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电视台、广播、网络一遍一遍不间断地播报着台风“梅花”即将在z省沿海登陆。
  风雨明显是比白天厉害了许多,七点不到,路上空空荡荡地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公交以龟速在爬行。
  频繁地雷暴让整个城市地动山摇,排水设备已经无法满足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的考验,整个城市像是在水面上漂浮起来,街道上淌满了水,汽车开过,卷起一长溜有半个小腿般高的水花。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奔波了整整一天。
  陈天珩陪着江意榕在现场吹了大半日的冷风。
  就算是正常人也吃不消,陈天珩早已倦乏入骨。
  哪怕换了备用的衣服,他都吞了两粒药片预防感冒,更别说是江意榕了。
  上车时,陈天珩从旁相扶,就算隔着衣料,高于正常的体温从指间清晰地传来。
  陈天珩并不意外,快速地让他躺下。
  只是今天事发突然,并没有开可以躺卧的房车,就算把椅子放平也不是那么的舒服。
  苏子涵安全了,江意榕明显地松懈下来,此刻疲倦排山倒海地袭来。
  躺下后,什么话都没说,阖着眼睛,神情寡淡,不时低弱断续地咳嗽。
  陈天珩知他难过,也不打扰。
  看着打在窗玻璃上如水般倾斜而下的雨珠,陈天珩担心他几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回去一路上撑不住,凑近些:“意榕,大家都累了,要不先吃点东西?”
  江意榕体恤陈天珩,点点头。
  就近找了一家看上去干净素雅的粤菜馆。
  想着江意榕也没有胃口,就点了荔湾艇仔粥、鸡球大包、麦米糖水、手打牛肉面、流苏奶黄包,又要了一小份油麦菜。
  他们中午就简单的吃了盒饭,也是饿了。
  江意榕反倒是用调羹舀着碗中的手打鱼滑粥,吃了一口,就放下调羹。
  陈天珩好说歹说,才又勉强吃了些。
  重新上了车,车子才开了一小段路,江意榕就突然喊停车。
  小安急忙靠边停车,车子还未停稳,江意榕就急急推开车门,跑到路边,就是一阵呕吐。
  陈天珩赶忙打伞跟了出来,看他扶着树干,弓着身子,都站不住。
  心疼他,帮他拍着背。
  江意榕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些水,只是胸口翻腾得难受。
  另一只手紧紧按压着由于剧烈的呕吐引起钝痛的胃部。
  陈天珩撑着他,等他好了些,才从旁递上了毛巾和矿泉水。
  刚漱了一下,江意榕就像是被呛到了似的,撑着陈天珩的手,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嗽了一阵,扯得压下去的恶心又卷土重来。
  按着上腹,不住干呕,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衬衣后已经是汗湿地几乎都黏在身上,被风一吹,冷得发颤,神智倒是清明了几分。
  有气无力地从陈天珩手中接过瓶子,漱口后,才重新回到车上,脸色已经是白得,在车内灯光下,几近透明。
  陈天珩见他坐都困难,建议道:“要不附近找个宾馆将就一晚?”
