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 89 章

  车子在城中著名的古玉玩家的会所前停下。
  中式的设计,飞檐走壁,在夜色中显出几许静谧和神圣。
  借着月光门额上的那块沉香木的匾上,张海亲书的藏玉阁三个字显得尤其俊逸。
  整栋楼黑漆漆的,寥寥无几的几个员工早就下班。
  江意榕拾级而上,朱漆的门从里面被拉开。
  一个稳重精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躬身打招呼:“榕哥,墨哥。”
  里面的世界别有洞天,四周拉着厚重的帷幔。
  昏暗的光线下,巨大的红木双开旋转楼梯旁挂满着小盏小盏照明的宫灯。
  隐隐的楼上有喧哗的声音传来。
  “今天生意怎样?”凌墨低声询问。
  “三个vip包房不算坐庄,桌面已经超过三个亿,还有几个玩赌石的散家几单下去开出来都是空的。哦,从七彩云南分场的消息过来,说今晚那赌石疯了,连鸡血石的原石都叫出了千把万的价来!”那人低声回答。
  “让底下的人心不要太狠了!这两天条子查得严都紧着点,实在不行,就先停一停。”
  “嗯,好的。”那人应了声,“墨哥,有朋友说也想进来玩玩。”
  “身家经过审核吗?干净吗?”凌墨停下脚步。
  那人还没有回答,江意榕转身过来:“不管什么人都不要放进来。”
  “是,榕哥。”
  江意榕望了望后面一片繁荣的景象,没有进去,反倒是沿着楼梯进入了二楼的一个侧厅。
  细看的话会发现门口一路进去照明的竟然是靠着几盏明朝的无影灯,旋转的灯页上宫装的女子一颦一笑极其美艳,细看又似带着几许熟悉。
  偏厅秉承屋子整体的风格,中式古典设计又透着点点禅意。
  江意榕对这些并不关心,抿着唇推开里面的一道暗门,沿着楼梯走下去。
  走了大概十多级台阶,一阵阵的血腥味夹杂着恶臭传来,隐隐的水声如丝般钻了过来。
  江意榕掩嘴轻咳了几声,凌墨看他脸色不好,知道怕是空气洁净度不高的缘故,心里担忧:“榕哥,要不别去了?我亲自审了把结果告诉您?”
  江意榕休息了下,调整了呼吸,推开他凑过来的手,继续稳健地走下去。
  没走多远,渐渐地人声呵斥声尖利的叫声都传了过来。
  江意榕微微蹙眉,寒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在一片整齐划一地“榕哥”的叫声中,沿着地上铺着的红毯直直走到那个被绑着半吊在水中的男人二十多米前停住,低声吩咐:“让他抬起头来!”
  声音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手下已经没有二话地执行下去。
  那人抬起脸来,脸上迅速地被泼了一桶冷水。
  他惊恐地抬起眼,看到在他面前的江意榕拍了拍手,在他面前的沙发前坐下,正心情很好地给自己斟上一杯上好的红酒。
  滟敛的酒光下他的脸色明明灭灭地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哪有他那日所见那个温而尔雅世家公子的半分样子!
  江意榕摇晃着勃垦地杯,看着那圈鲜红如丝绸的颜色在酒杯上挂住又滑落,半天才问了句:“清醒了?”
  那人没有出声,只是恨恨地看着他:“落你手上,折磨那么多天,是死是活也就一句话,可是要想从我嘴里知道点什么你休想!”
  江意榕冷冷地笑了下:“你衷心可表错了,对于你主子是谁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说着放下杯子如散步似的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盯着他的右手:“对你唯一的兴趣就是这只手。”
  看着眼前笑得如沐春风的人,那人心底开始无端发寒。
  江意榕伸手探了探水,迅速地抽身,身边立马有人递上白色温热的毛巾。
  江意榕擦了擦递了回去,对旁边吩咐:“再加点水蛇之类的东西,在他的右手指尖戳个洞。”
  那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谁不知道血对水蛇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特别是这种细菌滋生的水牢,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不过很快就有人拿着水蛇过来了。
  江意榕亲自抓起水蛇放了进去,凑近那个人低声道:“不用惊恐,它会陪着你今晚好好过。也许你不知道,你伤害我真没关系,要是动了...你就得付出代价!那日枪打得可真准,不是要害却流那么多血,你们主子本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吧?”
  蛇已经缠了上来,江意榕蹙了蹙眉。
  那人死死看着江意榕,“呸”地一口口水吐了上来!
