该这么糊涂的,金将军是你惹得起的?何苦帮着那个小祖宗闹事?
我道,大将军知道我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最看不惯男子受苦。金公子若是被他娘亲押回老家,就是强着嫁了人,能有什么好?
薛大将军道,男孩子嘛,嫁了人,通了人事,也就那些事儿,能有什么不好的?
我道,大将军不懂这种男子,若是他摊上个你这样的妻主,恐怕没几年好活。
薛大将军道,依你所言,就只有让他嫁了你,才是唯一的活路?
我道,是不是唯一的我不知道,不过姑且可以一试。
薛大将军道,那我就依你所言,今晚等金将军回来,我就替你提亲,这事儿不了,金将军也定不下心来在战事上。我不懂你们那些儿女情长,别给我添麻烦就再好不过了。
我连忙称谢,薛大将军道,你呀,韩丞相家的公子我虽没见过,想必也差不了,楚语轩和凤仪楼那两个,一个比一个水灵,来这边没几日就添的这个也不是寻常孩子,也不知你什么时候知足。
我笑道,大将军一声的追寻在马背上刀刃上,宏宇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除了个红袖添香夜读书,也没什么好追求的了。
薛大将军道,都有了红袖了,你还能读的进书去?
我道,薛大将军小看宏宇的定力了。
薛大将军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事儿了,战争可不是儿戏,我脑子里得少想点别的事。
下午我一个人在帐里呆着,非烟陪着破虏,也不过来看我一眼,留我一个慢慢的画那幅上午画了又撕了的狼距山的水墨山水图,军中的墨不知为何这样差,早知道就自己带几块,砚也不好,立夏磨得墨也没有非烟、妩君他们用着合适,因而一下午宣纸废了不少,一张画儿也没画出来。
太阳偏西的时候,我叫在外边看着的人进来报,金将军回来了。
我便等着,果然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就有兵士来报,薛大将军请我大帐内用餐。
我已随便填了块立夏买回来的正儿八经的面粉做的饼子,这才跟着过去,那玉米高梁的我是咽不下去了。
到了大帐,只有薛大将军和金将军两人。那金将军黑着脸,薛大将军抬头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
金将军好容易才阴沉沉的说道,刚才薛大将军替肖大人向犬子提亲,金某就不明白了,肖大人这是唱的哪出啊?
我不慌不忙的道,金将军有所不知,令公子被贼人所伤,命在旦夕,被宏宇偶然遇上救回山庄,在在下的山庄里修养了十数日,此事还未来得及禀报将军。令公子又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因而宏宇对他也是仰慕已久,今儿终于见到了您,就忙让薛大将军提亲了。
金将军又瞪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被贼人所伤,命在旦夕?他不是薛大将军误伤的吗?
我道,是薛大将军一掌恰好击在了他的伤口上,他的伤口就在右肩,是贯穿的伤口,较难愈合,本来还该卧床的,他听说战事起了就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西线,也不管自己的伤势。
金将军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疼,咬牙切齿的骂道,活该!
我道,金公子与一般的男孩子不一样,宏宇也不是那墨守陈规的人,着实欣赏。金将军若是看不上宏宇,那就请恕宏宇不自量力了。
金将军道,肖大人哪里话,论出身门第,学识仕途,天下已没有肖大人配不上的男子了。只不过我这犬子生在蛮荒之地,生性粗鄙,不足以与大人相陪,谢肖大人的赏识了。
我道,金公子虽生在北疆,却绝不能说是粗鄙,除了一身功夫与众不同,言谈举止间亦有大家之气,肖某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还望金将军成全。
金将军盯了我一会儿,见我神色还算诚恳,便换了个口气,道,自古婚姻大事乃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既然肖大人母父皆不在人世了,那金某就只能和肖大人直接把话说明了。我儿就算要嫁,也绝不做侧室,我知道你已娶了韩丞相家的长公子,若是韩丞相同意你娶个平夫,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将犬子托付与你;若你只是想着让他去和那些妓子一样只做个侧室,那金某人就只能说恕难从命了。
我忙道,金将军言重了,您是长辈,宏宇怎敢命令您呢?至于做平夫还是侧室,确如将军所言,宏宇一人也做不了主,不过想来韩丞相也会给您这个面子。
金将军道,既然如此,破虏终生便有靠了。明日我就命人送他回老家,路途虽远,金家的男子,还是要从自家大院里发送的。
我为难的道,只是路途遥远……
金将军不耐烦的道,终身大事,岂能儿戏?就是娶个正儿八经的侧室还要进过家庙见过祖宗呢,又不是随便收个人,难不成肖大人还想在军营里就把婚事办了?
