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那天的烟火放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男孩睡着之后，这场盛大的烟花之约才缓缓落下帷幕。
卡莱尔抱着艾伦从山崖上跳下去，稳稳的落在树顶。他用温暖至极的眼神看着树下和自己相视而笑的家人们，无声的表达着自己深深的谢意。然后终于赶在海伦女士对他下达的门禁时间之前将艾伦送回了家。
回到家里，卡莱尔一一拥抱了家人————他们笑着拍拍他的肩背，爱德华凑近卡莱尔，故意压低了声音：“想知道艾伦最后许了什么愿望吗？哈哈，恭喜你，卡莱尔，看来你离成功不远了……”
艾美特等人在一旁哄笑起来。
卡莱尔笑得很灿烂，他拍了拍爱德华的头：“不用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
“喔————”艾美特发出的嘘声最大。罗沙莉一掌拍上他的后脑勺，然后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走。
爱丽丝挂在贾斯帕身上，临走前冲卡莱尔眨了眨眼睛：“那么我猜你会实现艾伦的愿望了？……嘿，爱德华，你也该走了——”
不一会儿，热爱起哄打闹的五个年轻的吸血鬼走了个干净，屋子里只剩下卡莱尔和自始至终都笑得很勉强的埃斯梅。
“呃——看来孩子们非常懂事，对吧埃斯梅？”卡莱尔看着她，有些尴尬的打破沉默。
不过——即使接下来的谈话会让他非常头痛，卡莱尔也并不准备退缩——自从他弄明白自己对艾伦的感情之后，他就决定了。
除了艾伦，埃斯梅是最有权利和资格知道这件事的人。
“坐下说吧，卡莱尔。”埃斯梅敛去笑容，淡淡的说。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从艾伦第一次来到他们家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她和卡莱尔在外人看来是非常恩爱的夫妻，可也只是看起来罢了。她很清楚，卡莱尔并不爱自己。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着他，他们也并没有真的结婚——之所以自称夫妇，完全只是为了让他们的家族能够更加融入人类的社会当中，以及他们需要一位母性角色的领导。所有卡伦家的成员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是即使是这样，在过去上百年的时间里，每一天，每一夜，埃斯梅都极其认真、用心的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一部分是天性使然，另一部分，当然是因为她真心的爱着自己的家人——而她的家人们也给予了她同样的尊重，将她当作可亲的长辈一样信赖着、尊敬着、爱戴着。
光是这些，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当卡莱尔告诉自己他的决定时，埃斯梅很平静的接受了。
她想，既然卡莱尔肯第一个告诉自己，那么她也应当给予同样的尊重——自己不是没有被卡莱尔放在心上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埃斯梅接受了卡莱尔的歉意，然后终于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般。“艾伦他和我们不同。你真的决定了吗？”
“……相信我，埃斯梅。我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了——而且，你知道，我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永远不会回头的人。”卡莱尔缓缓的道出思索很久的答案。
埃斯梅听了耸耸肩膀：“嗯，我想，你应该说你是个从不冲动的——吸血鬼。而不是人。呵呵……那么看来我只能祝你好运了——海伦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小角色……还有，”她忽然正了正脸色，“如果以后你有一丁点动摇的想法，或是伤害到艾伦，那么卡莱尔——你会发现我也不是永远这么好说话的。我会把艾伦藏起来——让你永远也找不到！”
“我知道。”卡莱尔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一想到如果艾伦离开自己他就有种恐惧感——仿佛濒临末日，如坠地狱。那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强烈的刺激，令他恐慌，也令他食髓知味。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我发誓。”
“嗯哼，但愿如此。好了——谈话到此为止，我得去填填肚子——在海伦家的时候我就饿得两眼昏花了……”埃斯梅捂着肚子站起来，走向大门。
她一边慢慢的往外走一边用自以为很轻的声音嘟囔着：“真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样的——难以置信……”
卡莱尔哭笑不得。
好吧，说实话，在遇到艾伦以前，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么说来，果然三百多年漫长的岁月终于让他心理扭曲到变态了么……
卡莱尔捂脸叹气。
康奈利夫人会杀了他的！
圣诞节前夜。
