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 94 章
苏子涵拿起那封信,淡黄压纹的信封上没有一个字,把它翻转过来也没有封口,很轻易地就能把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纸抽出来。
苏子涵试了几次都放弃了,转而打开那个包装得很好的盒子。
外面深黄色的纸头被剥落,露出条理清晰散发着原木清香的框表。
苏子涵一鼓作气把纸头撕开,镜框漏了出来,装裱而成的那副画上赫然是那只栩栩如生的苍蝇!
听父亲讲过,95年的时候香港商人曾从内地某位人的手中花了17万购得,后来这位商人生意上出现了点问题,香港回归后,通过各种途径出售,父亲在因缘际会下得知,花了120万购得,酷爱收藏齐白石画卷的父亲异常得意,平日里都不让人碰。
“这幅画是齐白石创作生涯中非常少见的,是他在对着围炉的窗户发呆,突然一只苍蝇趴在了户牗上,他就把它画了下来,在他创作生涯中这样小篇幅的画是非常少的!以后留给你们姐妹俩,哪日家里破败了,靠着这个也能撑过一段时间,至少这辈子衣食无忧。”父亲的话历历在目,抱着自己的手温暖如昔,只是家破法院给的两日整理东西的时间,家中却没有看到这幅画。
苏子涵也不明白心里是什么滋味,泪已经流不出来。
干坐了会儿,心情慢慢平复,此刻心里已然坦荡了许多,打开那封信。
淡紫色的信笺上,不出意外是父亲久违的字,遗憾却不是写给她。
蓉蓉: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让我找到了新的生命。
能为你做得太少,这幅画是唯一可以给你留下的,留个念想吧,哪天过不下去了,就把它卖了。
照顾好自己,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千万不要找像我这样的。
真放不下你!
祝:安好。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只是好字写得特别深特别深,信笺都快要被戳穿,似乎带着浓浓的留恋不舍和挣扎。
信笺从指间滑落,苏子涵呆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体僵硬地快要断掉...
敞亮的办公室,临危受命的顾子杰和一班幕僚争对着最近的问题在做着最后的讨论。
“如果现在没有资金的储入,高铁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楼盘的建造也缺钱,工程款已经被催讨多次,如果这个月底钱不到位,就得停工。”
顾子杰揉了揉眉心:“总部的账面和可以借调到的款项是多少?”
“主要是上次为了**借贷的头期款马上就要到期了,还上利息可以调动的资金非常有限。”财务总监毫不讳言。
如今银行已经不肯再向他们发放贷款,大哥那边也借不到钱。下面的合作商经销商得知消息都各自有打算,墙倒众人推,这样的戏码每日都在上演。
“资金的缺口大概是多少?”顾子杰问了句。
“经最新的测算,缺口大概在25亿。”
“好,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顾子杰站起来,大家相继告辞。
宽大的办公室空空荡荡,顾子杰望着楼下如蚂蚁般穿梭而过的汽车和行人,眼神渐渐复杂。
桌面的手机不知疲倦地震动。
回身接起:“顾少,前几日我见到了你心爱的青梅竹马。”
“是吗?”顾子杰不欲与她多言,就想挂电话。
“顾少,我跟了你也快十年,女人的大好青春和光阴都给了你,如今你却翻脸不认人,怎么着我也是心有不甘。”对方轻言细语,让人骨头都快要酥了的语调中却吐着威胁人的话,“顾少,也许你不知。像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有时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就算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古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虽我比不得她,却不见得没有那般的勇气和魄力。”
“你想怎样?”顾子杰压低了声音,看着被敲响的门。
“生气了?”那头轻佻暧昧地咯咯笑,“我不想怎样,老地方老时间,我亲自下厨,你来放松下如何?”
“好。”顾子杰放下电话,调整情绪,说了声,“进。”
苏子涵收敛了情绪,走出独立的vip接待室。
走廊间亮起了一盏盏华丽的水晶灯,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气,暗沉压抑。
须姓负责人得知她要离开,匆匆而来:“苏小姐,我送送您。”
“不用,信我拿走了,画已经放了回去,我想再续保三年,手续该如何办理?”
那人一呆,笑着道:“苏小姐,您父亲租用这个保险箱的年限是40年,他曾在附录中注明,要是40年还是无人问津,那么就把里面的东西捐献给博物馆。”
“是嘛。”苏子涵笑笑,走到楼梯口拦住他,“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
“看着要变天了,我给您叫辆车吧?”那人好心建议。
苏子涵摇头拒绝。
出了电梯,轰隆隆地雷声不绝于耳,玻璃的旋转门外天色更是黯淡。
稍一犹豫,天际的雨如倾盆般洒落。
这场雨来得突然,行人匆匆找路边的屋檐避雨,有的想着路途近,加快了速度在雨帘中穿梭前进,不一会儿全身都湿了。
苏子涵站在玻璃门前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门前的车道上缓缓驶来三辆黑色的豪华轿车。
熟悉的车型,推门下车打着伞亭亭伫立着的人也是那般熟悉。
经年以后,苏子涵想起那一幕,嘴角都会不由自主带着甜笑。
他无声地宠溺在那一刻深深击中了她,令她冰凉的心慢慢回温,就那样温暖了。
他撑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眉目含笑,步伐平缓坚定,
苏子涵被他牵着来到伞下,大大的布面网格暗紫色罩面的伞下,隔绝了马路上的喧嚣,情愫在两人间静静流淌发酵。
上了车,苏子涵才发现他只着了件单薄的灰蓝色圆领的线衫,米白色的灯芯绒裤子的一角被雨水打湿但并不影响他整体的雅致从容。
许是受了寒气,江意榕侧过头去,寒白着脸轻声低咳了两声。
“你怎么会来?”苏子涵帮他顺着气发问。
“接到柯钧的电话。”江意榕直接道。
没料到他如此坦诚,苏子涵一时语无伦次:“意榕,对不起。我不知道父亲他...小安的妹妹,我...”
江意榕拍了拍她:“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他们明明那么恩爱!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他还说过要把那画留给我们姐妹,还说这样可以保住生活,还说他爱我们,还说我们是他的骄傲,还说娶到母亲是她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为什么?”
“小涵...”江意榕搂着她,轻声安慰,“你都应该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