  江意榕迅捷地侧头避开,与他拉开距离。
  站在池边理了理衣领,弹了弹大衣上的灰尘,对着凌墨道:“走吧。”
  身后水蛇已经与那人越缠越紧,那人凄厉恐怖地声音在狭小阴暗的空间中回荡:“江意榕你不得好死!你是个畜生!畜生!魔鬼!你是魔鬼!魔...鬼...”
  江意榕没有回头,脸色一个劲地铁青下去。
  回到偏厅,陷在沙发里阖着眼半天没有说话,似乎是被冷到了,青白着脸不住咳嗽。
  好半天才缓过来,对着凌墨轻声吩咐:“处理干净。”
  “是。”
  又过了好久,江意榕才睁开眼睛,拿起桌上的玉簪,簪尾是以翠鸟的羽毛染色的点翠工艺做得一点纹刻,问道:“咸丰时期的老物什?你们费心了。”
  那个中年男人笑了下也不居功:“是李叔寻来的,说上次儿子的事情让您费心了。”
  江意榕把玩了一会儿放在一边:“谢谢他,我想小涵会喜欢的。”
  那人笑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间对他似乎有几分惧怕。
  经了刚才江意榕心头终究起了几分倦乏,身上隐隐地起了热,撑着额头淡声道:“对了,你留意下伦敦玩家中有个中文名叫顾子逸的男子,我查了下他也是我们的客人...”
  “榕哥要不要找几个老千对付他?”
  “不用,只要...就好。”
  “好,我记下了。”
  那人把他们送到门口,临上车的时候,江意榕回头对着他嘱咐:“六,这件事你必须亲自去办,找可靠的人盯着李叔的儿子还有葡京场子里我介绍过去的那个人。”
  “对了,葡京的那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不要过问亲自和我说,和谁联系列张清单给我。”江意榕一边上车一边吩咐。
  合上车门的瞬间,江意榕又降下车窗,对着那人轻声嘱咐:“六,你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但有些话还是得提醒你,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这么大了,必须心里有个底。这次选错了,没人可以帮你。”
  那人低头应了声明白了。
  江意榕换了一幅腔调,话语中是诚挚地感谢:“上次那块和田的老坑料非常感谢,好玉难求。”
  “榕哥,六一直都是跟着你的,你不该怀疑他。”凌墨劝道。
  “我没说要动他,只是敲打敲打他,哪引得你这般互犊?”江意榕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偶尔的灯光打光,疲倦的眉宇间一片清冷,“你是觉得我今晚太过了是吧?”过了好久,江意榕的声音才在车里响起。
  “榕哥,那人不至于这般对待,这样太不太不...人道!”
  “放肆!”江意榕刚说完,就紧抿了嘴唇,抑制住冲口而出的咳声,喘息着压下断断续续地咳嗽,挥了挥手,“罢了。”身体像是被抽尽力气似地一点点靠向后座,“只要一想起小涵被伤成那样,我就控制不住,非要亲手...不然连睡梦中都是那震天的枪声,都是那漫天的血液。你说我竟然不能保护她,有了这些又有何用!”
  “榕哥,那是顾二太过,你该和苏姑娘交个底。”
  “只是没有够有力的证据。”
  洗漱过后,江意榕伴着她躺下,久久看着她安稳带笑的睡颜,心里安定了许多。
  搂着她,意识渐渐飘远,沉入梦乡。
  苏子涵隔日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子是空的,床头是一只古朴的玉簪。
  依稀记得昨晚梦中,似乎有一个冰冷带着湿气的熟悉怀抱把自己紧紧拥住,听到了一声沉沉地叹息。
  江意榕洗了澡披着睡衣过来,脸色苍白得过分,在窗前的卧榻上坐下:“喜欢吗?”
  “很漂亮的东西,只是闻着似乎带着点死人的气息。”
  一句简单的玩笑,江意榕的脸色更是惨白下去,勉强笑了下:“是嘛?”心头更是倦乏,浑身泛冷泛寒地难受。
  “那是自然。”苏子涵翻身从床上起来,拿着簪子走到他面前,“都是古董了,昨晚你去盗墓了?”
  仰头看她晕得受不了,江意榕拉了拉她的手,苏子涵乖巧地蹲了下来:“没有人家拿来的。”
  江意榕的话没没有说完,苏子涵就惊跳起来:“你的手怎么凉成这样?”说着,试了试他额头,“全身都冷得和冰似的,你哪儿不舒服?”
  江意榕摇了摇头。
  苏子涵如临大敌把室内温度调高,抽过毯子把他裹得严实:“今天你什么地方都不许去,在家里好好休息顺带,还得帮我盘头发。”
  “你不是说要去陪着乐瑶的妹妹试镜?”
  “不去了,天大的事都没你重要!”
  江意榕宠溺地笑笑,实在是撑不住,靠着她的搀扶,重新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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