我没想到金将军竟如此看重这些繁文缛节,正在犹疑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帐外有异响,突然破虏竟从帐外冲了进来。非烟犹犹豫豫的也只好跟了进来,只听破虏对他母亲道,我才不在乎什么侧室什么平夫,更不要回北疆待嫁,要嫁,我现在就嫁!
金将军一下子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道,反了反了,今天上午我就该打死你,不该让你这么给我丢人现眼,一个男孩子,竟然跑到这里说要嫁给人家做侧室,你自己不嫌丢人,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破虏今天上午大概是第一次忤逆他母亲,整个人有些过于激动,现在又来招惹了金将军,我都有些头大了。却又听破虏道,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你都压着,你都不许,我都这么大了,凭什么还不许我自己做回主?我就不觉得侧室和平夫差着多少——
破虏话没说完,金将军已经一个闪身到他脸前,虽然他功夫也不差,跟金将军还是不在一个境界,当娘的一巴掌将这个不孝子打翻在地,咆哮道,老娘宰了你也不能让你这样嫁人,你要做了什么人的侧室,叫我如何去见你早走了的爹爹——
金将军一下子收住话,破虏坐在地上愣住了,好久才嗫嚅道,你说什么?爹爹怎么了?爹爹怎么了!
金将军声音略柔和了一些,道,我一时失了言,没什么。
破虏跪在地上抱住金将军的腿,眼泪已经不自知的留下来了,哭道,娘,你别骗我,爹爹怎么了?娘,爹爹——
破虏已没了刚才的气势,像个无助的孩子跪在那里,金将军也心软了,无奈的道,你爹爹真的没事,你,诶,本来一直瞒着你的,你还不到一岁你亲生爹爹就没了,一直是你爹爹把你带大,他也是真心疼你,我们一直也就没有提过这话。
金将军说这话时,眼里竟然含着泪,我对这位铁血将军有了些不一样的认识。
破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不再哭了,呆呆的跪在那里,看着他母亲。
金将军却像是不忍看他,别过头去,道,我就娶过这么一个侧室,他走之前留了句话,只要金家不败落了,决不能让你像他那样做个侧室。就留了这么一句话,你叫我如何能违他的意?
破虏抹了把泪,道,娘,你就成全孩儿一次吧,这边战事结束,孩儿就陪您回北疆,就算是终生不嫁,孩儿在家里侍奉您和爹爹——
住口,金将军喝道,这事你们不必再说了,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是想让肖大人娶了你,让我管不着你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还能害你不成?你还说你这么大了,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
破虏跪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我上前一步道,二位听宏宇插一句。金公子,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想参加对西樊这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单纯的就为了上阵杀敌,为国建功吗?
破虏抬头看着我,一脸迷惑。
我又接着道,还是只因为觉得母亲不够重视自己,想向她证明,即使她没有女儿,有个儿子也不输给任何女儿?
破虏仍是答不出,我道,若是如此,你只回北疆去就是了,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人比你对你母亲更重要,无论她说了什么,都是当娘的要个面子罢了。
金将军叹道,傻孩子,一个男孩子何苦这么要强?娘什么时候眼红过别人家的女儿,你不比她们都强?娘也为你可惜是个男儿身,怕你这样下去吃亏,才时常压着你。
破虏道,那日娘拿着春水剑,慨叹得此宝剑却无人可承,孩儿这才下定决心,一定要用这把剑闯出点名堂来……
金将军道,你只听我说无人可承,这剑本就不是我们家的,我只是叹寒家家道中落,后继无人,哪里有你想的意思?
破虏定定的看着金将军,她又道,只为着我一句醉话,你一走就是半年,刚刚听我一时失言还哭成这样,你要是真担心你爹爹,就不该抛下他一走了之,你虽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养的,你这一走,他双眼都要哭瞎了,我看你拿什么脸回去见他!