  江意榕摇了摇头,把头转了开去,刚想开口,就是一阵咳呛。
  陈天珩不敢再问,吩咐了:“继续开车。”
  坐在他旁边,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
  见他就是倦极,神智还是清楚的,陈天珩略略安心。
  不过一路上听得他或深或浅的呼吸,依旧是胆颤心惊,如坐针毡。
  路上通畅,但是路面积水,前面车辆看不真切,高速上限了速。
  沿路都有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戒灯闪烁,硕大的屏幕上也不时闪过“雨大路滑,注意行车安全”的绿色字样。
  前方道路上发生五车追尾事故,汽车在高速上很快积压,排起了长龙。
  喇叭的声音响成一片,就算隔音设施良好,依旧有剩余的喧嚣传了进来。
  江意榕不禁皱眉,按了按太阳穴,神色已是不耐。
  撑坐起来些,要了些水。
  陈天珩递给他,看着他小口小口喝下半杯,总算是定心了些。
  扶着他再次躺下,帮他把毛毯往上拉了拉。
  再恒温,气流循环的车子,也禁不得长时间呆在这么狭小的密闭空间中。
  又加上天势的关系,车子里也是潮热湿气,气压低,压得人难受。
  江意榕按着胸口,已经有些喘,连带着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
  陈天珩让小安降下些驾驶座的车窗,冰凉的风夹带着水汽立马灌了进来,车里的气压明显是好了许多。
  被风一吹,哪怕这么间接的风,江意榕还是身上一寒,胸腹间冰尖般的寒气冒了上来,捂着嘴就咳嗽开来。
  陈天珩见他咳得严重,透了透气,就让小安把车窗滑上去。
  过了一会儿,江意榕又是被车里的低气压弄得呼吸似乎都费劲,总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
  只能小声地咳嗽驱散胸口的憋闷。
  陈天珩见他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关心道:“还好吧?”
  江意榕难受地不想开口,只是摇了摇头,右手在胸前顺着气,径自阖着眼,似是想要压制源自深处而来的闷痛和无尽的疲倦。
  等得高速路再次通车,回到家中已经是六个小时后了。
  受到z省市的影响,s市的上空也开始飘起了小雨。
  幸亏屋前的车道够严实,车道四周的树木也是繁茂异常,挡得些渐急渐大的风势。
  下车时,江意榕已经是站不稳了,头晕眼花,身子软得厉害。
  索性陈天珩和陈叔扶着不至于摔倒。
  直接乘电梯到二楼的主卧,周沐辰已经等在那儿。
  周沐辰一看他的脸色,还没有做检查,就骂道:“前几天感冒身子还没养好,这么冷的天你就让他一天来回跑400多公里,真是不要命了!”
  “又不是我想的,拦不住。”陈天珩哑着嗓子道。
  江意榕靠着床垫,手交叠在被褥上,声音低弱:“天珩,你先下去吃点宵夜吧。”
  陈天珩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周沐辰道:“拜托你了。”才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周沐辰做了检查,突然停下准备药水的动作,转头问床上的人:“吃过东西了吗?”
  江意榕点了点头。
  “吃进去了吗?”周沐辰顿了下问道。
  江意榕皱眉,摇了摇头,仍旧没有开口说话。
  周沐辰看他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但是当被证实的时候,还是火了:“那这些药都没法用,先吃点东西再说。”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江意榕略带喘息的声音传来:“吃不下。”
  “吃不下?”周沐辰眉头一挑,“那也得吃点。”
  江意榕没有答他,抬手按向胸口,左手撑着床沿,咳得辛苦,还带着沉重的喘。
  周沐辰上前扶住他,刚想开口,江意榕就挨着他向后软了下去,靠在床垫中喘了半响,整个人没有半分力气,蹰弱地几乎都要陷在被褥中。
  周沐辰看着他淡白的脸色,刚想开口,江意榕就拦住他:“我很晕也很累,要训斥明天吧。”
  周沐辰哼了声,吞下出口的话,想了下,重新换了药,给他挂上。
  陈天珩吃完宵夜,处理了些公务过来,江意榕已经睡下,周沐辰在旁守着。
  陈天珩走过去,拿了薄毯走过去,搭在打盹的周沐辰的肩上。
  周沐辰惊醒过来,理了理肩上的毯子:“你来了?”
