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i see dead people.我看见死去的人。
海伦女士筋疲力尽地坐在卡莱尔对面的沙发里——她刚向他发了一通怒火。
当她接到医院的电话时，简直快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奔赴机场，但是最早的班机都至少要晚上才能到达天使港，正急得跳脚时，出版社的总编打来电话告诉她他的朋友有私人专机，可以送她回去，于是她紧赶慢赶终于在下午三点到达了福克斯。
在看见儿子正安静地睡在病房里时，她稍稍放心下来，转身进了办公室，将卡莱尔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表示对他感到非常失望。
卡莱尔任她发泄完毕，然后站起身，深深朝她弯下腰去——“对不起！没有照顾好艾伦，是我的错。”
海伦女士看着他满脸的后悔与自责，无言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算了……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卡伦，我所有的希望全在你身上了……不要，再让我失望了……这件事很不对劲！艾伦、艾伦到底怎么了？！除了恶作剧？为什么会窒息？！储藏室是有通风口的！一定发生了什么……你一定看过艾伦身上的伤了吧？你有什么感觉呢？是不是也认为是我施暴？是不是认为艾伦有自残行为？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艾伦是个……”她哽咽着，无法说出那个词，“是个……”
“不。”卡莱尔打断了她，他坚定地看着她，“我从来就没有这样认为过。艾伦是个好孩子，我会治好他的。一定会！”
“那么，我还能相信你吗？”
“请你相信我！”
夜幕降临。
卡莱尔轻轻推开门，发现男孩已经醒来了。他正看着窗外，眼眶含泪，脸上是仍未散去的惊恐。
“嗨。”卡莱尔尽量轻声地开口，他坐到床边。
艾伦没有反应。
“要听睡前故事吗？”卡莱尔摸着他软软的头发，温柔地低语。“今天的故事很特别……三百多年前，有一位年轻人，他的父亲是欧洲非常有名望的的牧师，经常世界各地的巡游传道，当他成年后，他的父亲告诉他其实他们的家族是神之使者——他们是为了消灭世间所有邪恶生物的使命而存在的……”
男孩将眼睛转回来，小手紧紧地握着他的，“然后呢？”
卡莱尔捏捏他白皙柔软的手指，低声继续。“年轻人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将他所见到的一切邪恶生物一个不留，消灭得干干净净。直到有一天——他被一个很强大的恶灵袭击，受伤昏迷，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变成了恶灵中的一员……为了不彻底沦为邪恶的生物，为了不被父亲发现，为了保护人们，他选择了自杀……但是，他用尽了种种自杀手段，也没能成功地杀死自己……他受到了诅咒，当他醒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有诅咒落到他的头上……”
艾伦听得入神，被金发的温和优雅的男人语气中淡淡的悲伤吸引，他伸出手，摸上男子的脸颊——“告诉我你为何悲伤？”
卡莱尔沉默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悲伤？”
艾伦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想？”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艾伦摸了摸男人灰蓝色的眼睛。
卡莱尔看着怀里小小的男孩——他是这么的小，却又这么清晰地看透了自己。
“我不该谈这个的。”
“不，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何悲伤？”
男孩重复了一遍。
卡莱尔抱紧了他，将头埋在男孩小小的胸膛里，“那么，听我说完这个故事……”
“……后来，年轻人离开了他那位知识渊博的城主朋友，独自寻找对抗诅咒的方法……经过不懈努力，最终他找到了……然后，他救了那个大男孩……他们成了一家人，后来他又救回来一位女士——他以前的朋友——很不幸地，她也变成了恶灵……他们在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并不断寻找着完全抵抗诅咒的方法……后来这个家慢慢大了起来……年轻人成了这个家的家长……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很像那时的他——孤独、悲伤、绝望、不被世人所理解……他决定要帮助这个孩子……”
艾伦盯着男人头顶，深深思索着。
“所以，这就是你悲伤的原因？那个年轻人是你吗？”他颤抖着声线问。
卡莱尔抬起头——两人深深地对视，仿佛要看到对方的眼睛深处去一样。
“是的。”他缓缓地点头。
“所以你是……”艾伦缩了缩身子。
“害怕吗？你害怕我吗？”卡莱尔满眼悲伤地看着他，“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艾伦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知道，一早就知道了。只是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而已——你是vampire……对吗？”
“你害怕吗？”卡莱尔震惊不已，再次问道。
半晌，男孩轻轻地摇头。“不，我现在不怕了。”
卡莱尔再次将男孩拥入怀里，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欣喜：“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因为我其实比你更可怕。”男孩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男人的衣襟，语气忽然变得冰冷。
“现在，我要跟你说我的秘密。”艾伦推开他，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卡莱尔看着他，“okay.”
“i see dead people.”艾伦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卡莱尔震惊地看着他。
“……在你的梦里吗？”他顿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勉强合理的解释。
艾伦摇头。
“……在你醒着的时候？”卡莱尔心里沉了下去——如果说这次事件是因为艾伦的犯病，那根本说不通，他的病情还没有严重到失去神智完全沉入幻想中的地步……而且他还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察觉了自己的身份……
艾伦点了点头。
“是那些坟墓里棺材里的吗？”他再次试探着问。
艾伦摇头。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像我们一样走来走去。互相看不见对方……他们只看见他们想看见的，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艾伦再次开口了，他看着卡莱尔，眼睛湿润。
“你多久见他们一次？”难道爱德华说的是真的？艾伦他真的能看见鬼魂？……卡莱尔有些动摇了。
“每时每刻。”艾伦流着泪回答，“到处都有他们。”
卡莱尔心疼地抚着男孩的额头，沉默不语。
“你不会跟别人说吧？”
“不会。我保证。”
“等我睡着再走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