破虏低下头嘟哝了句什么,却是羞愧的不敢开口了。
薛大将军这时又道,好了好了,母子俩把话说开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肖大人,咱们这婚事——
我忙道,宏宇却是一片真心,不知金公子心中是如何想的,若是金公子把这边的结解开了,这事儿才更干净了。
破虏红了脸跪坐在那里,并不开口,金将军道,这时候又开始装那个害羞的了,刚才什么不知羞的话可都说得出口。肖大人待你不薄,你要是不说不字,我就当你应了。
破虏仍不答话,薛大将军笑道,拿这话就算说定了,咱们把帖子写了先换了,战事一完,班师回京,肖大人再命人去迎亲就是了。薛大将军又道,金公子快起来吧,地上不干净。
破虏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子,金将军道,不必写什么帖子,换件信物就是了。
听了这话,破虏略一思索,仍是低着头把那把春水剑递了上来,我双手结果,解下腰上的羊脂玉流云百福配给了他,行了个礼道,这玉是名贵,却比不上这把剑的来头大,你先回北疆去,战事一完,宏宇必即刻派人去迎亲。
破虏轻轻的还了一礼,低声道,奴儿静候佳音。
金将军对一直立在一旁的非烟道,麻烦这位小爷先把他带下去歇着吧,天也不早了,有些话,我要单独和肖大人聊聊。
破虏这次终于肯听话,乖乖的跟着非烟去了,金将军对薛大将军道,大将军恕罪,我和肖大人出去走走。
我跟着肖大人走出大营,二人没有骑马,走的并不慢,渐渐走离了大营。
金将军没有说话。空旷的西北大地上,苍茫寂寥,风不大,月亮还没有出来,时不时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飞鸟的凄厉的叫声,令人顿生苍凉之意。
一轮皎洁的月渐渐升起了,金将军脚步慢了下来,苦笑道,今儿我竟把瞒了这么多年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知对破虏是好是坏。
我道,终归是要他知道的,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的事。
金将军道,我知道军中都说我不近人情不近男色,一心只在沙场上,其实我的心是早死了,从他爹爹去了之后,我已是一段枯木而已。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道,并没有听说将军家里有侧室
金将军道,都是我的错,让他甚至没有机会被光明正大的抬进金家。
我道,名门望族,规矩总是多些。
金将军无奈的点点头,道,金家虽然不是什么豪族,祖上也多有出将入相者,容不得的东西太多了。
我没有接话,金将军继续道,那年我才到北疆,本来是一心的建功立业,从没有什么其他心思。有次跟着一帮姐妹出去吃酒,多喝了几杯,醒来时就在他怀里了。
我道,原来如此,那府上是容不得了?
金将军苦笑道,青衣楼的名妓,谁容得下他!那帮子狐朋狗友,只说是帮着我行了成年礼。我本也没觉得什么,却一直想再去看他。后来渐渐的就陷进去了。那时候年轻气盛,硬着脖子跟家里说要娶他作正室。后来,被我娘打的几个月没下了床,爹爹眼睛都要哭瞎了,我常想着要不是我是家中独女,怕就给我娘给打死了。
我听金将军说这些轻易不会提起的往事,也不敢轻易插话,又听她道,后来我伤一好,娘就安排我娶了她副将的公子,破虏一直以为他就是他亲爹爹,人倒也沉稳,是个心善的。只是我害相思害的形容枯槁,简直没了人形,爹爹都忍不住替我说话了,才让人把他赎身回来,收做了屋里人。贱内倒是从不为难他,可是家里人都看不起他,我在家里还好,那时时不时就要出去巡边,只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受苦。
金将军陷进了回忆里,眼里已有了泪光,我道,母命难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
金将军又道,其实那三四年过的还可以,起码只要在家里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虽然他也给折腾的瘦的不行,两个人处着还是天天有笑影儿。只是我打拼了那几年做了三品前锋将军,在家里说话声音重点了,有些不知道好歹,终是我害了他?
我不解的问,这又是为何?
金将军道,我非要给他个孩子,却害他送了命。那年北疆正好安稳,我想着趁那年便把孩子生了,不敢跟娘讲,偷偷的和他吃了金颖果,肚子好几个月了娘才发现,差点气得背过气去。那时京里却又突然传令来让我进京汇报军务,我只身去了,两三个月快临盆了才回来,娘的怨气发不到我身上,都发在他身上了。破虏快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又生了个男孩子,娘更不喜欢,那日娘在我房里,他正好进来侍候,当着我的面,娘突然骂他,说这孩子是他的种,肯定也是个下贱胚子。骂的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娘这样恨他,连我唯一的骨肉也要咒上。
我无言以对,金将军又道,那晚他就不行了,吐血不住,昏死过去,天快亮时醒了一次,只说了一句,说他的儿子将来莫说是流落风尘,就是加到别人家做小都不行,一定要穿红坐轿,风风光光的嫁人。听了他的话我都要疯了,最后娘也被我疯了的样子吓住,我把他葬进祖坟她终于也没有再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么……宏宇也不可能是来打仗的还是要来收男啊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