  “情况怎么样?”陈天珩轻声道。
  “体力透支,高烧咳嗽,老毛病一样不缺,全部爆发。”
  江意榕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床上辗转。
  浑浑噩噩间,脑海中有无数个片段在不断地闪烁。
  如修罗场般的现场,令人窒息恐怖的担架,笼罩在草场上方的死亡气息,担架一路行来滴落的雨滴,不见了的小涵,破拆破拆,没有生命迹象,不再有希望不再有生命,不再有小涵,再次的失去她了,天地间只剩下灰色一种色调,冰冷到令人绝望。
  一片混沌中,跨越了无数的尸体,都没有她,没有她。恐惧拽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难以发出声响,只能拼命地喘息。
  周沐辰听到床上传来吃力的喘息,凑上前去,见他脸色潮红,眉心凝成一道褶皱,揪着胸口,吃力地呼吸。
  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果然又高了上去,只能把他扶起来些,再药里重新加了其它的针剂。
  突然画面一转,似乎看见了她,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在悬崖边站着,充满泪水的脸蛋,轻薄如烟的身子,似是要融入到寂静的天地中。江意榕不自觉地伸出手一遍一遍地喃喃道:“小涵,别怕,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自己想走上前去挽回她,结果苏子涵甩开他的手,指着他泪眼婆娑:“你现在来干嘛?你不是不要我了吗?”顿了下,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道,“我恨你!”
  见江意榕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嘴里不住地呢喃:“不要!不要!”整个人几乎惊怵起来,仰着脖子大口呼吸,可是剧烈的咳呛让他根本吸不到新鲜的氧气,只能急促地喘息,胸膛上下不住起伏,嘴唇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绀色。
  周沐辰一看情况不对,凑上前去,低声唤道:“意榕,意榕。。。”
  这么喊了几声,江意榕才渐渐安静下来,朦胧地睁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见他无力说话,细弱地喘,陈天珩拿了干净的毛巾上前来,边帮他擦拭渗出的满头虚汗边解释道:“意榕,你做噩梦了。”
  江意榕累得浑身都疼,只是点了点头,无力说话。
  见他出汗太多,陈天珩倒了蜂蜜水过来,半扶半抱浑身虚软的江意榕起来:“喝点水,意榕。”
  江意榕勉强喝了两口,就身子往前倾,捂着嘴咳呛开来,脸色煞白,推开再也不肯喝。
  陈天珩没有办法只能把水递给周沐辰,一边拍抚着他,等他气顺过来些,才让他平躺下来。
  周沐辰重新帮着他调整了药水和点滴的速度,等着江意榕睡熟了,才坐到沙发上,皱了皱眉问道:“记得两年多前病危的时候也是喊得这个名字,两年了也没有听他提过,反倒是每次病得厉害了,都呓语这个名字。”说到这,顿了下又道,“小涵到底是谁?”
  陈天珩调整了下情绪:“其实你见过她?”
  “我?见过?”周沐辰很讶异。
  “是的,就是那个让意榕对她不一般的助理。”陈天珩说到这,顿了下继续,“她就是意榕在利马特河畔碰到的那个女子。”
  “那是好事啊,总算是重逢了,想着撮合撮合啊,这么多年,意榕也不容易,是得要有个贴心的人陪着他了。”周沐辰有些感慨。
  此时,200公里外的w市xx医院5病区的病房。
  苏子涵守着病床上的蒋姨,看着床边连着的透明管子里流动着的红色液体。
  脑海中幻化出他沉痛的眼神,耳边听到的车门合上的瞬间撕裂般的咳嗽声,接痛电话的那刻他难掩的兴奋。。一切如一条大网般从天而降遮住了自己。
  苏子涵环抱住自己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想起他惨淡的脸色,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像是被虫蚁扎过的异常难受,翻出手机,思量再三,打出一条:“你还好吧?”
  收信人点了江意榕,一闭眼,点了发送。
  很快,短信就回了过来,苏子涵几乎是颤抖地点开,屏幕上只是简单地几个字:“不好,他在发高烧。”
  苏子涵不假思索地回了一条:“怎么会这样?”
  “他的身体比三年前又差了许多。”陈天珩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过来。
  三年前。。。三年前。。。。苏子涵犹豫了,没有再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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