教堂里点燃的几百支烛光，在光洁的金盘碟和圣餐杯上映辉争耀，给那些僵硬呆板的哥德式圣母态像，赋予了盎然生气和温柔慈祥的风采。教堂里到处都用青松、万年青和圣浆果等装饰起来。全体教徒挤坐在长条硬板凳上。男人们穿著臃肿的羊毛外套，妇女则被披上了醒目的围裙和有色的披巾。（注1）
十二名男孩和女孩。他们穿著羊毛长袜、外套和围裙，整齐而漂亮。他们并排站在一圈圈的冬青花环下，益发显得生气勃勃。（注2）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他就像耳聋的贝多芬一样，在内心深处听见了所有的旋律：
照著圣母也照著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
静享天赐安眠……”（注3）
人们轻声的跟着唱诗班的孩子们唱颂着歌谣，雪下得很大，但敌不过这一室的温暖。
艾伦从圣坛上下来，向身边的人作礼祝福，然后牵着母亲温热的手离开了教堂。
“妈妈，今天晚上我们有火鸡吗？”艾伦抬头看看海伦女士，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明亮璀璨的星子。
“噢，当然有，宝贝儿——我们的火鸡非常大非常肥，保证让你吃得饱饱的！”海伦捏捏儿子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
“今年还去旅游吗？”艾伦迈着大步一蹦一跳的走着。
“今年不，亲爱的。福克斯是个好地方，我们可以去露营——”
“可以和卡莱尔一起吗？”
沉默。
“亲爱的，你不能这样好吗？你的妈妈是谁——我，海伦，海伦•康奈利。不是卡莱尔，也不是贾斯帕，更不是卡伦一家任何一个人……ok？”海伦女士一脸哀怨的嚎叫。
艾伦被她搞怪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ok，ok……我知道——对不起，妈妈。对了，今天爸爸……？”
海伦女士瞬间黑了脸：“别跟我提起他！真是丢脸死了——”她脸色臭臭的。
那个色鬼！见到女人就挪不动腿！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小白脸就到处招蜂引蝶，竟然敢招惹罗沙莉——没被她揍死真算他命大！害得自己都没脸见卡伦一家！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种混球！
不过艾美特•卡伦当时的表情真的太恐怖了——幸好艾伦没看见。那个混蛋被吓得屁滚尿流，夹尾巴跑了。也好，省得让人看见倒胃口。
艾伦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没有再说话。他今天正被卡莱尔抱着在院子里将那棵巨大的、被艾美特一个人扛来的冷杉树佳上圣诞彩球，查理警官后来又送来一棵小一点的可以摆在屋子里的圣诞树，然后他的爸爸就开着一辆破旧的二手车来了——每次圣诞节他都会开这车来，妈妈说这是因为他不想给他们生活费，想表现得穷一点。
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卡莱尔忽然捂住了他的耳朵不让他听院子里的人讲话。
就看见罗沙莉姐姐气得脸都红了，一拳将爸爸打飞撞在墙上，妈妈双手抱胸在旁边看热闹，查理警官似乎很生气，然后艾美特从院子里冲出去把他揪起来痛揍——他看得浑身一颤，小脸皱成一团，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嘶”的一声，有些不忍心的扭过头——继续挂彩带。
然后爸爸就走了。扔下他送给自己的万年不变的巧克力作为圣诞礼物，慌慌张张的开车走了——哼，胆子真小嘛，以后他肯定不敢再来了，那么妈妈也不会生气了。
没有爸爸的生活反而更快乐呢。
“艾伦。”海伦女士忽然停下脚步，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打断了艾伦乱七八糟的心思。
“什么事？”艾伦抬头看着她。
“那些东西——我是说，他们……还在骚扰你没有？”
艾伦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答道：“每时每刻……”话音未落，便被紧紧的抱住。
“艾伦……亲爱的……我该怎么帮你？！我不能再看到你受伤害了——那样我一定会疯的……”海伦咬紧了牙关，抱着艾伦一步一步走在大雪纷飞的街头。这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坚强的女人此刻满身的脆弱——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伤害到她，除了艾伦，除了这个让人心疼的、可爱的、聪明的、早熟的、敏感的孩子。
艾伦偎上母亲的颈窝，两只手抱着她的脖子，他吻了吻母亲的脸颊：“妈妈，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再也不害怕了，他们再也不能伤害我了。妈妈，我有你保护我，有卡莱尔保护我，有jass保护我……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你真的，不必担心——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海伦热泪盈眶，她不停地亲吻着儿子。
“我爱你，宝贝。”
“我也爱你，妈妈。”所以，你不需要为我付出什么，只要站在原地就好，只要永远爱着我就好，我会保护你，无论发生什么事……